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锦打算在这妖族大山中待上一日。
只是他体内有伤，不宜进入妖族之地，而柳姝颜也是一个姑娘家，更不好让她去。
所以陈书锦此时只能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忍饥挨饿。
升起火堆，陈书锦盘膝坐地，闭眼打坐，开始逼出体内残留的剑气。
柳姝颜安静坐在一边，手里拧着一壶酒楼里来的佳酿。
一道剑气从陈书锦体内迸发，他终于睁开了眼。
以他此时的修为，也只能一点点逼出这凌厉的剑气。
陈书锦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木柴，火势也跟着旺了一些。
本来不善饮酒的陈书锦，也去酒楼里拿了一壶酒出来。
只喝了一口，他就开始咳嗽。
酒太烈，对他这种不常饮酒的人来说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看了一眼柳姝颜，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书锦叹了口气，拿起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
一道声音在柳姝颜身后响起，“咱们聊聊？”
陈书锦抬头看去，一身长袍的英气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眼神落在柳姝颜身上。
面对女子的邀请，柳姝颜只是冷淡回绝 ，“我跟你有什么聊的？”
女子也不恼，轻笑道：“如此不近人情，以后可是没朋友的。”
柳姝颜冷声道：“不需要。”
女子笑了笑，很是自来熟的坐在陈书锦身边。
既然柳姝颜不理会她，她便朝陈书锦笑道：“小子来这里做什么？”
“送人咯。”陈书锦笑道。
“仅仅如此？”女子又笑问。
“当然。”陈书锦点头。
女子微笑道：“你还真是可惜。”
女子拿过陈书锦放在地上的酒壶，微微倾斜，酒水如一条银河般倾泻下来，划出一道水线。
最终落入女子口中。
豪迈痛饮之后，女子看着天上那轮明月，轻笑道：“咱们这里高山越过白云，剑气冲牛斗，有人杀妖如切泥。这些你都看过吗？”
“没有。”陈书锦摇头。
女子又喝了一口酒，“真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陈书锦笑道：“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见识的。”
此地好不容易有外人来，女子似乎有些缅怀，轻声问道：“很多年没有离开这里了，外面是怎么样的？”
陈书锦想了想，然后道：“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我觉得能够更好。”
最后，他又补了一句，“可我还是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女子笑问道：“为什么？”
“因为和我想的不一样。”陈书锦轻声道。
女子觉得好笑，“那你想的是什么样的？”
这下陈书锦没了声音。
“世道如此，岂是你怎么想就会什么样的？”女子笑道。
陈书锦抬起头，看着皎月，轻轻道：“前辈觉得这天有多高？”
女子抬头笑道：“不怎么高。”
陈书锦却道：“可我觉得很高，世上多数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那只是你们修为境界太低，眼光太窄。”女子道。
“所以这很不公平。”陈书锦低声道：“在三教祖师的眼中，这个世界又是怎么样的？”
女子笑了笑，道：“大概不怎么样。”
陈书锦说道：“每个人所求都不相同，有人求樽中酒满，有人求良夜尽欢，有人求琼燕复返，有人求人间少别离，有人求相思不离散。但我所求的，只有一个。”
女子向他看来，“什么？”
接下来的话陈书锦并没有再说，倒是把女子的好奇心勾起来。
“说话只说一半，真是急死个人。”
陈书锦笑了笑，“等以后前辈就知道了。”
“以后？”女子失笑道：“那是什么时候？”
陈书锦笑道：“等我跻身仙人境的时候。”
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道：“你还真是敢说啊。”
陈书锦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收起笑意，女子看着陈书锦，又正色道：“如果你没有跻身仙人境呢？”
陈书锦挠了挠头，“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女子又问，“如果你真跻身仙人境了呢？”
陈书锦声音轻柔，恰如一片月辉倾撒，
“那我便问剑三教祖师。”
场上一时间寂静一片，女子平静的看着陈书锦。
这本来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女子却没有笑。
柳姝颜只是继续往火堆里丢木柴。
陈书锦却是哈哈一笑，“开玩笑的啦。”
女子还是盯着他。
“你是怎么看待三教祖师的？”女子突然问道。
这本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世上谁人看议论三教祖师？
但这里是妖族大山，天下的规矩管不到。
陈书锦先是沉默了一会，双手后撑，身子往后微仰，
“有些东西存在太久只会阻拦前进的路。”
“春夏秋冬，昼夜交替，生老病死，这都是轮回。”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果子一旦成熟，就会坠落，有人生也会有人死，人生就是这么一场周而复始。”
“但如果有些东西没有往复，就肯定会有弊端。”
女子听着陈书锦这没头没尾的话语，却是神色一凝。
“没想到你能有如此想法。”女子饮尽最后一口酒，沉声道。
陈书锦摆手笑道：“都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女子站起了身，看着周围这片数不清的大山，平静道：“我确实是在这里待太久了，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但要是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我想会更好。”
这大概是在夸他吧，陈书锦只是笑了笑。
女子最后瞥了一眼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柳姝颜，径直离去。
陈书锦躺在地上，伸出一手，好似要抓住天上某颗星辰。
人力有尽时，天高不可及。
今晚时分，孙清宇从妖族境地出来了。
浑身浴血，衣衫破烂不堪，脸上满是血迹，他踉踉跄跄的从妖族之地走出，手里提着一个妖族头颅。
是一个入微境的妖族。
孙清宇眉眼之间满是疲倦。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这里，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周围高山上站满了人。
陈书锦大概查探了一下伤势，死不了。
既然孙清宇能从妖族之地活着出来，日后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陈书锦满意的驾驶马车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事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