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要过问令尊的差事?”
“这个嘛,虽然令尊身负寺丞重任,但实不相瞒,眼下的务凡府,颇有些人手不足。”
简单的客套后,双方隔桌对坐,直奔主题。
“城中粮官……本来的粮官,尸首今早才收敛完毕。”
沈淳搭手苦笑。
“让令尊代理粮官一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令尊在泉城经商、任职多年,高风亮节,德高望重。由他代理粮官,对同僚,对百姓,都是一个完美的答案。”
“家父为人,小女子自然放心。但既然是放粮赈灾,总要务凡府播粮才是。”
悦兮正襟危坐,波澜不惊。
在这种严肃场合,她向来稳重,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大大咧咧。
夏漓也有样学样,端正坐好。
“播粮,自然是要播粮的。但具体什么时候播粮……这个有些不太好说。”
男子作沉思状。
“昨晚事发突然,贼人又在城中大肆破坏,我司仓库受损,库存大多毁于一旦,其中就包括大量粮草……”
“昨晚?”
悦兮柳眉微挑。
“贼人只推进到广场一带,贵司的仓库,难道设在广场上?”
“还是说,贵司在西城区设了仓库?”
“哎呀呀,姑娘有所不知,我司的重要物品,向来存在储物戒中,由高级官员随身携带。”
“昨晚那些该死的刺客,袭杀了不少我司人员,他们的随身物品也被劫掠,难以寻回。”
“务凡府有这条规矩?”
“姑娘毕竟不在我司任职,不熟悉规章制度,也是自然的。”
“姑娘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回家询问令尊,看看令尊是否常常携带卷宗回家,以便查阅。”
“沈知府高风亮节,何来信不过一说。”
悦兮微笑着恭维,同时在心里暗骂。
老狐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人不知,除非情况特殊,卷宗不得离开大理寺,否则停职查办?
【师姐。】
【嗯?】
悦兮突然接到了神识传讯。
【我猜,带卷宗回家,是违规行为。】
【嗯,但属于那种,平常没什么危害,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类型。】
【所以这算是……威胁?】
【勉强吧,不过,就依我家那个老顽固的脾气,他会带卷宗回家?我是不信。】
【所以……对方是在暗示,叔叔有把柄在他手里?】
【也许?可就我爹爹那个德行,能有什么把柄好捏?】
【叔叔似乎是很重感情的人。】
【不错,他的确很在乎某些人。】
虽然我除外。
悦兮在心里补充。
【唔,回去要不要打听打听?】
【可以,但得先搞定现在。】
悦兮把注意力调回沈淳那边,知府大人正抚摸着不存在的胡须,乐呵呵地自谦。
“高风亮节可称不上,比起令尊,我还差了很远。”
“……”
悦兮嘴角微微抽搐。
她实在不想和这种人互相恭维,小心翼翼地互相套话。
想想就让人直犯恶心。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
嘴角上扬,勾起迷人的笑,悦兮心平气和地和对方对垒。
夏漓乖巧地坐在一旁,看两人笑里藏刀,一边表面恭维,一边明嘲暗讽,顺便“一团和气”地商谈,粮草到底何时能够就位。
粮草粮草……搞不懂哎,双方之前有什么利益冲突吗?为什么要针对孙叔叔呢?
想要在本地稳住跟脚,和地头蛇合作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这位沈知府,看起来可不像愚钝之人,言辞间滴水不漏,不给师姐丝毫把柄。
所以,是有其他因素咯?
夏漓头上浮起一个问号。
【有什么不明白吗?】
白漓突然出现,并戳了戳那个问号。
【白姐姐,你对这位沈淳,有多少了解?】
【唔,姓沈,现在在泉城任职……】
【哦,是被我杀全家的那个?】
【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先是四处敛财,后来又密谋投敌,想把宗门卖个好价钱。】
【所以被我秘密处决了。】
【记得他是温家附庸?但之前会听伊琦的指令,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呃……】
【应该说,是个不错的投机者,就是赌注太大,又一时大意,不小心断送了性命。】
【唔。】
好冷淡,完全没有感情波动,好像在点评什么完全与己无关的事情。
【也就是说,是个坏人咯?】
【倒也说不上,只是我没有开出足够的筹码,留不下他而已。】
【或者说,威慑不够?】
【他倒也有些能力,至少会做些实事,比起那些只知修炼的知府,略胜一筹。】
【先看看吧,学学语言的艺术。这人嘴上功夫不错,但在其他方面,没有值得关注的亮点。】
【好~】
——
“打太极那一套东西,这位知府大人,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一脸不爽地离开务凡府,悦兮没好气地吐槽。
“可以,不愧是老油条。”
“唔,待人处事不这么圆滑世故的话,应该也很难能坐住这个位置……”
“说的也是。”
悦兮叹了口气,挽着夏漓的胳膊,胸前绵软挤压着夏漓的上臂,半拉半推地往问道府走。
“行吧,我这边的努力,差不多可以宣告失败了。”
“这个老狐狸,竟然拿城中少粮搪塞。城中驻扎着这么多修士,问道府还放着十几架飞舟,缺粮?开什么玩笑!”
“可咱们毕竟不是问道府的人,无权过问此事。”
“嗯哼,你说的不错,所以我要摇人了,试着从宗门本部施压。”
悦兮又拿出那支短哨,没有吹响,而是注入少许灵力。
竹制短哨微微发光,如翠玉般晶莹剔透。
“唔,雨燕离这儿还有点距离。”
简单判断过光芒的强弱,悦兮疑惑地收起短哨。
“奇怪,师父命它随我左右,现在怎么离我这么远?”
“也许被莫长老借用了?”
“可师父还有一只雨燕啊,要用也用不到这只吧?”
“除非她要给师祖和我同时传讯。”
悦兮耸了耸肩。
“但那怎么可能嘛,从来是师祖联系师父,师父几乎从不主动联系师祖。”
【她师祖是谁?】
白漓提问。
“师祖?师姐,你师祖是哪位?”
夏漓依言行事。
“哦,窥命者苏平月,狐族的占卜师。”
【……】
白漓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不定,和你怀里这位,还是同族哦?”
悦兮瞄了一眼夏缘。
狐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同族,她有这种东西吗?
好像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