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气,呼气,深呼吸。
夏漓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
一下子多了两个朋友,是好事。
她小小地安慰自己。
而且,她们好像也是“夏漓”?还是……轮回过的夏漓?要不要找她们聊聊?看上去没有恶意的样子。
[你好。]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
“咿!”
夏漓猛地绷直身体,差点把幼狐甩下腿去。
“……”
孙家三子投来疑惑的目光,幼狐的目光则略显幽怨。
“啊哈哈,那个,抱歉刚才跑了一会神……”
夏漓赔笑,重新坐好,又把狐狐抱回原位。
“阿漓,状态不好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下。”
悦兮露出关切的眼神。
“这后面应该还有一间卧室,虽然装饰是极简风,床可能不太舒服,但躺着至少比坐着好。”
悦兮起身,在墙上摸索了片刻,打开一扇隐藏门。
“身体是第一位的,先去休息一下,这两天你都不太对。”
无形的气场散发,悦兮笑容满面,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听话?”
一旁的两小只瑟瑟发抖,突然回忆起幼年被长姐支配时的恐惧。
这就是长姐对弟弟妹妹的天然威压?
夏漓老老实实地进入卧室,任凭悦兮从戒指里摸出枕头被褥,在床上铺好,又塞给她一个暖和的水袋,在床头放上一盏夜灯,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关好门。
门上没刻隔音阵法,依稀可以听到悦兮安排弟弟妹妹的声音。
[……她还挺会照顾人的。]
刚才的声音说。
“的确……”
夏漓眨眨眼,抱着水袋,暖意从手心直达心脏。
“她是个很好的姐姐呐,就是和父母相处不太好。”
夏漓缩进被窝。
“是来找我聊天的吗?”
[不错,来识海,我们有话要说,小妹。]
“小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可以以姐妹相称。]
[顺带一提,我们能感应你的意志,所以沟通时,你无需发声,转动心念即可——当然,只有在需要联系时,我们才接收你的念头。]
[啊啊,好的。]
夏漓闭上双眼,慢慢放空自己。
留下满腹狐疑的狐狐,继续犹豫自己要不要进一进。
——
微风拂面,带来湿润的水汽和隐约的涛声。
夏漓试探着睁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天尽头,缓缓旋转的圆月。一半水上,一半水下;一半明,一半暗。
接着便是两位月下美人,两位……自己?
女孩想揉揉眼睛,抬起手,却发现手掌是奇怪的半透明。她甚至能透过手掌,看到下方微微起伏的水面。
夏漓:(‧_‧?)
“只是魂体不实的缘故,不必担心。”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那两位夏漓飘然而至。
两人都是熟透的成年版,硕果细枝,尤为瞩目。二者样貌并无差别,只是一人黑裙,一人白裳,能在衣着上加以区分。
夏漓偷瞄了两眼可观的良心,一边估算自己未来的大小,一边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
“姐姐们好。”
行礼时双手部分重叠,似乎并无实体。
但黑衣夏漓确确实实抓住了手腕。
“哎呀呀,行什么礼,起来起来,都是自己,哪来这么多客套。”
“准确来说,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历史,不能完全算作一个人。”
白衣夏漓纠正。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是夏漓。”
黑衣夏漓把小夏漓拉到怀里。
“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授受不亲的问题对吧?”
她捏捏夏漓的小脸,又点点她的前胸,让女孩身体一阵僵硬,却又不敢如何反抗。
“来,让姐姐检查一下身体~”
“啧啧啧,少女版的夏漓,爷真可爱。”
黑衣夏漓理了理女孩的衣着。
“嚯,身上这件是百川宗的道袍吗?熟悉的老样式呢。”
不顾女孩颤抖的身体,她把半截道袍掀开——女孩的魂体只有半透明的上半身,下半身是一片虚幻,衣服则与身体同步,只有半截。
“喔喔,好简洁的抹胸,甚至没绣什么花卉。”
“半身……”
“小腹好好看,不纹个私属标识实在可惜。”
“半身~”
“嘶哈嘶哈,看看这优美的背部线条,看看这光滑细腻的肌肤,虽然是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想舔一舔……不对,正因为是自己所以更来劲了!”
“半身!”
白衣夏漓柳眉倒竖,立掌成刀,劈在半身头上。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孩子都快要哭了!”
小夏漓确实梨花带雨,眼泪汪汪了。
她几时受过这种委屈,被掀开衣服到处乱摸?
而且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被除师父以外的人看光身子,竟然是被自己?
女孩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对自己,又不知该不该抗议,只好哭哭啼啼。
“好啦好啦,乖~不哭,是姐姐的错,是姐姐习惯不好。”
黑衣夏漓像是被打出了“长姐”的责任与温柔,瞬间收起了之前的奇怪模样,老老实实地把刚才弄乱的衣服整理好。
“呵,好一个习惯不好。”
白衣夏漓冷哼一声,露出嫌弃的眼神。
“希望你在审判庭面前也这么说。”
“哎,我在审判庭面前还真这么说,反正法官和陪审团都是我。”
黑衣夏漓昂首挺胸,战术叉腰。
“再说了,你刚来的时候,我不也这样嘛,最后不还是好好长大成人了。”
她亲昵地捏捏半身小脸。
“我还记得你那天穿的抹胸,绣着白莲和蕾丝花边。”
“滚啊!!”
“哦对了,现在它在我的水下小屋当藏品——第一次见半身时,她穿着的亵衣。我觉得还蛮有纪念意义的。”
黑衣夏漓嘿嘿坏笑,冲小夏漓挑了挑眉。
“要看看嘛?现脱的,当时我可比现在要坏,她可比你还能哭。”
“混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白衣夏漓彻底炸毛,脸红的像熟虾,大袖一抖,就是满天符篆。
符篆又迅速消散,解压出大小不一的固化术式和海量灵阵,重重叠叠,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啊,突然想起来,我还收着她的几双长袜,几件衣裙;制作的第一张符篆,大成的第一本功法,打造的第一把飞剑——当然,和那件亵衣一样,它们的本体早就失散在时间里,我仅仅保存了一个印象,只能在识海里存在。”
“除此以外,还有第一次得胜的光景,第一次败北的形象,第一次逛夜市,第一次和人吵架,第一次穿旗袍……”
“……”
黑衣夏漓絮絮叨叨,如数家珍。白衣夏漓听了一会,见她慢慢正经,又把满天术式重新压缩,然后收起符篆,侧腿坐在一旁。
顺便把小夏漓抱到怀里,摸摸头。
“……嗯,就是没有第一次滚床单。”
黑衣夏漓笑眯眯地看向她。
“不如和姐姐来一次?”
白衣夏漓不爽地咋舌,选择性无视。
“好啦,不闹啦。”
黑衣夏漓轻笑着拍拍手,指了指白衣半身。
“介绍一下,这是第二个。被我烦了太久,性子比较冷。你可以喊她小白或者二姐。”
“也可以唤我书店漓,或者长老漓——我开着一家书店,同时担任百川宗的太上长老。”
“我是第一个,你可以喊我小黑,大姐,或者魔头漓,灭世漓。”
黑衣夏漓骄傲地挺了挺胸,良心一阵摇晃。
“我杀过很多人,还有几个神,被我那边的人称作魔头和天灾。”
“三观不要跟她学,容易学坏。”
白漓提醒。
“你看,她对自己造的杀业还挺骄傲。”
“反正亡魂主要来自和我敌对的家伙,顶多有一些被误伤的可怜人。所以我觉得我三观还蛮正的,只是杀得人多一点而已。”
“确实,也就是多亿点点。”
“别光说我呀,你镇压宗内叛乱的时候,也没心慈手软嘛。”
“斩草除根罢了,以免对手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但是显得很没有人情味。”
“无所谓,本来也和她们不熟。”
“别人可不这么想。”
白漓放下小夏漓,从衣袖里抽出几本卷轴,自顾自地展开,没有回话。
“看到啦?这孩子和我不太一样,比较理性,重视结果。”
黑漓乐呵呵地介绍。
夏漓乖巧地站着,不敢说话。
什么嘛,自己以后还挺能杀的……
所以这真的是我???
回忆了一下自己迄今为止的言行举止,夏漓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嗜杀之人?
“是不是觉得,我们和你想象中的未来,有一点点差距?”
黑漓弯下腰,摸摸头。
夏漓点点头,缩了缩脑袋。
虽然两位“姐姐”很是和善,但她们的赫赫“战功”,还是让她略感不安。
“安心好啦,不管在外面如何如何,在内都要好好相处,大家都是夏漓嘛。”
“总之,欢迎来到这片祖传的识海。”
黑漓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姿势。
“今后就要作为同一棵大树上的不同枝干,一起生活了哦?”
“再准确一点,她是主干,这地方是祖传自她的。”
白漓收拢卷轴,指了指黑漓,又指了指身下的水面。
“在咱们仨里,她是有支配权的那一个,我们俩则处于相等的副枝地位——毕竟我们都是由她分割而来。”
“哦哦……”
小夏漓懵懵懂懂地点头,她还是有点理解不能。
“你发完癫了吗?”
白漓看向黑漓。
“发完了,接下来由你讲解?”
黑漓自觉地退后半步。
“好。”
白漓又展开那些卷轴,转过来给夏漓看。
“我大致整理了一下我们共存的原因,以及我们的主要经历,也许有助于你理解现状,并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她递出几副卷轴。
“至于一起生活的注意事项,还有身体和力量的分配,写在这两副卷轴里。”
她又递出两副卷轴。
“以前只有两个人,我们又磨合过很长时间,所以这些可有可无。但现在有新成员加入,我觉得,有必要做个规划。”
白漓一本正经。
“别担心,我们不会过多干涉你在外的生活,基本不会占用身体,尤其是清醒时间——不过,昨晚有些不同寻常,我们还是去城里旁观了一会。这点应当向你致歉,毕竟现在是你的身体。”
“分一些时间也可以的,毕竟我们都是夏漓?”
夏漓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突然失去身体,失去过去的一切,应该很痛苦吧?”
“这你倒不必担心。”
黑白漓相对而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和温柔。
“我们都曾占用这具身躯数百年,稍微休息一下也好。对吧,半身?”
“嗯哼~”
“所以不用为我们考虑,尽管做你的事就好。”
白漓抖了抖卷轴,神色又严肃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可能还有些问题,需要略作提醒。基本都是由我们造成,但没能得到修复的影响。”
“当然,未能得到修复的,恐怕远远超出我们已知的。这点需要多加留意,但不必太过担心——我们会监督这方面的情况,并进行干预,尽可能维持……嗯,最开始的模样?”
白漓看了看黑裙的自己,有些疑虑。
“目前是以她的经历为准,不过我们也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必要。”
“如果你不希望被干涉,可以和我们探讨,我们尊重你的意见。”
“好了,说完了不知情的部分,现在来聊聊已知的内容。”
“哎,半身你去哪?”
“躲一躲。”
黑漓慢慢潜入水下。
“阿缘要来了,我觉得,我还没做好见她的准备。”
我把她当工具人,她把我当造物主……
黑漓吐了两个泡泡,消失在水底。
白漓看看水底,略作思考,然后果断开润。
“交给你了小宝,她应该不会仔细看。”
女子掐了个手诀,身体迅速淡化消失。
只剩夏漓留在原地,茫然四顾。
所以阿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