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七拐八拐,几人来到一座假山前。悦兮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掌。
指尖亮起符文,悦兮回头嘱咐众人。
“就在这里稍候片刻吧,等等四府的消息。”
然后“砰”的一声闷响,手被弹回,掌心一片焦黑。
“……”
悦兮看看手,又看看假山,表情很是茫然。
“我来吧,姐姐。”
悦己连忙上前,有样学样地伸出手掌。
“嗡……”
屏障消散,假山分开,露出一条隐秘的通道。
悦兮看看自己,又看看弟弟,面色有些苍白。
据她所知,这些屏障,只登记了“自家人”,也就是她家这几口人的身份信息。
坏了,被逐出家门了。
悦兮小小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手心,垂下头,用治愈灵阵修复伤势。
真见鬼,老娘一点也不吃惊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有点伤心的说……
一点,真的就一点。(ノД`)
“那个,姐姐,这阵法搬家时出了点小问题,没有留下之前保存的信息……”
悦己手忙脚乱地解释。
“好啦好啦,知道了,没关系的。”
悦兮尽量控制语气,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快进去吧?”
她看了一眼弟弟妹妹,好像神色如常。
悦心立刻拉住还在试图解释的悦己,拽着他往里走。
护卫们自觉散开,以正常布防的模式守住庭院。
悦兮扯了扯嘴角,打量着假山上若隐若现的阵符。
她突然不太想进去了。
夏漓叹了口气,拉住她的衣袖。
“走吧师姐,就下去……陪我聊会天?”
悦兮看着她,没有做声,任由她拉着自己,走进通道。
——
一直走到通道尽头,坐上密室的石椅,悦兮还是没和夏漓搭话,只是盯着地板,自顾自地发呆。
夏漓只好先闭目养神,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昨晚一定发生了许多事,她身上的变化,也绝不只有脑海里奇怪的知识。
凝神静气,沉心内视。
她默念着执事传授的口诀,缓缓沉入意识之海。
“哎呀,这熟悉的口诀,不会还是那老太婆教咱们内视吧?长老们就不会换个人吗?”
“别要求太高,没人想接这个差事,有人教就不错了。”
夏漓好像听到谁在说话,只是声音朦胧,听不太真切。
“啊,这人生开局确实难受。感觉很像那些不大不小的国家,那种空有名分、实无地位的公主,在冷宫里学着人畜无害。”
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声音清晰了很多,玩世不恭的女声给夏漓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的确很像。”
另一个声音表示赞同,语调沉稳,语气平静,让人想到知性美人。
“不过麻烦的是,咱们死了也不能重开啊。”
第一个声音逐渐放大,那人似乎在靠近夏漓。
“别人重开是删档再来,我们重开是小号并联。”
“瞧瞧这孩子,这么快就在识海里塑了形。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依然是值得夸耀的成绩。”
声音继续放大,几乎要贴着夏漓耳根。
“哎,阿漓,你说,咱们在这说话,她听得到吗?”
“也许。”
“哎哎,别来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吧?来个实际点的,具体一些。”
“如果她潜心内视的话,应该可以听到的——就像现在这样。”
“!”“哈?”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夏漓身体一颤,猛然睁开双眼,微微喘着粗气。
怀里的幼狐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她。
师姐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夏漓向师姐微微摇头,同时顺了顺狐狸的毛,示意自己无恙,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她刚才没有幻听的话,她脑袋里……还有两个自己?
这段时日的种种反常之处,难道都来自她们?
女孩的身体微微战栗,她发现自己一言中的,随时可能变成另一个人。
狐狐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这孩子怎么了?感冒了?修仙者感冒?
狐狐头上冒出一串问号。
我是不是又没保护好她?
——
“你好像吓到她了,阿漓。”
还是那轮缓缓旋转的圆月,还是一黑一白两个夏漓。
不过现在,黑漓一脸正色,语气温和,完全没有刚才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反倒像慈爱的长姐,或是母亲。
“也许。”
白漓不置可否。
“所以我们要做些什么?怎样才能让她接受,身体内额外的灵魂?”
“顺其自然?”
黑漓无奈地摊了摊手。
“就算是同源的灵魂,也不能完全互相理解,感同身受。找机会和她聊聊吧,先说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个‘夏漓’。我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她得明白,我们都是她。”
“好。那阿缘怎么办?她一定注意到,我们有些不对。”
“唔,能找到当时进咱家的那个……嗯,那个东西吗?”
“还没有。”
“威胁还没有排除啊……”黑漓露出为难的表情,“可不见她的话,于事无补不说,好像还会拖累我们调查的进度……”
“我突然胸口一凉……”
白漓抚摸前胸,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被黑漓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一下额头。
“你说,今晚感应到的那个,会不会就是我们在找的家伙?”
白漓抱着脑袋,迅速转移话题。
“为什么这么说?”
黑漓饶有兴趣。
“因为我们没找到它?”
“这是原因之一。”
白漓承认。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该有鬼神出没。”
“这可不好说,理论上讲,它们享有自由行动的权利,我们不能规定或预测它们的行踪。”
“可那只是个理论,对吧?”
白漓不以为然。
“另外,如果说是鬼神的气息吸引了同类,今晚就不会只有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你知道,它们对同类的事很关心,虽然不一定出于好意。”
“百川又没有供奉鬼神,平日里完全没有神迹。”
“所以,那位大概率是被什么吸引过来的,而且是只对它有吸引力的那种。”
“然后以普遍理性而言,这里和鬼神牵连最深的是我们。”
“还有阿缘。”
黑漓补充。
“嗯,还有阿缘。”
白漓神色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算了,那就暂定是那位吧,反正也找不到别人。”
黑漓摆摆手,很随意地下了结论。
“那么,开始下一项议程。”
“你有没有觉得,那些筑基期的小可爱,身上的力量有点眼熟?”
“确实,和瑾妈妈身上的残留很像。”
白漓作思索状。
“真奇怪,除了瑾妈妈那里,我好像没见过这种东西。”
“因为它的载体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力量自然也失去活性,你没见过很正常。”
黑漓活动了一下手掌,关节发出脆响。
其实还有其他原因,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那玩意……毕竟有点恶心。
她在心里嘀咕。
“可现在它很活跃。”
白漓掰着手指。
“而且今晚有人在成建制地使用,说明它不但保持活性,而且被熟练地掌握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听起来就像在说,尸体不但在动,而且动起来像一个正常人。”
黑漓耸耸肩。
“那群狂信徒是怎么回事?他们信仰的家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们竟然还能从亡者身上获取力量?”
“更何况,那份侵蚀的权能我早已收回,时间回溯又不能拯救外神。”
“时间回溯不能拯救外神,但能取走它的遗产——如果它死在了这里。”
白漓眨了眨眼。
“你还记得,你把权能存在哪了吗?”
“记得,我做了另一个载体,把夺来的力量存在那里面了。”
黑漓很是疑惑。
“可问题是,这两个载体天差地别,他们是怎么跨过旧有的信仰体系,从新神那里取得力量的?”
“也许外神赐福的途径比较与众不同,不需要保证固定的神灵,是有载体就行的类型?”
“无所谓,新神再强,又能强到哪去?大不了再杀一次呗。”
黑漓又打起了哈欠。
“唔……我困了,和外面那孩子见一面吧,先简单聊聊。”
“如果阿缘要来呢?”
“她想来就来呗,我猜她应该不会再捅你了。”
“我好像又有点胸口发凉……”
“行啦,先去摇人,把外面那孩子拉进来——我看城西那边还要打一会,暂时不会有人打扰。”
——
狐狐卧在夏漓腿上,摇了摇尾巴,有些不解。
从刚才开始,这孩子就浑身紧绷,瞳孔放大,冷汗频频,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物。
可她把周边检索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恐惧的事。
不在外,就在内,简单的排除法。
狐狐放出神识,环绕在夏漓身边,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小主的身体。
虽说上次检查好像一切正常,但小主表现实在反常……
进去看看吧,就简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