远足的队伍在旅馆休整了一天后,在继续上路的时候,整个队伍爆发了一次小的争执。
如果是一直赶路的话,就算是无比辛苦,整支队伍的人大概还是能咬牙坚持到最后吧!然而中途在旅馆休整的这一天,让队伍人员的心理发生了关键的变化。
人可以忍耐,也可以吃苦。
就算是娇生惯养的人也可以做到,但却很难有人可以先吃苦再享受,然后还愿意再回到继续吃苦的艰辛中去。
远足队伍中,一部分人受够了费力难走的山地路程。之前一度升起过放弃心思的人,经过休息之后,再次萌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并且因为有了对照,所以这一次的心思比之前要远来的坚定。
其中一部分人固然再次遭到了训诫,但另一部分却连同亲人都有了退堂鼓的心思。并且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新增了不少其他的人。
其中有的是因为放松下来之后,实在是感觉自己体力不支、精神状态也太差而不得不做出的明智妥协。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是无奈之举。
至于其他的人,多少也是再三考虑过一番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远足的队伍在旅馆分成了两队,继续上路的亲属中,除了我和露里莎的母亲以外,其他人都留了下来。
因为队伍分成了两支,所以护卫也必须要分成两部分。
而护卫是不会离开主人身边的,为了留下充足的战力守卫留下来的人,所以这些人也必须都跟着留下来。
与之相对的,他们的孩子则跟着克罗一起继续出发。加上阿瓦姆以及这些孩子,剩下的基本都是平时经常锻炼,体能很好的孩子了。
孩子一共十一人,其中男孩子六人,令我意外的是女孩子也有五人。
其实如果把阿瓦姆除开的话,剩下的男女比例居然正好是五比五,真的是挺让我惊讶的。
而且,人群中孩子们再次回归到了两人一对结伴同行的状态,卸除了冗余的大部队之后,如今随行的就只剩下露里莎家的护卫,以及各家的随从。
整支队伍的人数控制在了三十人以内,人数一少,再加上不用去考虑多余因素的原因,我们早上出发,晚上就已经赶到了塔洛斯。
由于好奇,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几个孩子带着随从和几个护卫先去了塔洛斯,我和阿瓦姆都对古塔并不感兴趣,所以留在了营地之中。
营地里,随从们很快就竖好帐篷,搭建起了篝火开始做饭。
露里莎和克罗黏在一起,两个人并肩同行的出了营地,也没带随从或是护卫,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经过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相处,露里莎通过陪伴,明显跟克罗拉进了不少关系。
对于露里莎来说,这趟远足无疑是值得的。
我将视线转向另一对孩子,他们坐在自家的帐篷外,一边看着随从们劳作,一边有说有笑。
尽管这么说的话对于那些随从们有些失礼,但是他们的气氛看起来是真的不错。
弱小的人找弱小的人,强大的人找强大的人在一起。
这其中总有人会误会是门户与地位的差距,但其实更多的还是价值以及理念的不同。
一个贵族可能会看上一个平民女子,但是一个贵族小姐却是几乎不可能会愿意嫁给一个平民男子的。
就算是诗歌以及故事之中,那也只会是一个出色优异的男人。
终究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得上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
而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如果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得上一个平民。
优秀的人和优秀的人走在一起,平凡的人就是相互抱团取暖。
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却总是有些残酷得让人难以接受,以至于有无数的人不愿意认同。
我在心中无聊的想着这些无所谓的事情,阿瓦姆跟我一样,也在关注着那对孩子。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我向阿瓦姆打听他的看法,阿瓦姆眨了眨眼睛,吐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觉得遗憾,还是说是在感叹什么。
“应该回去后就会分开吧!”
不过阿瓦姆并不看好他们在一起。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探问着他这么想的原因。
“因为他们都看不上对方,难道不是吗?”
阿瓦姆则直接转头看向了我,探寻我问话的真意。
其实我就是有点好奇他的想法,并没有想其他的,不过阿瓦姆貌似并不这么认为。
黑色的眼珠紧紧地盯着我,就仿佛是想要从我的表情和反应中读出我内心的想法一样。
一旦明白了的话,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时候我觉得他想得太多了,真的是多到了没有必要。
“我不这么认为。我很看好他们,就算是多少有些不和,但我认为他们最后会在一起。”
对于那对孩子的相处,我和阿瓦姆持反对意见。
因为“优秀”的范围不但是这两个孩子自身,同时也包括了这两个孩子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大的家庭以及两股大的人脉关系。
只要他们有那个可能,其背后的势力就会把他们撮合到一起。
因为这,就是婚姻!
尽管有着可以选择对象的权利,但却并没有接受或是拒绝的权利。
这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更不是什么神圣的事情,就只是一件有利可图的生意。
“要赌看看吗?”
向着阿瓦姆投去挑衅的目光,然而他对于我的挑衅却没有反应,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
随从们做好了晚饭,克罗和露里莎等人都在开饭之前便回来了。
“普丽缇思小姐,还有阿瓦姆今晚一起吧!”
用餐前,克罗、露里莎以及露里莎的母亲一同前来邀请我们共同用餐。
接受、又或是拒绝,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
不过我的视线注意到了原本应该是一对一对分开用餐的孩子们,此刻他们全都围坐在了露里莎家的帐篷前。
“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阿瓦姆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欣然答应了下来。
“普丽缇思呢?”
“既然你参加的话,那我也一起吧!”
跟着克罗他们走向孩子们。
克罗坐在主位,露里莎和她的母亲在克罗的左边坐下,阿瓦姆向着远离克罗的地方寻找位置,但因为右边是空着的,所以我拉着他在克罗的右边坐了下来。
“……”
等坐下来后,我发现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就连克罗、露里莎和她母亲的视线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我们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阿瓦姆立即就发现了众人的异样。
“不,你们坐在这里就挺好的。现在是在外面,不讲究那些。”
克罗挥了挥手,劝慰着阿瓦姆,对此并不在意。
不过我注意到露里莎的表情却并不好看,露里莎的母亲通过眼神跟我致歉,我也通过大人之前的言语,无声地轻笑着微微摇头示意。
至于其他人对此大多是惊讶或诧异,他们的脸上显露着不解和难以置信。
显然右边下首的第一个席位是一个极为特别的位置,特别到甚至是需要特意地空出来去慎重对待。
而这,意味着克罗的身份非同寻常,虽然这一点光从他坐在主位就能看得出来,但是这种不同寻常显然是比尊贵的客人还要往上的位置。
王室成员?
或许也就只有我才会这样破天荒的想吧?
正当我这么认为并且去猜疑的时候,我发现阿瓦姆也在对克罗进行重新审视。
之前的他,显然没有意识到克罗的身份尊贵,或许就仅仅只是把他当成是一个很普通的友人。
现在他注意到了克罗的不同寻常,我有点好奇这是否会改变阿瓦姆对克罗的态度,不过果然他还是没有惊讶以外地任何变化。
身份,并不能束缚我或是阿瓦姆。
是我教会了他这方面的思维和认知,但是此刻我却无从确定这到底是因为我的原因,还是他本来就有的想法。
“开饭吧!”
克罗发话了,其他人也就不再在意我们。
众人开始用餐,俩俩一组围坐在篝火旁,每个人后面都站着一名随从。
其他人用着自家的随从,而我则随意地使唤着露里莎家的佣人。
阿瓦姆意外地对于使唤下人也很熟练。
明明我们就从来没有使用过佣人,然而不论是他的行为还是态度都极为的自然,就仿佛他天生就是被人服侍着长大的一样。
虽说并不在意我们,但是其他人不时偷偷扫来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我和阿瓦姆对于佣人的驾驭,向着我们投来的视线也有所改观。
一些人从惊讶到不感兴趣,随后又变成了好奇,其中有人趁着给克罗敬酒的时机,询问了阿瓦姆和克罗的关系。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跟大家介绍过吧!”
“这一位,阿瓦姆·那达斯,是我的好朋友。”
克罗放下银杯,趁着这个机会把阿瓦姆介绍给了众人。
众人一起干杯后,克罗端着银杯继续说道:
“阿瓦姆虽然年纪比我们都小些,不过大家可别小看他。以见识和眼光而言,我保证我们之中没有谁还能比他更加出色。”
“这么说阿瓦姆懂很多东西了?”
“就懂一些而已,知道的也不多。”
有人向着阿瓦姆敬酒询问,阿瓦姆也举杯回敬。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这些无谓的礼仪,我跟卡拉索都没有教过他。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喝酒。
“那、可以稍微问问吗?”
坐在我们的下位,一个女孩子向着克罗投去征求的目光,看到克罗并未反对,她才向阿瓦姆询问。
“可以。你想问什么?”
虽然并未做过介绍,不过我听别人叫过她的名字,她叫莱莎。尽管说年纪不大,但却已经是刻里尔刻教的一位正式修女。
“关于刻里尔刻教,阿瓦姆了解多少?”
“抱歉,我不信教,就只知道个名字的程度。”
不用说,这只是个谎言。
有关宗教的话题从来都是敏感话题,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阿瓦姆就连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而且除了我和卡拉索,除非是我们主动询问,不然阿瓦姆从来不会跟人探讨这些话题。
“是这样啊……”
阿瓦姆拒绝了莱莎,莱莎表现的有些失望,而克罗则有些诧异地看了阿瓦姆一眼。
克罗的这个反应让我推翻了心中的想法,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聊过这个话题,但是克罗明显是知道阿瓦姆对于刻里尔刻教的了解。
“那么,有关圣法尔拉丽大人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在圣法尔拉丽王国,可以不知道刻里尔刻教,可以不知道刻里尔刻,但却不能不知道、不了解圣法尔拉丽。
不了解刻里尔刻教是因为不信教,所以没去了解。
但既然生活在圣法尔拉丽王国,要是不了解圣法尔拉丽的话,那就显得异类甚至是异常了。
莱莎的同伴,夏尔显然是想要为莱莎出气。
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品行,甚至有点蛮横,但却是个愚问。
“圣法尔拉丽的话,我非常了解。”
避开宗教话题,阿瓦姆乐意回答与卡拉索有关的问题。
“那么有关圣法尔拉丽大人的奉献,你是怎么看的?那群娜迪安教的人将圣法尔拉丽大人视作是罪人,把圣法尔拉丽大人当成是人类的叛徒。面对圣法尔拉丽大人当初所做出的决断,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只是。
夏尔就是要刁难阿瓦姆,问的这两个问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比宗教问题还要敏感。
“对于圣法尔拉丽的奉献,我表示遗憾。如果说我是圣法尔拉丽的话,我肯定不会那么做,我还没有那么伟大。”
对于阿瓦姆来说,这两个问题又是别种意义上的沉重。
“而对于圣法尔拉丽当初所做出的决断,我并不赞同,但我认为那么做是正确的。”
“要是我的话,比起拯救看不见的几百万亦或是几千万人,我肯定会更优先拯救眼前的一个人。要是我的马车快要撞死一个人的话,我肯定会想办法把马车驶离他的位置。”
“在那前方有没有人我并不在乎,相信在那瞬间我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考虑这些多余的事情。”
“面对更有地位、更有价值并且人数更多的人,与眼前就需要拯救的人,圣法尔拉丽选择了后者,伸手救助了眼前就需要拯救的人。”
“我认为圣法尔拉丽是为了‘救人’,而放弃了自己圣女的身份与其他的人。如果我是后者的话,我肯定也想圣法尔拉丽能够先救我。如果我是前者的话,我当然也会希望她能够更优先于救助后者。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可是意外的阿瓦姆相当冷静,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情感的波动。
他静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就像是一个辩证者一样去分析卡拉索当时所面临的问题以及想法。
他没有感到痛心,就只是觉得惋惜和遗憾。
惋惜卡拉索为了他人而做出的牺牲,遗憾卡拉索选择牺牲自己去救助他人。
而对于那些被救助的人与被放弃或者说被牺牲的人,他则没有任何想法。
他一点也不关心,一点也不在意。
他虽然会怜悯、会同情,但却似乎并没有一颗会悲怜的心。
他只在乎卡拉索,只在乎这个拯救了他,与他朝夕相处、将他抚养长大、与他息息相关的人。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以一般常识看来,就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有点太过于自我了。
“我、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与阿瓦姆不同,夏尔不敢对圣法尔拉丽的事情做出任何评判,所以不敢反驳阿瓦姆的话。
他虽然没说,但是他的态度表现了出来。
对于圣法尔拉丽这个王国最为神圣、绝对不容许玷污的圣人。
他只有认同,而没有任何的主张。
敬畏或胆怯,就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明智的选择。
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就不会出错,实际有没有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学会“闭嘴”。
“不过阿瓦姆你还真的是提了一个有意思的想法呢!正好大家都在,不妨就一起说说自己的看法。”
夏尔害怕阿瓦姆继续追问,以用餐掩饰过去。
阿瓦姆并没有继续追击,然而克罗却被他刚刚的那番话给引起了兴趣,有了思考。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大家从国王那里获得了特免权,当你最好的朋友受到牵连而遇难的时候,你们是会用特免权去救朋友呢?还是说会将特免权保留下来,留给后人等家族遇难的时候再使用?”
他将阿瓦姆的设想做出了一些改变,然后换了一个方式向众人询问。
“……”
一瞬间,除了我和阿瓦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问住了。
他们倒不是没有答案,更非困惑不解。
而是面对在场的众人,他们对于将自己的想法和观念说出来的这件事感到为难。
“……”
众人一阵沉默,根本没有人带头回答。
就连露里莎的母亲对于这个问题也保持着沉思。
露里莎更是一直观察着克罗,那样子就像是她在心里反复权衡着到底该如何选择,如何开口一样。
重要的不是她自己的想法,她是在思考、推测克罗想听的到底是哪个答案。
“阿瓦姆,既然是你最先提出这个设想的,不如你先来说说你的想法和看法。”
克罗依次看向众人,眼见实在是没有人愿意主动开口,他只好自己主动询问了。
“我的话,我会救人,但不会使用特免权。”
可是第一个问到的阿瓦姆,给了他一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就是说,你会把特免权留给后人,等家族遇难时再使用了?”
不过克罗反应地也算快,迅速理清了头绪。
只是他完全想叉了方向,而且也并没有能理解到阿瓦姆话里的意思。
“不会。”
阿瓦姆摇了摇头。
“你不用特免权来救朋友,也不把特免权留给后人,在家族遇难的时候使用!?那你打算如何使用特免权?”
克罗的反应很快,他马上思考到了第三种可能。
尽管说这依旧还是错误的思考方向,但能想到特免权或许会使用在他所设定好的人员之外,就已经很值得称赞了。
“我不会使用特免权。就让它那么一直放着,就当它完全不存在。不管是朋友,还是家族,我都会去思考别的方法,用别的方式去解决。”
他不会用特免权救朋友,也不会把特免权用来救家族。
说到底他就不准备使用特免权,特免权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能当做是依靠。
他的思考完全在话题之外,跳脱于问题之上。
以一般常识来说,克罗没有意识到可以说完全是理所当然。
“阿瓦姆……你这是出于对王权的不信任吗?”
阿瓦姆的话为众人提供了更多的想法和选择,但是克罗却敏锐地觉察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注视着阿瓦姆,神色看起来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重新打量阿瓦姆一样。
不觉间,态度上多了一分警惕,少了一分亲近。
多了一分生疏,少了一分热情。
“不是。”
注意到克罗态度上地转变,阿瓦姆一开口就说了谎。
随后他摆了摆手,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回答:“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不要使用比较好。而且有的东西,不使用会比使用,更加具有效果!”
在谎言之后诉说出一些看起来像是心里话的感悟,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克罗也被阿瓦姆给骗得一愣,于是低头思索。
谎言与“真心话”,前者是我教会阿瓦姆的,然而后者却是就连我都从未有使用过的方法。
我很少会跟人说起心里话,比起将心里话用作谎言,我宁愿不说。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过如果说无论是朋友还是家族,都只有使用特免权才能获救呢?”
片刻时间,克罗想通了一些,但一时之间还看不太明白,索性便不再去思考,准备等有时间了再去考虑。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会把特免权留给家族。”
面对克罗地再次询问,阿瓦姆沉思了一下,随后将克罗想听的答案告诉了他。
不用问,这也是谎言。
但是这次的谎言之上还覆盖了一层谎言!
首先是克罗所设定的情况。
根据我的判断,这种情况下用不用特免权多半都会死。
救了朋友,家族肯定随后就会遇难。
舍弃朋友,家族肯定还是会遇难,而且说不定还会更快。
救不救都是死,因为问题的核心其实从来都不在特免权身上,而且特免权是国王给的。
国王给了,就会想办法让你用掉,不然留着就是个潜在威胁。
给了你,国王其实还可以否决。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那么去做。
要说有没有特免权比较好,我的答案“否”。
没有,永远比有更好!
阿瓦姆跟我的想法有可能有些许的差异,但是根据他的回话看来,应该不会差太多。
这是第一层谎言,意即阿瓦姆对克罗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而第二层谎言则在于阿瓦姆的后半段回答,在家族和朋友之间,他选择了家族。
结合他之前的话,以及他刚刚的话来看。
比起更多、更尊贵、更有价值、对社会更有贡献的人,阿瓦姆优先于更近的人、自己马上就能帮助到的人,哪怕这些人毫无价值可言。
而比起与自己相关的人,以及其他人,他则无关任何因素,优先于救助跟自己相关的人。
但容易令人误会的是,这里的“相关”指的是“亲近”。
“亲近”是指“关系更好”,而非是“关系更近”。
事实上,在家族和朋友之间,阿瓦姆最后会救的是是跟他最为紧密相关,有着深厚羁绊的人。
这个人不一定是家族、还是朋友,甚至可能都不是。
能解读到这个地方,差不多就是人类思考方式的极限了。
但在第二层谎言之上,其实还覆盖着另一层谎言。它并非是第三层谎言,而是以人类的思维完全意识不到的同属于第二层谎言的另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当真正面对这种束手无策的抉择的时候,阿瓦姆会果断的放弃两者。
不管救谁都会死,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去救。
他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大概最后都会死……所以我,谁也不救。
这是人类不会有的思考方式。
以人的常识,能救就会去救,哪怕是多一分一秒也好。
但是跳脱于人类的思维,如果刨除感性,理性地去看待的话,那么这就是一种无谓之举。
意即,没有意义。
因为结果是注定的,所以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而既然改变不了结果的话,那么何必还要白费力气?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
这是脱离于人类的思维。
不过不太有人会注意到的是,但这同属一层的两种谎言之上,其实还有着一层真实的答案。
无法改变结果,那只是思维受到了局限。
其实只要搞清楚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清楚多了!
——很多时候,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永远比解决问题要更为简单。
而在这个问题上,其实只要解决问题的根源——特免权或是国王就可以了。
再差一点,只要在问题发生之前解决掉问题,就行了。
国王想要降罪,必须要有由头。
只要排除掉那个“由头”,不管是一次还是两次,只要不给到国王机会,那就无论如何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再次一点,甚至是可以跟家族以及朋友断交。
当你跟他们没了关系,国王也就不好再拿他们开罪,他们也无法再成为你的掣肘。
最后还有最消极的一种应对,那就是“死”。
出了问题就去死,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谁出了事谁就在问题爆发之前先去死。
只要人死了,就没办法再追责了。
而最最最坏的情况,也还有“自杀”这种选项。
可以先死,也可以后死。
前者你死了,你就不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或许朋友和家族都能得到保全。
后者你死了,就不用去面对这种抉择。
有人提出了问题,你回答不上来,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
情况当然不同,但其实也是近似的关系。
阿瓦姆现在应该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真实,因为克罗所给出的对象是家族和朋友。
家族对于阿瓦姆来说,是抛弃他的对象。
是将他抛下悬崖,摔死过他一次的对象。
他光是没有仇恨,没有去憎恨就已经是卡拉索熏陶下的奇迹了,但无论如何以他的角度都不可能会对家族有什么好感。
而朋友,对于阿瓦姆来说就更是陌生了。
阿瓦姆现在十一岁,至今为止虽然有想跟他做朋友的人,但他还没有过哪怕是任何一个朋友。
在我看来,克罗对于他来说,其实更接近于观察对象,跟“朋友”这个单词要遥远许多。
以家族和朋友作为对象,阿瓦姆并不会展开去思考。
因为他并不关心,所以也就没有去考虑多余的事情。
“家族……吗?确实很像你的回答。”
克罗的视线转向了我,点了点头像是理解了。
尽管他完全会错了意,但我也只能看向阿瓦姆,以欣慰的笑容来掩盖失笑。
“露里莎呢?”
“我的话……我绝不会使用。既然需要用到特免权的话,就说明他们犯下了相应的罪过吧!既然国王做出了惩罚,我认为他们就应该承受与之相应地处罚。”
露里莎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克罗,她的态度和语气都有点激动。
她神色坚毅,拼命地向着克罗大声说着,看起来就像是在向克罗表态一样。
克罗看着她那样子,点了点头并未表示什么,转而看向了露里莎的母亲。
“温蒂夫人呢?”
“我会选择家族。”
温蒂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并未进行阐述。
克罗也像是理解温蒂的考虑一样,并没有向她询问原因。
“缇娜呢?”
“我也和温蒂夫人的看法一样。朋友我会想别的办法去帮忙,但是特免权我会留给家族。我可以被朋友怨恨,但是家族的传承不能断。”
名叫缇娜的女孩子就坐在温蒂的旁边。
她本来还在思考,但听到克罗问话后,她连忙抬起头来,随之耳垂上的绿色耳坠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意外的有趣。
“赛迪帕尔,你呢?你怎么看?”
“我也持同样的意见。尽管对不起朋友,但是优先考虑的必须是家族的延续。”
“你们呢?”
一连两个都是同样的模板,尽管理由和说法略有不同,但是克罗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大致判断出了接下来的所有人或许都会是大差不差的说法。
“我也和温蒂夫人的想法一样。”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克罗一个个的看过去,结果对上视线的每个人都是一个答案。
其实这就是立场问题,以及更深层次的考虑了。
温蒂和缇娜或许是真的有所想法,而表露出自己的选择。但是其他人就完全不想出错,出于规避风险以及考虑到温蒂身份的回答了。
可以说,这已经跟问题没有关系了。
显然这并不是克罗想听的,他有些扫兴地举杯敬了众人,借着喝酒将脸上的异样掩饰下去。
“克罗,你问完了我们。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克罗刚刚放下银杯,正在调整心情。
结果别说是他,就连我都没有想到,阿瓦姆突然就向着他反问。
“我吗?我的话,会将特免权用在最要好的朋友身上。”
“就如同你所说的,家族的事情是以后的事情。眼前最要好的朋友遇难了,我有能力、有办法,那么我就会用尽我所有的能力和办法去救他。家族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而且我相信。这次我救了朋友,那么当我的家族遇难的时候,朋友也会来帮我!”
“乐观一点的话,说不定有了他的帮助,我的家族就可以度过困难,摆脱麻烦。悲观一点的话,至少我救了他,也算是对得起我们之间的友谊了。”
“我对得起他,对得起自己,至于最后会收获到什么,倒是没有去考虑。而且……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何必去烦恼呢?”
克罗很快反应过来,只是略作思考便坦率地袒露出了自己的想法。
该说他是有点过于天真理想,还是该说他豪迈开朗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克罗意外地是在场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的人。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
我并没有被问到。
本来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跟阿瓦姆类似的话术了,结果因为赛提帕尔之后的所有人回答的基本都一样,所以克罗最后直接跳过了向我问话。
稍微,有点遗憾……
喝着酒,吃着肉。我也好久都没有享受过佣人的服侍了,这一顿我吃得相当开心。
用过餐后已经入夜,留下几个随从收拾现场,其他人重新在克罗的营帐前集合。
大家依旧围坐在篝火旁,这次阿瓦姆学聪明了,在被我抓到之前,就已经先找了距离克罗最远的位置坐下。
和之前不同,这次所有人身下都铺了一张地毯,地毯之上每个人还另外分到了一个坐垫。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两个果盘和一个银杯,并且身边都跪着一个随从。
“大家随便坐吧!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同龄人,难得聚在一起,大家随便聊聊,可以多认识一下。”
以规格来说,算是比较正式的场合了,不过克罗要求大家随性点,于是有的盘坐、有的侧坐,有的真就随便坐了。
阿瓦姆和克罗都是随便坐,我也是抱膝坐的,但这样喝酒很不方便,所以还是改成了侧坐。
值得一提的是,露里莎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保持着正坐姿势的人。
若不看姿势和座位的话,甚至是会让人误以为她就跟那些跪着服侍我们的随从没有任何区别。
“找不到话题的话,那就先玩点游戏吧!阿瓦姆,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克罗将游戏的选择权交给了阿瓦姆,这是顾虑到阿瓦姆,也是觉得阿瓦姆能帮他打开众人话口的一种直觉上地信任和判断。
“推论游戏怎么样?”
“推论游戏?没听说过啊!怎么玩的?”
“有两种玩法,一种是跟猜谜很像,根据一段话或是一个故事来判断某一个人的行为或是动机,又或者是断定某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又是怎么办到的!”
“另一种玩法,则是根据某一个命题,通过自己已知或推测的所有线索,来对命题做出各种探讨、分析以及延伸推论等等。”
推论游戏是我发明的,但却不是我教会阿瓦姆的。
我第一次跟他玩的时候,是在他六岁的时候,也是在那次谈话之后,我才判断他有着能陪我玩这个游戏的思考和能力。
玩这个游戏最重要的就是思维方式,其次就是知识储备了。
两者缺了任何一点,或者任何一点不足,都只能玩第一种判断模式,而没法玩第二种思考模式。
以前也都是我跟阿瓦姆在玩,卡拉索平日里除了救人就是教授阿瓦姆各种知识以及一些普遍认知上会认为是正面影响的东西,很少会陪他玩。
她从没有参与过第二种,只有几次一起玩过判断模式的经历。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能简单讲讲吗?举个例子怎么样?”
“举例的话……比如说克罗……我结合你至今为止所说的话,以及你的言行举止猜测。我判断你是‘王子’。根据利亚这个地方,考虑到诺托斯拉领的位置,我估计你并非是嫡出,而是侧妃所生。”
“尽管如此,露里莎却跟你有婚约。温蒂夫人也很看好你,说明露里莎家在你的身上下了重注。而能有资格给你下注的人,那么至少也得是个贵族。”
“而以这次远足队伍的规模和人员来看,除了贵族就是大商人。有这种号召力的话,露里莎一定就是罗伊德家的小姐了,而温蒂夫人当然也就是侯爵夫人了。”
“从在场大家的坐姿和对随从的态度来看,女性中,应该只有缇娜是商民身份吧!男性的话……看起来只有夏尔以及这位,不是贵族。”
在场的人被阿瓦姆三言两语地分析说得全都愣住了,其中克罗还算是能克制,掩饰得也很快。
温蒂则因为年龄、阅历以及身份摆在那里,轻易是不会显露出动摇的。
情感波动最大的是缇娜,她看阿瓦姆地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样。
露里莎则是因为在克罗地面前,时刻都注意着不会让自己出丑,所以拼了命地抑制了情绪变化。
其他人无不震惊,毕竟阿瓦姆什么消息都没有,光从一些微不足道的线索就能顺藤摸瓜地直接推导出他们的身份,这种能力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有的,一般人甚至是就连想都不敢去想。
“才不是……”
最后被阿瓦姆指到的男孩子好像叫科尔维奇,他是唯一一个提出反驳的人,只不过他也就是下意识地否定,并没有再继续争辩。
从他的态度来看,阿瓦姆肯定是说中了他的身份。不过他们家虽然因为某种原因现在不是贵族了,但之前肯定是贵族无疑。
而从他的反应来看,说不定直到他长大之前,他们家都还是贵族,他们家失去贵族身份应该也是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情。
“举例的话,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
阿瓦姆将克罗等人的身份都戳破了,最后却又回归到了游戏上面。
也就是说,戳破不说破,有的事情就是只要没有当面对质,那就可以当做是完全不知道一样的糊弄过去。
“懂……?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克罗的身份显然是保密的,在场的人中,一开始应该就只有露里莎和温蒂知道。
其他人大概只被告知克罗是罗伊德家最为尊贵的客人,或者就是露里莎的未婚夫,以及能从露里莎和温蒂对他的态度上感受出来他身份的不寻常。
“我也不太懂。我感觉自己好像脑袋不够用,玩不了。”
但被阿瓦姆指了出来后,其他人这下也意识到了克罗的真实身份。
了解到克罗想要保密身份的想法,其他人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应,反而是跟着阿瓦姆装没听到。
有第一个人提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提出,现场的人都主动避免有可能会提及克罗的身份的导向。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转眼就成了一种趋势。
现场还没有发表看法的就剩下我、温蒂、露里莎和克罗四人了。
温蒂和露里莎都在等克罗的意见,她们两个都不会在这里先发表意见。
考虑到克罗的身份、性格以及诸多顾虑,我推测他就算是有兴趣,也不会在众人反对的情况下,再横推大势,表示想玩的想法了。
要想进行下去的话,这里必须由我来带头,将讨论推进、上升一步。
“那个……我想玩。”
虽然那么说,但是并不需要复杂的言语。
我只需要率先表示同意,让局面看起来,有不同的意见就行了。
接下来就交给克罗自己判断了。
看他是想玩游戏,通过游戏去了解阿瓦姆,探寻他的智慧和想法;还是说,他是想保全自身,就这么错过这或许唯一仅有的一次机会。
他怎么选择,我都可以接受,对于我来说,他怎么选择其实都无所谓。
不过他要是被我的行为或是大势所影响,而无法做出自己的判断的话,那他终究就只是平凡人。
要是在双方之间犹豫不决,顾虑彼此的话,那就更是连平凡人都不如。
霸者会做出独裁,智者会调和折中。
乍一看后者才是最明智的行为,但是后者却是最没有自我想法、最不可取的举动。
或许这对于一个团体来说是好的,但是对于一个决策者来说,无疑是最低等的一类。
“露里莎呢?你想玩吗?”
克罗并没有现在就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在我行动之后,继续征询起露里莎的想法。
露里莎本来在等待克罗做出决策,然后再做选择,但既然被克罗直接问到了,她也就不得不现在就回答。
“……”
回答之前,露里莎的视线扫过众人,她在观察现场的气氛。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一种看不见的流向。
就如同在我发表想法之前,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发表了否定想法所形成的不玩推论游戏的大势一样,在我发表了反论之后,现在就又多了一股同意的形势。
与大势相比,这股形势自然不是那么强烈,但是我的存在,彰显着这个趋势的流向。
露里莎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收回视线后下意识地向一旁瞥了一眼,最后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听起来有点复杂,不过我想尝试看看。”
毫无疑问的,她的判断被我、又或者说是被她的母亲温蒂所影响了。
露里莎无法窥探到克罗的想法和意愿,于是选择遵从于母亲的想法。
她并不清楚我的身份,但是她知道温蒂很是敬重我。
这种敬重不同于克罗的身份尊贵,而是温蒂综合自己对我的了解,以她自身的经历以及或许是女人的直觉生出的一种带着畏惧色彩的敬畏与慎重。
她应该是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源头的,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与判断。
在克罗不发表意见的情况下,我的发言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温蒂的想法。而露里莎判断出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发表了支持的态度。
就我看来,她应该是无所谓玩或不玩的。
而非要说的话,她应该会比较倾向于不玩。
至于理由的话,当然就是这个游戏确实有点复杂,没玩过的话,会觉得完全是一头雾水。
“温蒂夫人呢?”
“我也想试试。”
克罗询问温蒂,温蒂不出意外地也发表了同意的观点。
不仅如此,她还给出了充足的理由:“而且,我正好有个事情想让大家一起帮忙来判断一下!”
“温蒂夫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对于温蒂所给出的理由,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讶。
缇娜最先做出反应,轻声询问。
“只是一件小事。如果玩的话,希望能让我先出题。”
“这样的话……那我也玩玩看吧!”
缇娜询问出温蒂需要帮助,她正准备做出应对,结果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忽然出声,抢先一步说了缇娜正准备说的话。
“我也一样。”
“我也是。”
“有点好奇呢!请让我也试试。”
缇娜转头瞥了女孩子一眼的功夫,其他人已经跟着做出了表态。缇娜反应过来也是没空跟女孩子计较,赶紧表示同意。
转瞬间,场面的形势发生了逆转。
在最后几人也改为支持尝试推论游戏的意见之后,现场除了克罗之外,一致通过了推论游戏的提议。
尽管说吸引大家的并不是游戏,而是温蒂,但是形势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魔幻而有趣。
一个个的小人物推动大势,但是想要推翻大势,往往就只需要极少数关键的人物就行了。
左右大势的从来都不是形势,而是人。
形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如今大势确定,克罗的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既然大家都想玩的话,那就试试吧!正好我也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能够困扰温蒂夫人!”
于是克罗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顺着形势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力的方案。
他并不属于霸者,也不属于智者,而是会隐藏自己想法、带着愚者面具的隐者。
“那就由我来开头,可以吧?”
温蒂巡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向每一个人征求同意。
“当然可以。”
“您请说。”
“如果能帮到温蒂夫人的话,就最好了。”
被看到的人无不表示同意,我和阿瓦姆也都点了点头。
毕竟询问只是礼貌,而回答当然也只准有同意。
这就是一种场面形式。
但这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就算只是形式上,也会征询对方的意见。
因为这样做,可以让自己表现出尊重。
“那我就说了。”
征询到所有人的同意,温蒂放下了酒杯,调整了坐姿。
她之前跟我一样,是侧坐的,而现在则换成了抱膝坐的姿势。
我猜她这样做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解放双腿,或许是因为侧坐久了不太舒服的原因吧!
另一方面,我想这大概也是她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示,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正式的话题。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大雪的时候,我在家里兴起想喝温酒,于是叫佣人去拿我喝温酒的那个杯子。结果当我的佣人去拿杯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杯子不见了。”
“事后我命人调查了一下,最后调查的结果是,有五个人比较可疑。”
“第一个人是我的贴身女仆梅露塔,她的供词是:我去拿杯子的时候,杯子就已经不见了。她的话,我是信的。毕竟她是我买回来养大的,跟了我有二十多年了。”
“可问题在于那个杯子平时是放在盒子里锁着的,而钥匙什么的,我都是交给她来保管的。所以就算不是她拿的,她也依旧是最大嫌疑。”
“第二个人是库房管家希隆。因为那把钥匙是特制的玉石材料,很容易坏,所以之前开锁的时候断过几次。每次断掉后,我都是让希隆拿去让人重新再打造一把的,所以他说不定自己偷偷地打造了钥匙也说不定。当然,希隆对此是完全不承认的,并且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三个人是露里莎的贴身女仆妮欧,她是除了我的贴身女仆外,唯一能进我保管室的佣人。经过审讯之后,妮欧再三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并且没有进过我的保管室。然而有佣人证实曾看到过她进入,并且梅露塔也告诉我,在她进入保管室之前,有人曾经在近期内进入过保管室。”
“所以妮欧的嫌疑是最大的!但问题是佣人看到她进入保管室的那次,是露里莎给了她钥匙让她进去的。露里莎把她父亲的东西摔坏了,所以想从我的保管室里拿东西来顶上,并且要求了妮欧要绝对保密,所以才会咬定自己没有进过保管室。”
说到这里,温蒂有些伤脑筋地看了露里莎一眼。露里莎也有些害羞和内疚地低下了头。
“第四个人是法奥,他是露里莎的弟弟。他的母亲泰隆莎和我的关系不错,很多东西贵重的东西都放在我的保管室里,所以也有保管室的钥匙。在调查的时候,泰隆莎表示自己的那把钥匙曾经遗失过一段时间,因为很快又找到了所以就没放在心上。而据她回应,在那段时间法奥曾来找她玩过。”
“第五个人的话,就是露里莎了。”
像是吐了一口重气一样,温蒂很不情愿地说出了调查结果中的最后一个怀疑对象。
“什……?”
露里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怀疑,她下意识地表现出震惊、不解、疑惑以及……难以置信!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的母亲温蒂到底为什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还处于震惊之中,但我却凭借着她的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而将她排除在了嫌疑对象之外。
“你也不用想为什么了。我用来温酒的那个杯子,你也有一个。”
“是那个……!?”
一瞬间露里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捂住了嘴。
看起来尽管只是一个用来喝酒的杯子,但是这个杯子却似乎格外得贵重。
“我已经查过了,你的那个杯子已经被你给摔碎了。而你现在有的那个杯子,其实是我的那个。”
“这……怎么会……?”
露里莎开始思考,她原本认为自己摔坏的那个杯子是她父亲的。
为了不被父亲责备,她才让妮欧从温蒂的保管室里拿了同样的杯子来顶上,但实际上被她摔碎的那个杯子却是她自己的。
如果是她自己的杯子被自己给摔坏了,而她被摔坏的那个杯子又用温蒂的杯子顶上了,那么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这应该是妮欧做的吧!”
很多人都想到了,但是他们却不能说,也不敢说。
因为克罗也想到了这点,所以这个机会他们必须得留给克罗。
“我不知道。因为如果是妮欧做的,她没有理由会让露里莎把自己的杯子给摔了,然后又从我这里拿杯子来顶上。我想不通她这么做的意义,更想不通她的行为动机。”
温蒂摇了摇头,又接着补充道:“另外露里莎父亲的杯子确实丢了,而我的另外一个杯子,也确实被拿来顶替,拿去给露里莎父亲用了。”
也就是说,露里莎父亲的杯子确实是被摔碎或者说是遗失了。
温蒂一共少了两个杯子。
一个是露里莎让妮欧去保管室拿的,被拿来顶替露里莎父亲丢的那个。
另一个温蒂喝温酒的杯子则不知道被谁给拿走了,然后用来顶替露里莎摔碎的那个了。
温蒂的两个杯子都在,露里莎的杯子被她自己摔碎了。
这三个杯子都有迹可循,可是露里莎父亲的那个杯子却是真的不见了。
温蒂表面上在找把自己的杯子拿去顶替了露里莎那个杯子的人,实际上在找的却是将自己的杯子拿给了露里莎父亲用的人物——那个偷走了露里莎父亲的杯子的人。
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是妮欧,又或者说是露里莎。
但实际上妮欧是遵循露里莎的命令行事,而露里莎是以为自己把父亲的杯子摔碎了,才拿了温蒂的杯子来顶替。
也就是说,表面上看来,是露里莎和妮欧换了杯子,可实际上露里莎父亲的杯子却并不是她们拿的。
真正的真相应该是有人拿走了露里莎父亲的杯子,然后又偷了露里莎的杯子。
接着那个人把露里莎的杯子伪装成露里莎父亲的杯子,再通过某种方法让她不小心弄坏,引导露里莎命令妮欧去温蒂的保管室里拿杯子来顶替。
如果这么进行推测的话,那么犯人大概率就是看到妮欧进入了保管室的那名佣人了。
可问题在于,又是谁把温蒂的另一个杯子拿来顶替了露里莎被摔碎了的那个杯子的?
这件事情就透露着不协调感。
按理说犯人的目的是将温蒂的杯子拿给露里莎父亲使用的话,那么在妮欧完成替换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成功了。
那个人完全没有必要把露里莎的杯子补上才对……
如果这么去思考的话。
那么只能说将温蒂的杯子拿来顶替露里莎的杯子的人,和引导露里莎让妮欧将温蒂的杯子拿来顶替露里莎父亲的杯子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了,
也就是说,推动整起事件行动的,至少有两方人。
其中一方大概率就是那个提供证言的佣人了。
就算不是她,围绕着她调查,肯定也能查出幕后主使的线索。
至于另一方……
我的视线转向阿瓦姆,阿瓦姆沉思了一小会儿后抬起了头。只比我慢一小会儿的时间,他貌似也想通了整起事件的经过。
“如果是妮欧拿的,她应该是没有能打开盒子的钥匙吧?”
克罗还在怀疑妮欧。
“没有。理论上能打开那个盒子的,可能会有钥匙的,就只有梅露塔和希隆。露里莎虽然有一模一样的杯子,但是我们两个存放杯子的盒子不一样。”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梅露塔或是希隆在说谎呢?”
夏尔则怀疑起了贴身女仆和库房管家。
但这两个职位都是亲信中的亲信才有可能担任。
更何况温蒂之前都说过了,她相信梅露塔。
也就是说,尽管调查结果之中有梅露塔,但是她相信梅露塔并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种信任,绝不是一般佣人可以有的。
在这里就算说梅露塔真是犯人,那也应该采取更加委婉的说辞才是。
至于库房管家,能担任这种职位,那么少说也是跟了罗伊德家几十年的老人,绝对是深得露里莎父亲的信任。
不然的话,这种职位基本上都是由家里最值得信任的大管家兼任,绝对不会单独分化出来。
所以实际上,梅露塔和希隆从一开始就不在考虑的对象之内。
另外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理由,如果真是他们做的,那么这件事就不会披露出来。
温蒂更不会拿出来跟众人商量,让外人知道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话虽如此,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温蒂也不会忽视。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越是害怕身边人的变节。
因为往往这些人都是不会被亏待的。
所以在主家的视角里,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背叛。
“会不会是法奥做的?”
就在众人还在思索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科尔维奇忽然眼前一亮,就像是灵光乍现一样猛地抬起头来说道。
这是正确答案。
尽管说只是正确答案的一半,不过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直接想到法奥身上,就足以说明他的思维和判断力了。
只不过,是怀疑?还是确信?
我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一边注视着科尔维奇,期待他接下来的答复。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似乎法奥同样也完全不在温蒂的怀疑对象之内。
听到科尔维奇猜测法奥可能会是犯人之后,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了动摇的神情。
“因为如果抛开事件本身来看的话,不论是梅露塔、希隆、还是妮欧,他们都只是佣人,而且还都是深受信任的佣人。一般来说,他们是不太可能会背叛的。”
“而就这次的事情来说,至少就表面上来看,我找不到他们三个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就客观来说,他们实在是缺乏行动的理由。”
“而露里莎小姐的话,又不可能是犯人。考虑到一些内情以及复杂的原因,真要说的话,就只有法奥是跟露里莎小姐有潜在冲突,是有行为动机的。”
科尔维奇并非是从事件本身,而是从客观的身份、立场以及地位和利益上的冲突,合理地怀疑到了法奥的身上。
他并非是通过线索推导出了事情的真相,仅仅只是觉得就各种情况来分析判断的话,法奥因为跟露里莎同为罗伊德家的子嗣,跟露里莎存在着客观上的竞争关系,所以是嫌疑最大、也是最可疑的。
这还真的是……可惜……
既然能想到这点地话,那么就应该再往深处想才对。
毕竟露里莎和法奥再怎么有冲突,露里莎也已经和克罗定下了婚约。
她是要嫁人的,就算是再怎么有冲突,她也不可能会威胁到法奥成为家族的继承人。
他们之前就算是有冲突,但最多也就是一些小的利益冲突,或是一些小矛盾,根本不会演变到需要特意设计的地步。
况且,以温蒂和法奥母亲的关系,我相信露里莎和法奥的关系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尽管说以科尔维奇的视角来看,法奥的嫌疑最大,但其实他才是那个除了露里莎以外,最不可能的犯人。
只不过,他虽不是犯人,但却毫无疑问的参与了行动。
如果从法奥为切入点,以这个角度去思考整件事情的话,那么就可以得到另一个同样合理的真相。
站在这个角度,向着两方面发展,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以及多余的举动其实都是围绕着露里莎所展开的。
从这个方向去考虑的话,犯人就从两方变成了一个人,而设计的目标也就不再是露里莎的父亲,而是露里莎本人。
“的确……你说的有道理。”
我正在心里想着另一种解读答案的时候,温蒂似乎从科尔维奇的话里得到了提示,瞬间想到了什么,怔了一怔。
只不过貌似就是察觉到了什么线索的程度,她很快又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法奥的话,确实有可能会帮露里莎善后遮掩,不过应该不会做这件事。”
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了,真相也就在眼前。
只要温蒂他们再多想那么一点点,马上就能找到犯人。但就是这么一点点,却就是我和阿瓦姆跟他们在思维上的差距。
“确实,法奥没必要也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克罗似乎对法奥很是了解,他也通过自身的判断否定了法奥是犯人的可能。
“那么果然做这件事情还是梅露塔、希隆或妮欧这三人中的一人?”
否定法奥是犯人并没有错,然而问题在于将法奥否定之后,就直接将他排除在了考虑范围之外。
要是照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我估计他们想破头也也想不到答案,顿时感觉无趣。
而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目光,于是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普丽缇思小姐难道说已经想明白了?”
敏锐地察觉到我心情变化的是克罗。
他的脑袋虽然不那么好使,但是观察力和洞察力确实敏锐。
“……差不多吧!”
稍微思考了一下,有那么一瞬我想撒谎说自己不知道,但这实在没有必要,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诶……!?”
“你不用那么惊讶,这就只是一件非常简单、并且非常普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我到现在其实都还没有头绪……听普丽缇思小姐的话,该不会你已经想明白整件事情的经过了?”
“嗯。”
克罗的话,让我露出了苦笑。
因为这在我看来就只是一件理所当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结果却因此而受到了夸赞,这令我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苦涩与尴尬。
“……”
而随着我的回答,众人向我投来了或是期待、或是好奇、或是质疑的视线,这更是让我不禁感到自嘲以及些许的后悔。
“普丽缇思小姐,能让我听听你的推测吗?”
温蒂确认我注意到她之后,微不可查地低了低头。
这代表着这并非是无关紧要的询问,而是寻求帮助和解答的请求。
要说区别的话,前者我之后说的话可以就当成是简单的闲聊或是杂谈。而后者,如果我的解读对于温蒂来说有帮助的话,这就算是让她欠下了我一个人情。
侯爵夫人的人情,这是在场所有人有想要的东西。
它的价值并不在于温蒂本人、更不在于罗伊德家,而在于如何去使用和应用这个人情。
这个人情对于我来说自然没什么意义,但考虑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根据情况地不同,或许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倒是可以……不过我这里有两个答案。其中一个的目标是罗伊德侯爵,而另外一个则是露里莎。这两个答案,我只会告诉你其中一个,不知道你想听哪个?”
明明有两个答案,结果却只告诉对方其中一个,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对这样做的我感到反感吧!
但我就是要故意这么做!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突然来了兴致,有点想捉弄人玩玩,而另一方面则是要让他们学会自己思考。
我的温情让我可以在心情好的时候给予他们一次、两次的智慧,但是我不可能什么时候都无条件地回应他们。
必须要让他们深刻地理解,并且体会到这一点。
不然的话,为了寻求我的智慧,他们很有可能会堕落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请我听听关于露里莎父亲的推测。”
其他人露出了不爽的表情,就连露里莎也有些不高兴,但是温蒂并没有生气。
只是片刻间,温蒂就在露里莎的父亲与露里莎之间做出了抉择。
考虑到以后,露里莎才是更应该关心的,但是如今的罗伊德家明显还是要有露里莎的父亲才行。
刨除感情,温蒂做出了理性地抉择。
“好吧!”
她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或是母亲,但她绝对是一个合格妻子以及侯爵夫人。
“那么就说说侯爵这边的猜测吧!”
“首先,就算是我给你的提醒吧!温蒂,这件事情不论从哪方面考虑,真正的犯人都不在你调查结果之中。”
这是我不掺杂任何心思的善意提醒,算是对她做出了正确判断的奖励。
“我明白了。”
理解到了我的意思,温蒂郑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罗伊德侯爵这边的推测,其实只需要想想事情的前后顺序,以及杯子的替换以及经过就能明白了。”
“第一,露里莎不可能自己打坏罗伊德侯爵的杯子。但是露里莎确实打坏了杯子,并且让妮欧从你那里拿走了杯子来顶替。”
“然后事情的结果是,你的杯子确实被拿走了,而杯子也确实被替换了,这说明妮欧确实遵从了露里莎的命令。到这里为止,其实她的嫌疑就已经很小,甚至是基本可以排除了。”
我的推测,首先将妮欧排除在外,露里莎听到我的解释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在一瞬的迷茫之后紧跟着露出了笑容。
她下意识地扫了眼旁边,而我这时才察觉到当事人之一的妮欧居然就在这里。
从温蒂把事情拿出来讨论,到众人争论怀疑,期间妮欧被人怀疑过很多次,也是在科尔维奇的观点出现之前,嫌疑最大的人。
然而之前那么多人讨论她、议论她,她却一点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异样。
这真不知道该说她是一个出色的佣人,还是该为她这样的人生感到惋惜!
不过。
她遇到了一个好主人。
至少,这算是她仅有的慰藉与最大的幸运。
“再来看调查结果。罗伊德侯爵的杯子确实被换了,但是实际上被摔碎的是伪装成罗伊德侯爵杯子的,露里莎她自己的杯子,然后你的杯子实际上少了两个。”
“其中一个被用来顶替罗伊德侯爵遗失的那个杯子了,另外一个则是被拿来替换掉了被露里莎摔坏的那个,她自己的杯子。”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露里莎和你的杯子都能调查到,就只有罗伊德侯爵的杯子不见了。从杯子不见了这个点去分析,露里莎摔碎杯子的行为就是某个人故意设计的了。”
“其目的,自然就是为了用你的杯子来顶替罗伊德侯爵的杯子。这么顺着线索去理,整件事情的脉络就很清楚了。”
“首先是因为某个原因,有人拿走了罗伊德侯爵的杯子,然后设计了露里莎。通过露里莎驱使妮欧行动,对罗伊德侯爵的杯子进行了替换。”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你想起来想喝温酒,让梅露塔去拿杯子的时候,这才发现杯子不见了。一番调查之后,最终锁定了嫌疑人,然而至今为止依旧还是没能找到犯人。”
真正的犯人根本就不在这些人里,别说是半年,就算是再久也不可能找得出来。
“可是普丽缇思小姐,照你这么说的话,真正的犯人又到底是谁?而且露里莎的杯子是谁替换的,也没法解释。”
尽管我已经就差把答案直接告诉他们了,但他们还是不能理解。我摇了摇头,为夏尔的愚蠢感到有些悲哀和无奈。
“犯人的话,我不是相当于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既然露里莎和妮欧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被人设计诱导的,那么你难道不觉得那个提供了看到妮欧进入保管室证言的佣人相当有问题吗?”
“根据情况去判断,那个佣人就算不是犯人,但至少也跟真正的犯人接触过,对吧?”
虽然是向着夏尔询问,但我没等他回答就转过了头,再次看向了温蒂。
“至于露里莎杯子的事情,很遗憾它跟这件事情的另一种解读有关,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关于这部分的详情。”
“我能告诉你的是,你的杯子大概率是法奥拿的,甚至有可能是他换的,但是法奥并不是犯人。”
两种解读的真相,其实意外地相当接近。
无论如何某个人都会是幕后的主使。
我给的提示已经相当多了,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想到,那就全看温蒂自己了。
“非常感谢!”
对着我,温蒂低头道谢。
她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所以我也摇了摇头,回应她不用太过在意。
“对了,阿瓦姆呢?对于露里莎杯子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本以为这个话题差不多应该就这样结束了,然而克罗看着我却像是抓到了重点一样,忽然猛地反应过来,问向了阿瓦姆。
阿瓦姆对此也很是惊讶。
因为大家的目光几乎都汇聚到了我和温蒂的身上,他没想过、我也没想到克罗居然还能注意到阿瓦姆。
“……”
我们俩交流了一下眼神,该说不说克罗在关键时刻反应真的是很快。
“关于这件事情的话,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见阿瓦姆没有否定,克罗也为自己的判断和反应感到了震惊。
他大概是下意识地直觉判断吧!
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依据,却没想到正中目标。
“你跟露里莎是什么时候有了婚约的?”
“也就是去年的事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