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有外人在场的缘故，那季姓老者讲的相当笼统，句句无关痛痒，声调又毫无起伏，听起来让人昏昏欲睡。
狐狐的意识有些昏沉，连累着本体也打了个哈欠，露出两排和绵软外表不符的尖牙。
好在会议时间不长，长篇大论了两刻钟后，白雾就客气地把信徒请出门去，转头和自家人开小会了。
信徒离了大帐，在营地中走了一段，顶着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一头钻进自己的帐篷，盘腿打坐起来。
狐狐以此为基点，扫描过周边环境，然后自觉断开链接。
半睡半醒了一会，她觉得自己精力回复了一些，还能再熬一下。
于是她又把视角回拉，拉到狼群身上。
昨晚的动乱替狼群打了掩护，泉城还在重整秩序，暂时没有外出巡逻的余力，让狼群安全地绕过了城区和乡镇，现在已经十分接近百川和大赵的分界线。
替狼群更新了一下地图，标记出大赵修士的营地后，狐狐让她们继续绕行，兜一个大圈，赶往大赵的边境城市。
安排好杂事，视线接着回拉，一直拉回孙家上空。
是时候催催工具人，让她整点安魂的宝贝了。
狐狐用神识戳了戳悦兮。
【孙姑娘。】
鉴于对方对夏漓有一定的重要性，狐狐决定客气点。
【我在，您说。】
对方秒回。
【在我们离开前，记得活用那些物资，优先换取一些对魂魄有益的东西。】
她很贴心地放宽了交易时限。
【明白，我会尽快搜集。】
【对了，必要时，可以适当寻求帮助，向我，或者任何人。】
想了想，狐狐还是补充了这么一句。
小主过于稚嫩，还需要锻炼。虽然她确实想全程带飞，但考虑到刚才见过的识海……
狐狐觉得，这世上应该还有很多她打不过的家伙。此外，以后小主还是不是小主，还需不需要她保驾护航，都是严肃的问题。
罢了，还是先想想，怎么为小主搭建平台，为她提供选择空间好了。
灵宠不需要考虑主人的问题，灵宠只需要考虑，如何为主人提供更强的助力。
狐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服自己，然后接收了悦兮的信息。
【万分感谢您的慷慨。】
悦兮恭谨地回复。
链接那头没有回音，狐狐似乎已经断开了联络。
片刻后，确认通讯确实结束，悦兮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怎么了，姐姐？”
正双手持剑，摆出防御架势的悦己疑惑发问。
“……没事。”
悦兮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拍了拍悦己的肩膀。
“好好练剑，护卫不会永远在你身边，你得学着保护自己，还有悦心。”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又转身走向悦心。
“法术练习得如何了？这[赤炎]用着还顺手吗？”
“顺手！姐姐你看！”
女孩满脸欢喜地伸出手，掌心“哗”地一下，腾起烈焰。
“嗯……”
悦兮稍微凑近了点，轻轻吹了口气。
“呼……”
火灭了。
“哎……”
女孩失望地低下头。
“好啦，没关系，多试几次就好。”
悦兮亲昵地揉揉她的小脑袋。
“来，跟我学。”
她站到妹妹身边，伸出手，掐诀。
——
片刻后……
看着妹妹一次又一次地掐诀，然后失败，悦兮陷入了沉思。
这孩子的法术天赋，好像不是特别好。要不要教她占卜术试试？
说到占卜术，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边境城市被入侵，现在应该在开会？
希望她有好好参加，别再偷懒耍滑。
回想起自家师父长老会议几乎全部缺席的赫赫战绩，悦兮有点担心宗主大人的精神状况。
毕竟，自家师父好歹算宗主派的中坚，她在不在场，对会议的走向……
还是有点影响的。
——
与此同时，另一边……
百川本部，宗主峰，山巅会议厅。
伊绮无力地靠着椅背，仰望穹顶，双目无神。
会议厅相当宽敞，穹顶也很高，上面画着宗门草创的故事，讲述初代宗主如何在前朝土崩瓦解之时，来到这里，开宗立派，庇护一方。
但现在，她们这代人，好像无法遵守先辈对此地居民的承诺了。
伊绮坐直身子，环视四周。
会议厅很大，面积接近一座独立洞府，布置却相当简洁。除去穹顶壁画和悬浮的照明灯具，这里几乎没有其他装饰；家具也只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几乎占据整个会议厅的一半。
桌旁零零落落地坐着二十八人，代表宗门本部的意见。
将近三十人，但有……嗯，可以分为三个派系，也能分成四个派系，甚至是八个派系。
按三个派系划分，就是支持、中立与反对。
首先是她的支持者。
伊琦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这些人，以她的同门为主，还有一些新晋长老。算上她自己，一共九个人，人数接近整个议会的三分之一。但除去伊琦这个宗主，八个人里只有一位半理事长老，地位上不占优势。
伊琦的视线扫过那“半个理事长老”，难得出席的莫娜。
女子注意到她的视线，懒散地摆了摆手。
伊琦移开目光，看向坐在两边的人。
这些是会议的中立者。她们人数最多，有足足十三位；其中还不乏老资格，比如三位理事长老。但她们谁也不支持，凡事都投弃权票，开会只为吃瓜。
最后是宗主的反对者，坐在圆桌对面的人。
伊琦的目光越过圆桌，打量坐在一起的七个人。
七个人中有两位理事长老，阵容豪华，整日以反对她为乐，是根治低血压的苦口良药。
“呦，宗主大人在看什么？是妾身的霓裳太过光鲜，晃着大人的眼了？”
注意到伊琦的视线，坐在中间的女子摇了摇自己的衣袖，出言不逊。
“不不不，是您老的霓裳过于清凉，肌肤过于白嫩，晃着晚辈的眼了。”
伊琦上下打量，女子的衣着的确极其清凉，身上几乎只有几块布条，裸露着大片肌肤，遮了又像是没遮。
“不知前辈是在哪里做的美容，肌肤比死人还白。”
对方表情一僵，正要出言反驳，又被邻座按了按手，这才安分下来。
伊琦和那位邻座对视一眼，对方温和地低头致意。
伊琦暗暗叹了口气。
她不愿召开长老会议，一方面是反对者众多；另一方面，反对者里有不少老朋友，但又不肯说明，为何要与她为敌——这也是最让她无可奈何的一点。
只把与会者分为三个派系，是极为笼统的方法。真正行动起来，还是要考虑四个派系、八个派系的情况。
按四个派系划分，其实也很简单。阿瑾回归之前，长老们分为：支持她的人，支持阿瑾的人，支持乐子人的人，和谁也不支持的人。
至于八个派系，则是四个派系的进阶版。
阿瑾回归之后，支持她的人，依旧支持她；但支持阿瑾的人，有支持她的，有反对她的，更多的是中立者——三位中立的理事长老，都属于这一派别。至于支持乐子人的家伙，也分为反对者和中立者，需要区别对待。
啊……累了，毁灭吧。
伊琦再次叹息。
边境遇袭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宗门的最高层竟然在会议厅里打静坐战？
难绷，宗门要亡。
她无不悲哀地想。
【宗主，她们又要开始了。】
像是怕她心情不够糟糕，亲信用神识提醒。
伊琦不情不愿地看向对面，见对方几人挤眉弄眼，就知道她们正在商讨，确定接下来要攻击她的话术。
【……不管她们怎么说，反复提醒她们，这是有预谋的进攻，是战争开始的讯号。】
【是。可之前她们一直咬死，认为这是您和姜长老的责任……】
【管它是谁的责任，先决定接下来对大赵的态度再说。】
【明白了……】
结束加密通讯，伊琦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腰背挺直，目光锐利。
来吧，老娘最不怕的，就是唇枪舌剑！
对方显然也完成了沟通，众人纷纷直起腰身，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辩论。
然后……
“咔”。
会议厅的大门打开，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穿着朴素道袍的女子信步而来，绕过圆桌，径直坐在伊琦身边。
“怎么，现在不是在开会吗，大家为何如此沉默？”
夏瑾环视一圈，表情逐渐柔和。
“好久不见，各位，我回来了。”
她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