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丽缇思……”
然而晚上等众人睡着之后,阿瓦姆却叫醒了本来已经睡着的我。
我明明是打算不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任何引导的,但是阿瓦姆却主动找上了我。
“怎么了,阿瓦姆?”
“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虽然感到疑惑,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阿瓦姆。
而后,我们悄悄地离开营地,再次来到了塔洛斯。
如今塔洛斯大门大开,直通第十一层。
然而阿瓦姆牵着我的手,来到门口却向着那扇看不见地“门”伸出了手。
眼前的视野转动,发生了变换。
毫无疑问地,我和阿瓦姆被转移了。
入眼一片灰暗,这是我不曾设想、也没有去考虑过的另一种结果。
那达斯家族的传承并不是隐藏在地下,也不是隐藏在楼梯的那个特殊空间,而是埋葬在“门”内的通道里。
想要进入的话,必须要达成特定的条件。
其他的都好说,但我估计其中有一项很有可能是限定了只有那达斯家族的嫡系,甚至是只有阿瓦姆才能够开启或是进入。
万密周全,也不过如此。
但是我并不确定设计这个地方的人,到底有没有计算到阿瓦姆会通过精神的连接与同步的方式,将我也带进这里。
有没有机会问呢?
我这样想着,任由阿瓦姆拉着我在“门”内行动。
“门”内的空间并不是很大,没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一个祭坛。
祭坛的造型就如同是我在第一层的壁画里所看到的一模一样,两条对向交叉的阶梯通向地面,来到上面就只有一个平台而已。
“这是……”
平台上躺着九具尸体,其中一男八女。
这九人虽然身体未腐,仍旧维持着临死前的模样,但是从气息上看得出来,他们是生活在许久之前的人。
“你要吃吗?”
望着阿瓦姆,我坏笑着看着他。
“不会。”
阿瓦姆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那八个女人,最后停留在了那唯一的一个男人身上。
阿瓦姆凝视了许久,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许多复杂的感情。
其中有憎恨、有怨怒、有不忿、有怜悯,更有我从来没在阿瓦姆身上看到过的残忍……
“他是谁?”
“那达斯家族初代家主、伊尔瓦娜的创始人之一、人类最后之王的末裔——维尔纳赫尔。”
然而阿瓦姆吐了口气,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身上变成了缅怀与释然。
他不再憎恨、也不再怨恨、不再同情、也不再去想报复的事情。
他只是回归了平静与自然,神色恢复到往常。
就如同、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再值得他去关心和在意。
“也就是说,是你的先祖,对吧?”
“不对。”
阿瓦姆看向了我,握紧我的手继续道:“那达斯家族的孩子已经被他的父母所摔死了,那达斯家族也已经被普丽缇思所消灭了。”
“我的身体和性命都已经还给了他们,那达斯家族的历史早已覆灭,我只是恰好姓那达斯而已。本来跟他们已经再无关系……”
说道这里,阿瓦姆再次握紧了我的手心,随后低下了头。
“但既然他们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肯放过我的话,那我就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
当阿瓦姆再次抬头之时,那双漆黑的瞳孔又一次显露出了情感。而这次它所流露出来的情感,乃是就连我也不禁为之一震地——【恶意】。
“普丽缇思,请你【否定】他们。”
阿瓦姆这么向我请求,这是他的撒娇、他的任性、也是他的真心希望。
【否定】那达斯一族,这代表着阿瓦姆要我使用《神迹无效》的加护。
我与生俱来的加护不仅可以让我免受神明之力地影响,还能让我根据我的想法来抵消、甚至是抹除神明之力。
毫无疑问的,那达斯家族群传承地乃是某位神明陨落之后的力量。阿瓦姆要我【否定】那达斯家族,也就是说要我彻底的抹除这份力量。
而一旦我抹除了这份力量,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份力量从此便再也不复存在。
我想就算是所有的一切再一次重置,到时候已经被我所抹除了的这份力量也无法复原。
阿瓦姆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要彻底绝了那达斯家族的念想!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视野稍微有点太狭窄了。
狭窄地很不像平时的他,就有点不像是阿瓦姆,反而比较像是一个因为情绪失控而开始冲动行事的正常男人。
可是,拒绝亦或是接受?
“……”
注视着我,阿瓦姆并没有催促,静静地耐心等待回答。
“倒也不是不可以答应你啦!只不过,阿瓦姆你应该知道我是很讨厌这么使用加护的吧?”
“如果普丽缇思为难的话,那就我自己来吧!”
可他虽然期望,但却并没有把希望寄托于我的身上。
我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阿瓦姆便放弃了我,凝聚起了自身的信仰。
银白色的光芒迸发而出,只一瞬间我便听到并且清楚地看到了“咔”地痕迹。
阿瓦姆的信仰之力冲破了“门”内的空间,在一阵阵如同玻璃碎裂地响声过后,只是片刻的功夫整个“门”内空间彻底崩溃。
我眼前的视野一片银白,什么也看不见。
阿瓦姆的力量源自于他对自己的信仰,并不属于神明的范畴,我的加护对于他的力量不起任何作用。
在信仰之力地风暴中,为了了解情况,我开始使用自创的秘术,尝试跟寄附在阿瓦姆身上的娜迪安取得联系。
然而信仰之力的力量过于地浓厚,这使得我的秘术接连失效,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娜迪安……?”
不得已,我开始尝试其他的方法。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行动,阿瓦姆的力量就如同是暴走了一样,就连寄附在他身上的娜迪安都吹飞了出来。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娜迪安因为没有实体,仅有一缕神念,力量有限。
在阿瓦姆所释放地信仰之力的风暴中,不断地被不同的信仰所排除,就连维持自身都变得困难。
“你先躲到我的身上吧!”
也是没有办法,我只能暂时让她寄附到了我的身上。
“阿瓦姆的力量好像失控了。他在不断地对自己灌注信仰,凝聚信仰之力,他的力量现在一直在不断地膨胀。照这么发展下去,他迟早会掌控不了的。”
有了余裕,娜迪安跟我解释了情况。
“他到底要做什么?”
“是‘权能’啊!他想要使用只有身为神明的‘我们’才能掌握和使用的‘权能’。”
和以往相比,她的精神有些慌乱,显然阿瓦姆如今所做的事情震撼到了她,令她无法接受并且难以置信。
“知道是怎样的‘权能’吗?”
如果是“权能”的话,那就是神明之力地范畴了。那么到时候我也就可以使用加护,免受阿瓦姆的力量所影响了。
“大概是‘消除’的权能。这是就连‘我们’也不曾掌握过的力量。”
消除?
也就是说,阿瓦姆要做的事情还是一样。
他想要彻底抹除那达斯家族所传承的那份“力量”。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所以他就尝试自己动手。
可是……这真的可能吗……?
我不禁在心底里暗问。
因为我也不可能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办到此事。
我只是拥有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加护,正如娜迪安所说,“消除”的权能是就连神明也不曾掌握过的力量。
我办不到是很平常的事情,倒不如说能办到的人才有问题。
“……”
一时间,我希望阿瓦姆能做到,同时我又希望他失败。
因为我觉得他还是要多少保留那么点正常的部分,才显得可爱,我才不会越来越远离我所认识、熟知并且抚育大的阿瓦姆。
“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但是一旦失败的话,很有可能就意味着阿瓦姆要遭受力量的反噬。如此程度的力量风暴,到时候他铁定是活不成了。
不仅如此,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是信仰之力构成的,而他的意识说到底也仅仅只是当初残留下来,被卡拉索所守护的那点微末意识。
失败地代价不仅仅是死,而是所有的一切都会消散。就跟灰飞烟灭一样,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我只有一缕神念,力量太弱了,没法干涉。”
“那让你的真身降临呢?”
“办不到的。这个世界的墙壁太厚了,连接的通道能过来一缕神念就是极限了。想要真身降临,是不可能的事情。”
娜迪安表示束手无策,但我并没有放弃思考。
说起来这里面有一点我的责任,要是不能把阿瓦姆完整地带回去、让他就这样没了的话,卡拉索肯定会怨恨我一辈子的。
“如果卡拉索在这里呢?”
“有卡拉索在也不行……如果你有办法把卡拉索传送过来的话,我可以尝试通过我们之间的连接,暂时性地把我的意识降临到她的身上。”
“不过成功率只有一半左右,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而且卡拉索的身体承载不了多少我的意识,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用我的身体就好。”
“你的?”
阿瓦姆的力量过于浓郁,并且都带有他强烈的意念,压制了其他的力量。
这使得我的许多力量都难以使用,也发挥不出效果。
再加上他是阿瓦姆,是我和卡拉索抚育大的,所以可能会伤害到他的手段也必须要放弃。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阿瓦姆对于我而言,就跟个天敌一样!
我没办法对他造成影响,不能伤害他的同时,还得保障他的安全……
就、心情上挺复杂的……
可能这就是女人的“母性”吧!
而且,我们还是朋友。
对于朋友,我可是很友好、很温柔的。
“嗯。你准备好,我要行动了。”
心中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将自己的眼睛闭上,随后通过将自己的精神与意识跟娜迪安同步的方式,使用了《降临之术》。
这并非是将娜迪安本体的意识召唤到我的身上,而是让娜迪安的意识与我的意识暂时性地同调为一体,使得她不再是寄附,而变成是有身体的存在。
身躯的差距体现在对自身的认知与固定上,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跟当初用信仰之力给阿瓦姆重塑身体是一样的道理。
我与娜迪安的精神与意识同步,这就相当于是娜迪安的分身亦或是化身降临了这个世界。
在此基础之上,娜迪安使用这个身体作为载体,呼唤自己本体地意识。
娜迪安的意识还未降临,我的加护就已经有了反应。
对于我来说,这多少有些冒险,但我还是选择暂时性地关闭了加护。
“……”
而就在我关闭了加护之后,一股无比庞大、难以去想象地意识冲破了我的神经。
我和娜迪安本体的意识只是稍一照面,而后我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就此陷入了昏迷。
“做了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呢……”
不可以否认地是,我被人利用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对方利用了我的性格,而后又利用了我作为女性的特点,真可以说是什么都计算到了。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对方的设想发展,但是我想唯独这个结果肯定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我必须承认我看不透阿瓦姆,他的有些思想和行动我完全没法臆测。但是同样的,那个计划了这一切的人,也看不透他的内心。
我估计那个人就跟我一样,甚至是保留了重置之前的记忆。但是他想不到的是,阿瓦姆完全不受他的掌控与控制。
维尔纳赫尔,或者是别的某人……
如果所有的一切再次重置的话,这笔账我肯定会跟他清算的。
是呢!让我想想看吧!
既然阿瓦姆想要绝了那达斯家族的念想,那我就在未来的某一天给予那幕后的人,彻彻底底地绝望!
“普丽缇思!”
等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我从床上醒来,阿瓦姆就守在床边。
我望着他,心里想着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然而他却露出担心的眼神,低下了头。
“对不起。”
阿瓦姆跟我道歉,并且掉下了眼泪。
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因为至今为止,我和卡拉索还没有让他经历过需要通过“哭”来宣泄情感的事情。
这样的经历很是难得,心里痒痒地觉得很是有趣。
“你怎么哭了?我没事的。”
不过刚刚苏醒,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
因为意识一度被娜迪安的本体占据的关系,我的整个头颅、甚至是灵魂都仿佛要裂开,直接爆炸一样。
如今的我,并没有那么多余裕。
精神和灵魂上的创伤,需要我用相当长久的时间,才有可能恢复。
至少阿瓦姆看起来没事,只是这样,我对卡拉索就有交代了。
以后我们也可以三个人在一起,就跟之前一样,一如往常地生活。
“我就是高兴。卡拉索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也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阿瓦姆擦了擦眼泪,他真的很担心我。
“她逗你的!我就是需要点时间休养,没什么大事。”
我感觉自己的心里很暖,暖洋洋地很是欣慰。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我注意到这里面竟然混有成就感在里面。
是阿瓦姆总算是发自内心的对我表现出了关心?
还是说,是因为我作为母亲对于孩子的关爱,终于得到了回应?
“卡拉索呢?”
我思考着其中的答案与区别,紧跟着问起了卡拉索的事情。
“卡拉索被请去王宫了。我们现在不在利亚,在王都马尔汀。”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去塔洛斯的时候,王室的人秘密找到了卡拉索,确认了卡拉索的身份。卡拉索不想给皮劳德惹麻烦,之后就被克罗的母亲给接来王都了。”
说完,阿瓦姆的眼神暗淡了些,从他的眼睛里,我清楚地看到了他感受到了背叛的失落情感。
阿瓦姆对于我,不再保留、也不再隐藏心底里的想法。
我这么认为。
所以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了一下他。
“克罗再怎么说也是王子,不可能真的毫无目的地就跟你接触的。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你有能力,但并没有给克罗展现你的价值。他会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要报复他吗?”
“我这么想过,最后还是算了。”
阿瓦姆并没有说明理由,但是他清楚地表达了是因为别的顾虑,才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至于阿瓦姆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就是露里莎和温蒂……
“说起来我们是怎么到王都的?”
“皮劳德送我们过来的。他也住在这里,之前还来探望过你。”
跟阿瓦姆打听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就在我昏迷的当晚,因为娜迪安的降临,结果连安达拉瓦亚人,甚至是别的神明都出现了。
阿瓦姆几乎陷入暴走的力量,被其中一个神明很轻易地就消除了。
随后娜迪安跟神明们进行了谈话,解释了缘由。
塔洛斯的存在被安达拉瓦亚人给注意到了,被圣辉付诸一炬,那达斯家族的传承也一并化为了飞灰、就此消散殆尽。
再然后因为我的精神支撑不了了,娜迪安的意识便解除了跟我的意识同步。
娜迪安离开之后,神明们也相继离去。
之后阿瓦姆便带着我回到了利亚,也没去管克罗他们。这之后就是得知卡拉索被接到了王都马尔汀,以及皮劳德将我们送来王都的事情了。
我们来到王都,其实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辛苦你照顾我了!我没事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嗯。我就在隔壁,有需要就叫我吧!”
阿瓦姆离开房间,在我的门口驻足了片刻,而后才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里。
对此我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想到阿瓦姆照顾了我许久,再加上塔洛斯以及克罗的事情,也许是有点累了,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是我忽略了。
也是因为精神上地创伤使得我的思考变得迟钝了。
所以我没能注意到。
也没能觉察到……
阿瓦姆真正的心情,以及他真正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