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一月，虽然是深冬，却没有像北方那样，应有的漫天风雪。
虽说气温也降到不得不穿厚实衣服的程度，但，褐尾龙河依旧河水潺潺，没有丝毫想要结冰的样子。
要是能像北领那样，冬季河水结冻，硬得足够行马行车该多好，那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费事了。
组装地光是搭起用来吊甲板和龙骨的架子就用了十天，现在整个河岸左路都堆满了造船的各式板材。
可用来渡河的东方大船连雏形都没见到。
魔族试探性进攻了几次，左中右三路都有——左路纳斯卓堡派来的全是临时赋予生命的石像鬼消耗品，被菲莉的骑士团轻松击退；中路冒着魔法师不间断的例行轰炸冲到变成沼泽的岸边，下河——还没等游到我们这边，便被魔法师和弓箭手射个通透；也就适宜渡河的下路还好，没遇什么阻拦便轻松登岸，被早已列阵完毕的塔拉骑兵一个冲锋……
吸取上次战况不利的教训，蒙特利卡早就命人改造了右路滩涂——在那片适合登陆却有些泥泞的滩涂上，撒上了大量的碎干草和砂石，尽可能地将它改造成适合塔拉骑兵奔驰的类沙漠地形。
类沙漠地形作战，谁能比得过沙漠王国塔拉的骑兵？
因而，魔族在几次毫无战果的试探进攻后，决定偃旗息鼓，继续加强自身防御。
而我方也按照霍尔将军的建议，发动了几次佯攻，不过就像魔族渡河进攻困难一样，我方渡河作战也同样困难，除了白白损失几百名士兵外，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小规模作战只是浪费兵力，决定胜负的战斗，只有一次——这个应该是魔族指挥官和远征军指挥部达成的共识。
所以河岸两旁，双方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渡河作战紧锣密鼓地忙碌着。
“维拉堡附近的营帐又多了，”菲莉例行侦察后汇报道，“至少又多了八千人。”
“营帐位置？”老习惯，像死人一样半躺在躺椅里，我伸手冲希丝提拉挥了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菲莉伸手在希丝提拉举起的地图上点了几下。
“……”
都在维拉堡附近？没见——
“营帐驻军有变化，”菲莉立即知道我沉默的原因，指着魔族驻军营地最左侧说道，“这里，看起来都改成步兵了。”继而她嫣然一笑，“真佩服你，都算到了。”
“佩服吧？”又是一身书记官装束的特蕾西娅扶扶自己的装饰用眼镜，瞟了我一眼，“他可是本公爵看上的男人，‘红眼的流星’哦！”
“切！书记官得意什么？”菲莉撇撇嘴，“我又不和你抢。”
“和我抢也可以啊，”特蕾西娅笑道，“不抢哪好玩？——你说是么？‘红眼的流星’？”
“被你俩抢我宁可拿自己去喂睡猫，”我没好气，“都被你们看透了，现在再怎么夸我我也没成就感，”——特蕾西娅看不透我的想法就怪了，至于菲莉……若她没看透，那开始就会直接说营帐士兵布局改变，而不是……
“看透归看透，但没你这样想的长远哦！”菲莉笑着取出一个纸卷，”刚刚进门前碰到扎希卡——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魔族士兵动向有异——这是扎希卡手下侦察来的情报，和菲莉在空中看到的差不多。
“算是他们知道了么？”特蕾西娅轻声问——她见我皱眉不语，怕打搅我思路地轻声建议，“要不要再试探下？用我的白蔷薇？”
“再试……应该也试不出什么了吧？”我犹犹豫豫地看看地图，又看看营帐外，“若我是对面，绝不会做进一步动作的——不到最后一刻。”
“嗯，也是。”
“你俩的意思是魔族察觉到我们的进攻方向了？”虽然一直被我当侦察兵用，但菲莉毕竟是北领的将军，这点话外音还是听得出来的。
“有点像。”我欠起身，指着维拉堡最左面——那个改为步兵驻扎的营地，然后向那滩被炸出来的沼泽虚连了条线，“从那里去中路支援是条直线，很方便的。”
“但是那里距下游距离也差不多，”特蕾西娅同样划条线指向塔拉军预定进攻河岸，“若说对面是作两手准备也说得通。”
“嗯，”菲莉点点头。
“骑兵在哪？狼骑兵、马人什么的？”我看看菲莉。
“在维拉堡后方藏着。”
“后方？不想暴露意图？——有见到那些穿怨念铠甲的精英士兵么？”
“没有，要看到我早告诉你了。”
也是，那么重要的战力棋子，只要能被菲莉看到布局，就一定会说的。
那……
“帮我跑一趟？”
本该自己亲自去的，可……毕竟我是个残废么，这么冷的天，还是躺在营帐里最舒服，再说，现在出门，又要穿让人帮忙衣服又要叫车的，实在麻烦——反正有这两个心甘情愿做书记官和侦察兵的女强人在，不用白不用。
“要我怎么做？”特蕾西娅优雅得伸了个懒腰，看透我般地调笑道，“你个懒虫，河边湿气大——再呆下去就要发霉了。”
“去塔拉军那边看看，不用假扮我了，就以我书记官的身份多接触下士兵阶层——嗯……多问问他们对渡河作战的看法。”
“呵，你好坏。”特蕾西娅看向我的眼睛一闪。
又被她看透了。
“什么意思？”相比之下菲莉稍微差点，微侧着头，很好奇。
“好玩的，”特蕾西娅拉起菲莉的手，带着她快步跑出去，“走，路上说，”
“额……也是，身份再怎么特殊，她们也是和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还是喜欢活泼嬉闹的。”
看着轻轻松松跑出营帐，同时不忘交头接耳的两人背影，我不由得感慨了句，然后习惯地伸出手——
“雷斯你也是哦！”希丝提拉配合地递上冒着热气的咖啡，“你比她们还小呢——和退休老头子似的。”
“我？”我闻闻咖啡那浓郁的香气，轻轻啜了一口，“算了吧——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懒散点好，懒散点好。”
“你会活好久的，”听了这话，希丝提拉微叹口气，将手轻轻搭在我肩上，轻声道，“我信你，特蕾西娅姐姐她们都相信你。”
“嗯，谢谢，”脸微微侧了侧，在咖啡的香气中感受她手背的温度，“呐，希丝提拉……”
“嗯？”
“假若我……”
“放心哦，雷斯你什么命令我都会听的。”
“嗯，这个我放心，我是想问——真到那一步，你是想在魔界还是北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