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已经忘记是从哪里听来的了,但隐约记得是某本书上的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只要在监狱外面生活过一天,那就能在监狱里生活一辈子了,因为人光是一天里看到的东西都足够你去不停地回忆其中的细节,而在监狱里光是想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过一辈子了。
光亮刺激着尼罗艰难地睁开眼,待他看清周遭的事物时才想起自己并不是躺在自家的床上,而是在选择处刑方式时他才第一次听说的所谓的“艾可的房间”里,当时那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艾可的搭档——跟尼罗说让艾可陪伴最后一天在选择死法的这种处刑常年霸占死刑所选的处刑方式的榜首,远远高于第二名的“注射死”,不过这数据也仅限是尼罗所处的国家,毕竟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艾可送行”这一选项可供死刑犯抉择。
尼罗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以至于现在的他甚至都不肯从这张仿佛有只无形之手拥抱着他的温暖之床上起身,他微微侧头去看,发现艾可就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你,没给我注射什么安眠药之类的吧......”
显然尼罗还没完全清醒,语气听上去很弱。
“早上好。只是根据你的情况择优了张床而已,你睡的还好吗?”
尼罗轻轻点了头,现在他看上去已经没心情再刁难艾可,毕竟他现在更想睡回去,就连注意到艾可不知何时取来了画板时也没多过问。现在的尼罗似乎不想再干些什么,一场关于妻子记忆闪回的梦让他想在死去尽量再回忆起她的面孔,他真的想再见妻子一面。
尼罗在忏悔。
尼罗又梦见了,他看见那天自己双手持着那把妻子最爱用来做菜的刀,那是他从系着红色围裙的妻子手里夺过来的,而此时的他就坐在妻子的尸体身上,现在的他就跟那时候一样视野很是狭窄,就好像自己要被黑暗所包裹一般,他想去看妻子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他在颤抖,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那从围裙溢出的红色。当尼罗再看自己从刀上拿开的手时,那里已经沾满了红色。
尼罗清醒了。
尼罗惊得直瞪开眼,这次完全没有再睡回去的意思了,他缓缓起身,期间他也注意到了,就是自己越是去回忆妻子相关的事,他就越是会悄悄回到那个夜晚,那个染满鲜红的夜晚,并且都会在心中说出那句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起床的尼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望向画板前的艾可才注意到她身边的桌上放满了各种颜料。尼罗走到艾可身边,结果刚看到画板的内容他便眉头紧皱。
“你在干什么?你个机器人,做工作不该十分精密吗?怎么画的这么差劲!”
艾可看了一眼身旁的尼罗,犹豫了片刻才回答。
“我不擅长画画。”
“你怎么只会用红色和黑色,别的颜色也可以吧?画画可是要付诸感情与灵魂的,有时还是人梦的体现,你没做过梦吗——”
话音未落尼罗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矛盾,只见此时的艾可正正襟危坐地听着尼罗的话,见尼罗倏然停下她还疑惑地问尼罗怎么了。最后尼罗只是自嘲地笑了笑便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去,艾可也便继续作画。
而躺了有一会的尼罗还是按耐不住心思又起身去看了眼艾可的话,结果那画板上的画已经从画变成了单纯的红色与黑色颜料的群魔乱舞,唯独在画画这件事上非常极端的尼罗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你这就不算画!”
尼罗一脚踹倒了艾可眼前的画架,因为颜料实在是涂的太多了倒在地上的画板甚至开始流出红色与黑色的颜料,然后尼罗又自顾自地躺回到了床上,徒留下艾可默默看着自己那幅倒在地上“流血”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