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夏漓总算在狐狐返回之前,清除了一切痕迹,安详地躺进被窝。
片刻后,一只绒爪掀开窗帘,娇小的火狐翻进房间,轻手轻脚地爬上夏漓的床,然后老老实实地卧在女孩身旁。
经历了整晚的忙碌,一人一狐暂时沉寂,享受着片刻安宁。似乎窗外的闪光与阵阵轰鸣,还有那紧张慌乱的人声,都与她们无关。
但悦兮觉得,夏漓暂且不论,今晚的事,狐狸大佬肯定有所参与。
所以开门的时候,她轻手轻脚,生怕狐狸出门未归,自己又惊醒了夏漓——尽管窗外的噪音如雷鸣贯耳,几乎能惊醒全城居民。
她很快就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庆幸。
刚卧了几分钟的夏缘不爽地起身,瞥了悦兮一眼,随即慢慢踱到夏漓身上,开始踩奶——她觉得,这样的**方式比较让漓安心。
微弱的嘤咛声后,夏漓推开狐狐,勉强坐起身,无精打采地揉着眼睛。
她觉得自己有点累,各种方面都是,像是刚跑了十几公里,又做了百来道术式题。
嗯,也许她的确在梦中复习,所以脑海中才会多出一些莫名眼熟的灵术。
可[天威浩荡]、[毁魂灭魄]、[镜花水月]、[永恒一瞬]这种听上去就很离谱的术式,貌似不在自己学习的范围之内……
夏漓身体一震,瞬间清醒。
嘶——玩笑好像要变成现实了,说不定,今晚的她,的确是另一个人呢?
不过对方好像无意遮掩自身的存在,也许是个好相处的人?
会不会是什么远古大能,一缕残魂经久不灭,如今正积极谋划,要借后人的身体,重返巅峰?
或者是自己素未谋面的至亲,为自己留下了慈爱的馈赠,抑或是不详的诅咒?
罢了,左思右想,好像得不出什么有效结论。
夏漓很快调整了状态,语气轻快地和师姐打招呼:“晚……早上好,师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注意到了窗外的天色,天边正露出微弱的曙光,长夜即将消散。
“……有些说来话长,不如你先穿好衣服,咱们出去慢慢聊?”
悦兮指了指门外,表情相当难看。
“有人袭击四府驻地,好像和前半夜的家伙们同一组织。”
“叔叔好像在那边上班……”
夏漓穿衣的动作为之一顿。
“对,那边刚刚结束,但还没收到……嗯,那老头子的消息。”
悦兮烦躁地抿着双唇,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自以为隐秘地向夏缘投去视线。
夏缘面无表情地跳下床,蹭着夏漓光洁的小腿,发出温顺的呼噜声。
狐狐不知道哦~
虽然你对夏漓有用,但以你在夏漓心中的地位,只能为亲朋换来有限的关注。
狐狐自信她没有错判夏漓的态度,女孩并未真正接受这位莫名入队的师姐,双方都在保持距离,用礼貌和客气维持微妙的关系。
当然,在这方面,狐狐是不会向悦兮提供帮助的——她只需扮演合格的旅伴,而非推心置腹的闺中密友。
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或是保证,悦兮越发焦躁。
夏漓刚穿好衣服,她就抓着女孩的手腕向外走。
“走吧,咱们得去里面避避风头;现在城里很乱,街上什么人都有。我娘和福伯竭尽全力,也只能维持住家里的秩序。”
“师姐不去帮忙吗?”
夏漓跟着悦兮出门,在门口看到了悦己悦心,还有一队紧张兮兮的护卫。
女孩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同时接住自觉跳进怀里的幼狐。
“我,去帮忙?”
悦兮哼哼着。
“我已经翘家六年了,现在就是个空降的大小姐,下面人谁认识我。”
悦己和悦心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互相交换着眼神。
“别说那些几年一换的护卫,就是身后这两个弟弟妹妹,也和我不熟。”
悦兮压低了声音,保证只有夏漓能够听到,语气中充满挫败感。
“现在想想,当年翘家的目的,除了找到一个对我好的人——也就是师父,其他一个都没达成……”
“可叔叔阿姨,对师姐明明很好啊?”
夏漓也压低了声音,目视前方,只有嘴唇翕动。
狐狐竖起耳朵,例行旁听。
“哦,我一般称这种情况为回归福利,只在刚回家的一段时间生效,逾期自动作废。”
悦兮板着小脸,带领众人在庭院间穿行,路过的下人大多只向她身后的两个孩子行礼问好,但不知如何称呼带队的女孩——管家尚未把大小姐回归的消息通知给所有人。
“说实话,这不是我第一次翘家,翘家也不是我尝试过的唯一解决方式。但最终,只有这次为期六年的出走,为我们带来了些许改变。”
悦兮不悦地撇嘴。揭开伤疤让她非常不适,但不排除血痂下积累的异物,伤口又无法正常愈合。
可除了师父,她已经很久没和人提起,早年自己在家的生活了——毕竟,她一直和家里矛盾重重,他们家的家事,就算只听概述也相当让人头疼。
所以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尽量让语气显得漫不经心:“所以……嗯,我就随口一说,不用放在心上。”
“这样啊……”
夏漓用温和的口吻回应,眼神带着关切。
“师姐要是有什么不吐不快的事,随时可找我,也许我可以做一做树洞。”
反正我也没其他人好聊,不会泄露天机。
夏漓在心里补充,有些自嘲,但内心平静。
“……唔,谢谢,但暂时不用。”
悦兮突然有一种异样感——她这是……被夏漓关心了?
向来是她关心别人,何时有人关心过她?
一向是她照顾自己,照顾别人,就像身后那两个弟弟妹妹,人生的前四年,都是她在带——虽然他们不一定记得多少。
至于关心她的人……
嗯,福伯算一个,但他的关心,带着主仆和年龄的天然距离,比起一位慈祥的长辈,更倾向于忠诚的家仆——而且,他显然更忠于她的父母。
悦兮想起前半夜的风波。
她可没那么高的保护级别,失踪时要家丁们兴师动众地到处寻找——她之前翘家了那么多次,家丁只出动过一次。
大多数时候,她亲爱的家人都不急不躁,坐等她饥寒交迫,无处安身,然后自己回家。
有次她倔强地在外流浪了三天,最后饿晕在桥洞里,差点被人拐走当奴隶卖,她家人也没出现。
就是从那时起,她对家庭不抱希望了。
至于前半夜的事……大抵是父亲要做做样子,维持一下家庭形象?
也许母亲也有参加?反正总要有一位主人下令,福伯才会找来。
毕竟现在自己是长老亲传,只要在百川领土,大部分人都要卖自己一个面子——就算是那位地位等同普通长老的沈知府,看到自己胸前的徽章时,也要瞳孔地震。
毕竟,长老亲传和长老亲传,也是有区别的。她的徽章就镶着金边,表明她是理事长老的亲传弟子,和普通长老的亲传截然不同——虽然她那可爱的师父,完全没有达到练虚期的标准。
但她毕竟是占卜师嘛,还是窥命者的弟子,修为之类的要求,自然是要低一点的。
隔着外穿的衣衫,悦兮摸到了胸前的凸起。徽章通体金属,在晨风中微微发寒。
——
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