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夏漓小声地询问,试探性地在夏瑾面前挥了挥手。
没有反应。
女子沉沉地睡着,嘴角微微勾起,神色安详。
“唉……”
夏漓收回小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给了女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像是贪恋夏瑾身上的温度,夏漓一直缩在她的怀抱里不抬头——正好给了夏缘可乘之机。
小狐狸蹑手蹑脚地绕到夏瑾身后,伸出一只小爪爪,隔着衣衫,具体检查了一下伤口的情况。
一缕锐利的剑气附着在伤口上,以极高的频率和夏瑾的灵力互相撞击,以鱼死网破的态度和夏瑾疯狂消耗。
以这缕剑气的强度来看,攻击者应该有大乘期的修为,不过修为到了这种高度,应该没多少人会这么不要命……也许是垂死反扑?
但就算是拼尽全力的一击,大乘期的灵力也不该这么持久耐用,不可能在准渡劫的消耗下坚持十数年,甚至还在不断扩大伤势。
而且,她和这剑气明显不熟,不可能会有熟悉感。
夏缘小心地渡出一些灵力,用神识包好,缓缓渗入伤口。
不出所料,她在灰白色的剑气和淡蓝色的灵力间,发现了一层紫色薄膜。
膜很薄,力量微弱,却能将夏瑾的灵力和伤口的剑气分开,不断侵蚀夏瑾的灵力,并把被侵蚀的灵力输送给剑气,供给剑气的消耗。
显然比两者都高级得多。
薄膜上的力量不像灵力也不像剑气,虽然一直维持着剑气,但并不和剑气融合,和双方都泾渭分明。
有一种被迫营业的既视感。
被迫营业的证据之一,就是在感应到夏缘的力量时,薄膜便自行瓦解,放弃剑气,如同归家的游子,迫不及待地向夏缘的灵力靠拢。
夏缘果断断开了和灵力的链接,然后看着那一缕紫气把自己的灵力包裹起来,开始吞噬周围的灵力和剑气,转化后输送给内部的灵力团。
熟悉感的来源确定了,但依旧无法确定对方的类别。
小狐狸从夏瑾身后探出头来,瞄了一眼夏漓。
她好像要结束了,时间不多。
夏缘重新链接了那团灵力。
神识穿过薄膜,没有任何阻塞感。
紫气跟随指引,温顺地离开了夏瑾的身体,被夏缘收入体内,存进丹田。
确认紫气没有异样,夏缘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开溜!
然后就被夏漓拦腰抱起。
“往哪跑呢小狐狸?”
夏漓和她碰了碰鼻尖,笑眯眯地和她对视。
“嘤嘤嘤~”
夏缘蜷起两只前爪,眨了眨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人家只是只幼狐啦,什么都不懂的说~
“不要在这种地方乱跑啦,对师父好奇也不行。”
还好,夏漓似乎并没有多想。
戴好手镯,整理好衣衫,女孩抱着幼狐,面向盘坐的女子,深深行礼。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洞府,直到视线被缓缓闭合的石门阻隔。
“……”
幽暗的洞府里,突然亮起一点微光。
夏瑾感应了一下背上的伤口,眼神微凝。
————
夏漓在等飞鹤。
这里算是宗门的偏远地区,飞鹤赶来需要时间,她能和小狐狸独处一会。
夏漓坐在一块凸起的山岩上,双膝并拢,腰背挺直,手放在膝盖上,姿势乖巧。
夏缘在她面前走了两步,伸了个懒腰,然后仰躺下来,露出肚皮,摇摇尾巴。
要摸嘛?
夏缘露出期待的眼神。
夏漓笑了笑,把小狐狸抱到怀里,一只手在她的腹部轻轻摩挲,隔着薄薄的肚皮,感受她的温暖。
“你真可爱,小狐狸。”女孩微笑着,“也很聪明。”
“聪明的仿佛开了灵。”
幼狐的身体,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女孩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幼狐的身体,语气平静,“明明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我却对我们的初遇毫无印象。”
糟,世界的修正并非尽善尽美,她注意到那些疑点了。
虽然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但比自己预想的时间要早。
夏缘有些紧张,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歪头卖萌。
“但我还记得你出现的时间,以及……从那以后的所有改变。”
“突然熟练的剑法,莫名增强的体魄,脑海里的奇怪念头,越来越长的睡眠时间,睡梦中的奇妙触感……”
“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与你有关。”
夏漓低头,和小狐狸对视,目光复杂。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在疑神疑鬼,和空气斗智斗勇,还把这些讲给一只没完全启智的幼狐听。”
“唔唔,总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堪忧呢,也许是孤单太久了,又找不到和自己和解的方法?”
“哈……”
女孩幽幽一叹,抬头望向远方。
层云蔽日,天穹昏暗,群山模糊,万籁寂静,女孩和幼狐独坐高崖之上。
沉默了一会,女孩收回视线,又低头看向幼狐,温柔地笑。
“算啦,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不在意那些的。”她顿了顿,揉了揉幼狐的小肚子,“只要你愿意陪着我就好啦,其他的都没关系的。”
反正,检查修为的时候,师父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大概率是自己想多了。
总不可能……这小丫头比师父还厉害吧?
夏漓自嘲地笑笑。
真要是比师父还厉害,人家能看上自己什么,犯得着变成狐狸跟自己卖萌?
还给自己摸肚子。
夏漓又揉了揉狐狐的小肚子,柔软温热,手感极佳,冬天当暖手宝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夏缘:好!萌混过关!φ(>ω<*)
咳咳,就是以后动作要更加干净利落……或者更明目张胆?反正早晚要和小主摊牌,不如多给她留点暗示,以后也好接受化形的自己……
这可是小主自己说的,只要能陪着她,小动作什么的都是可以的!
不过啊,主人,你还是给我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呢。
一如往日。
幼狐乖巧地躺在女孩怀里,享受着指尖在身体上游走的感觉。
真怀疑你到底还记得多少,又或者……天性如此?
算啦,和你一样,我也不在意这种细节呐,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夏缘用前爪拍了拍女孩略显贫瘠的胸口,在女孩的笑骂声中,隔着衣服,摸到了那枚玉佩。
不过,这枚玉佩可不是什么细节呢,以后可有的忙咯~
远处传来鹤唳,飞鹤破云而来,羽翼镀着阳光。
————
“阴阳玉啊,果然在妈妈身上,难怪当年她们会被追杀。可惜那时的人证物证几乎都不在了,等我追查到内幕的时候,百川宗都没了。”
断开同步,黑衣夏漓自嘲地笑笑,毫无形象地平躺在水面上,长发与裙摆散开,像是黑色的三色堇。
“没办法,这是‘道’,谁不想要。那些不愿被“同化”的渡劫,后悔被“同化”的鬼神,还有永不缺席的野心家,哪个不是垂涎三尺、趋之若鹜。实力不足就只能任人鱼肉,弱肉强食,仅此而已。”
“而且,后来的百川宗,可是薪火相传啊。”白衣夏漓安慰地揉了揉半身的脸颊,“在你的引导下。”
“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不用为了安慰我歪曲事实。”
黑衣夏漓没好气地拍开小手,但力度很轻。
白衣夏漓笑眯眯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不过,现在我们才是‘道’,对吧?”
“嗯哼。”
白衣夏漓闭上左眼,然后缓缓睁开。
眼眸如玉,玉白无暇。
两人身下的水面突然波动起来,身后圆月的水上部分也越发明亮。
白衣夏漓再次闭合左眼,再睁开时,眼睛与幻境同时恢复正常。
“嚯,看来有人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说不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好说,先等等吧,就算要做准备,现在也太早了。”
“好好好,那这个问题可以先放着了。”黑衣夏漓摆了摆手,坐起身,正色起来,“现在我们来聊聊阿缘?”
“不必,她是我们的孩子,我相信她,不会对我们不利。”
“哪怕她捅了我们一刀?”
“哪怕她捅了我们一刀。”
“……”
黑白夏漓对视了片刻,黑衣夏漓认输似的摊摊手。
“好好好,真拿你们没办法~”
黑衣夏漓亲昵地捏了捏半身的小脸,语气宠溺又无奈。
“那就静观其变吧,再给她一点时间。”
“嗯~”
黑衣夏漓继续躺平,白衣夏漓继续打坐。
两人安静了片刻,然后……
白衣夏漓突然开口:“对了,阿漓。”
“嗯?”
她的半身应了一声,歪头看来。
“为什么阿缘可以若无其事地吸走那种东西?我应该没教过她如何控制鬼神之力,她身上也没有道韵之类的东西,应该很难压制这种超规格的力量。”
“这个啊,我之前稍微教过一点。”
黑衣夏漓面不改色。
“那她是怎么压制的,精神力能做到这种程度?”
白衣夏漓歪头看去,眼神带着探究。
“也许不用压制呢?这力量和她的相性似乎很好,被阿缘吸走时,甚至没有反抗。”
某人继续面不改色。
“是啊,相性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那本来就是她的力量。”
白衣夏漓轻笑。
“嗯哼,相性确实好的过分。”
某人依旧面不改色。
“半身,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灵魂是一体的,身体可以骗人,但灵魂不会——而且,你好像根本就没想过掩饰。”
“……”
某人开始保持沉默。
“从那缕紫气上,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可我回忆一生,自认从未见过它的主人。”
“……”
某人继续保持沉默。
“但我猜……它的主人,和要定期对阿缘使用的压制术式有关,对吧?”
“嗯哼。”
“我觉得,关于阿缘的身世,你好像瞒了我不少事情。”
“嗯哼……”
“别垮着脸,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恰恰相反,我还想抱抱你呐。别的不说,换作我们,可没法在这种时候帮妈妈疗伤。”
“你做的很棒,宝儿~”
“哼哼~”
黑衣夏漓骄傲地哼哼。
“不过,咱们说好的,在她完全接受我们之前,尽量少干涉她的生活,对吧?”
“嗯哼?”
“所以之前是怎么回事,她本来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感情冲动吧?”
白衣夏漓的笑容突然危险起来。
“那个啊,是我稍微影响了一下她的想法……”黑衣夏漓面色如常,然后突然不爽,“啧,你就说你享受不享受那个拥抱吧。”
“享受,但为了以后能一直享受,建议现在克制一点——毕竟没人能准确估量,某些细节对大局产生的影响。”
“好好好,知道啦知道啦……”
“敷衍也请认真一点,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