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会见室等了等,第二个盗墓贼来到了会见室,这个人我以前就认识,他姓周,也是这伙盗墓贼里唯一姓周的,叫周黎国,四十来岁,是我的初中同学,家里有两个孩子在另一个城市读大学,妻子在那边照顾孩子,而他则住戊癸区寅戊街马癸路150号,位于申戊桥旁,也就是旧货市场的位置。
他明面上是个白天收旧书卖旧书,晚上还去南边港口做苦力的普通人,但是据赵宝山的话,他就是那个拉赵宝山入伙的人,知道的事肯定比赵宝山要多。
而且小刘和我提过那个盗墓团伙就是在旧货市场销赃的,那他大概就是负责销赃和增加团伙成员的人,这样的人毫无意外是团伙核心人物,绝对的主犯,而且是多次教唆他人与他一起共同犯罪的“大恶人”,不被判处无期和死刑就不错了。
那周黎国一见我坐在那里等他,他马上就撇过头去不让我看他的脸,同时他还对我说:“哟,这不是那个跳级生吗?你说你需要我说些什么呢?现在我这可是人赃并获啊,要不是那老头拉着我不让走,我也不至于被抓啊。”
“你们是一起被抓的?”
“是,就是一起被抓的,被那个姓刘的给抓住的,不过你不问问别的吗?”
“问别的?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负责拉人入伙和销赃的?”
“不然呢?现在我身上至少三条罪名吧,一是多次盗墓,二就是倒卖文物,第三就是销赃,而且我这样又是主犯又是教唆犯的,你就算是本事通天也帮不了我呀!”
“当然,毕竟你身上罪名太多了,并且每个都是证据确凿,虽然我还没有去公安机关调查清楚你们做了什么,但是你们毕竟是被小刘亲自抓到的,我不认为他会有什么低级失误导致整个证据链可以直接推翻,所以你现在只能指望减刑,至于办法那就是……”
“戴罪立功?我还在审讯室的时候就把我倒卖文物的账本账单都主动上交和主动告知了,但就算这样我至少也是个无期啊,你说我还有什么功可以立呀?”
“这个你先等等,我先问你,你之前做过多少次案?”
“警察已经靠我的账本查清楚了,你去查就行。”
“我需要现在就知道,先告诉你上次犯案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啊,挖了座民国的坟,赚了不少,所以五年没犯,最近没钱了才再次犯案的。”
“哦,是吗?可是你们团队的其他核心成员可都说是有人指使你们去作案的,难不成他们在撒谎?”
周黎国听我提起了他的几个同伙,立刻一脸惊慌的看向我,嘴一直在张开与闭合的状态之间徘徊,思考着该怎么和我说,看样子他作为销赃的成员和那个背后的人关系很大,于是我便对他说:“老同学,你这么慌干什么?”
周黎国下意识张口想要回答,但是还是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就坐在那里看着我不说话,我便准备说些不一定发生了的事,来试试让他愿意和我说那些小刘希望我得到的线索,作为一名律师,我肯定不应该去做这些,但是我这次是接到了任务,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我就对他说:“周黎国啊,你知道你那几个同伙是什么歪瓜裂枣,他们还对我说要想验证的话可以去公安局看已经成为证物的那个他们用手机偷偷拍的视频,当然我还没……”
“你说什么?他们拍视频了?我找到的合作伙伴被他们拍下来了?***,什么东西啊!一群废物!废物!让他们望风,结果睡着,还把那几个外国佬给暴露了,他们……哎……”周黎国用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着他那马上就要如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着急样子,便对他说:“冷静,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背后的人是外国人,对吗?”
“不然呢!”周黎国歇斯底里地对我说,我听着便问他:“你在害怕他们会对你的家人做些什么事吗?”
“当然啊!”他继续歇斯底里的说着,口水穿过铁栏杆,喷在了我的脸上,对此我很是嫌弃,身上没有携带手帕或纸巾,但我也没办法离开,只好用老王给我的这套衣服擦了擦脸。
我擦完脸就对他说:“他们既然是外国人,那么他们怎么才能威胁到你那住在内陆城市的妻儿呢?”
“他们有超能力呀!一个个玄乎的离谱,你那是没见过,能隔空移物呢!”
“哦,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你们来做盗墓这件事的执行者?看中了你们挖了这么多次都因为支海市不重视古墓葬的缘故而逃脱制裁?你们配吗?或者反过来说他们真的有那个能力吗?”我随口就把只要是旁观者都能立刻提出的疑问对他说了。
当然我很清楚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确实有那种超自然的特异功能的,不然我也不用为了减少被那伙人察觉到我的目的就是揪出他们是谁并抓住他们的可能性而装作处处为这些盗墓贼好的样子来和盗墓贼们说话,我完全可以直接以提供那伙人的信息就可以帮他们减刑的理由来问话。
当然,也只能降低可能性,昨天在小刘车上时,就是被发现的可能性最大的时候,如果当时就被发现了,那我现在做的一切就都没意义了,他们会想办法消除自己来过这里的痕迹,甚至可能杀人灭口。
当然,那是最坏的可能性,而最好的可能性他们完全没发现我是警方提前串通的,那我就会成为一个诱饵,因为比起主动逃跑,他们肯定会对那个掌握最多信息并且对他们存在敌意的人下手,而只要计划顺利,那么那个人肯定会是我,我需要他们来让我的委托人成为从犯,所以我作为律师接下委托时,我就会对他们有敌意。
他们会有两种对我采取的措施,第一种是杀人灭口,但是可能性很小,因为小刘说了他们是来找罗盘的,我就是其中一个罗盘的主人,他们不会立刻用这种方法来堵住我的嘴,更有可能是第二种措施,也就是拉我入伙,那种方式更简单,而且对他们的负面影响会更小……
再看周黎国,他听了我的话立刻就想反驳,如口吃一般开口对我说:“我……我……我,可是……”话才开头就自己停了,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那副样子是在犯傻,就在一阵思考后对我说:“嗯,对啊,我这个小贼凭什么呀,哎!反正那些蠢货也把该说的都说了,那我就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我一听见他要和说些重要信息立刻就找了个借口让他先别说,“先等等,我需要你先冷静下来。”我说完就开始琢磨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首先小刘是让我调查出那所谓背后的人是什么人的,所以我完全可以在这里让周黎国把所有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但是这样的话,线索就不是他主动提供的,很难算是立功,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让我的委托人减刑,因此我肯定需要让他们自己去和警察说,对于赵宝山我就是这么执行的。
但是周黎国是团队核心成员,他的信息很重要,甚至大概率存在时效性,必须马上就去调查,作为律师我能直接把线索提供上去,但是我现在的主要目的不是让他们减刑,而是抓住那些背后的指使者,至少也要知道那些人是谁。
毫无疑问我现在已经成为了这些盗墓贼的律师,那么绝对会成为那些人的关注焦点,我只要表现出要把线索直接告知公安机关或者检察院的想法,那就肯定会打草惊蛇,我就没办法去获得更多关于他们的信息,他们会立刻逃走,甚至大概率会因为我掌握的线索太少而不会想着来处理我。
小刘也就是想到了这些才给我弄了一套加密语言和两个专门的联络员,甚至仔细一想,小刘从一开始就有让我当诱饵的想法,他们在得到了那些人的消息后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追回那些清朝文物上,甚至小刘亲自带队,完全没有在明面上将背后的那伙人当作调查重点,这就是为了让那些人的注意力不放在小刘身上,好把注意力引到我身上,那我就肯定需要足够多的信息,同时也要让这些成为我的委托人的盗墓贼有足够的信息去检举,去揭发。
于是我对已经冷静下来的周黎国说:“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其它事情你自己和警察说,在他们审问你的时候,懂吗?”
周黎国点头了,我便对他说:“是你去主动找他们的,还是他们主动来找你的?”
“碰巧遇到的,他们以前是个买家……”
“好,在那里遇到的?”
“甲囚区的港口,我当时是在……”
“之后和他们见面呢?”
“一样还是甲囚区,是他们……”
“那个街道?”
“巳甲街街道,就,他们是要……”
“那条路?见面地点是空地还是小巷?”
“呃……是,我记得是那条街道以前的猪囚路,现在好像为了改名叫……海牛路,就是港口旁边”
“那好,其它东西就亲自和警察说吧,你在监狱里得好好表现,争取假释,放心,我虽然也败诉过不少次,但是还没有任何一个判死刑的,连死缓都没有,你可不要寻短见啊,十三年后出来一家团圆可比十八年后一条好汉要好多了啊,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家人,至少在钱这个方面不用担心,每个月我会给他们一万,也不用你还,条件只是你出狱后有时间记得来我家玩。”
“好吧,谢谢。”
……
我看着周黎国离开会见室,也终于可以走出会见室把脸给清洗清洗了,我一边前往卫生间一边在想:“既然是港口见面的,那从直觉来看,这些藏在背后的人就是通过船只来往支海市的,不过这只是方向之一,有可能是个误导,不过还好小刘那边不会轻举妄动,我有的是时间,就等周黎国把那些人的一些具体信息作为证据和线索交给小刘他们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去直接查询相关信息,并自行去调查,为小刘他们排除些错误选项,再让自己变成最危险的那个人。”
……
等我洗完脸回来,没多久,第三个我要会见的人就来到了会见室,这个人我之前不认识,而且和他身份证上的样貌不太像,他的左脸上有道他身份证上没有的超长刀疤,左眼是瞎的,左耳也没了,头顶上有烫伤才能有的疤痕,名字是叫程浩,年龄三十岁,户籍是支海市壬负区,三个港口区之一大概是被周黎国拉近伙的。
我记得他的身份证上的开始年是他二十五岁的时候,所以他是在这五年间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样。
等他坐好后,就立刻对我说:“您就是青山律师吧,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我这个时候还在猜测他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的话让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便只好点头,程浩见我点头了,立刻就握紧了沾上周黎国口水的铁栏杆,把脸紧紧地贴上,十分激动地对着我说:“可以……可以……可以……可以……可以让那个姓周的家伙去死吗?”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十分冷静地说道:“你想要他死?为什么?”
“我眼睛是因为他拉我入伙才瞎的,他害瞎了我的眼睛,还让我又被抓了,就该死!”程浩如同疯子一般趴在了铁栏杆上,声音很小,语气有些癫狂。
我看着他,不确定他是想要用最经典的逃脱刑罚的办法,也就是精神疾病来逃过审判,还是真的疯了,于是对他问:“你是装疯还是真疯?我先告诉你我不屑于用那种东西来帮我的委托人辩护。”
“啊哈哈,瞧您说的,我根本就没疯,我只是觉得呀,那个姓周的家伙就是该死,我蹲了五年,刚出来几个月啊,就被他拉过来,然后就被抓了呀!这不就是他该死吗?要不是他,我会犯罪吗?我会吗?”
“那你的耳朵怎么回事?脸上刀疤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头顶的伤痕,周黎国在五年前就‘金盆洗手’,他和你身上的其它伤没关系,对吧?而且如果你上一次入狱是因为盗墓,那他都没被抓,你怎么进去了?你不应该迁怒于他。”我忍不住为周黎国辩护道。
“啊?啊?你说什么?”程浩听了我的话用力的摇着铁栏杆,发出阵阵声响。
可以肯定他在这一次的案件里只是个马仔,看着没什么钱,曾经在其它地方犯了事,毕竟只要是穷人在支海市被告上法庭的人都会因为不信任法律援助,而来找我这个开价最便宜的律师,但是我却不认识他,不过这次他是我的委托人,我还是得问问他和这次案件相关的事。
为了先稳定他的情绪,我便对着他说:“你先坐下,我不知道你是边缘性人格还是反社会人格,我也不需要知道,关于周黎国的事要交给法律,懂吗?”
“法、法、法律你**的,法律不就是张纸吗?我管那东西做什么啊,你一看就没安好心,是不是收了钱?是不是?”
“周黎国也是我的委托人,你们一起被抓,之后一起被审,你是从犯,他以前是主犯,他多次盗墓,最高刑期可以死刑,但是如果你要检举他是没用的,因为他早就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还为了能减刑把所有的交易都一一记录,等着上交能立功,你是没办法用任何证据给他加刑的,现在应该先说说关于给你减刑的事情。”
“啊?那律师先生啊,你说我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在这里就把他……”
“不能,故意杀人是重罪,就算你精神不正常也一样,考虑到法律的制定是为了社会安定,要是只因为精神疾病就可以随意逃脱刑罚,那你说那些变态杀手为什么都被判了重刑,那当然是因为危害社会,具有极强的社会危害性,现在你不过只是盗墓而已,还是从犯,有机会减刑到十年以内,但是你要被证据确定杀了人,我就算本事再大也只能让你死缓,你的视觉和听觉都没办法让你完美犯罪,所有现在请你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想在牢房里蹲到死,那就你就直接走吧,我不需要向你询问那些可以帮到你的事情。”
“啊,不要!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再去那里边!救救我!救救我!”
“好,那你就坐好,好好听我和你说。”
“好!好!好!”程浩害怕了,终于松开了栏杆,乖乖坐下,我便随即对他说:“首先,你跟着周黎国盗过几次墓?”
“两次。”
“之前是因为什么事情进去的?”
“打群架。”
“带了武器?”
“对,拿刀砍,我的耳朵就是被砍掉的,脸上也是那时候的疤。”
“你是累犯啊,会从重处罚。”
“什么?你……啊,那怎么办啊?”
“放心,你是从犯,没有多次盗墓,情节不算严重,虽是累犯,但也就是三年以上,我预计不会超过四年,只要你在狱中表现良好,有机会两年就出来,但是记住进监狱后不要因为不爽就去打人,更不能杀人,狱警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万事跟着安排来,表现的老实一点,到时候你自己申请假释,记得问问能不能申请再填表,罚款我帮你叫,也不用你还,出来后好好做人,如果需要,我会出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珍惜自己的生命,千万不要自寻短见,想要找个朋友聊天,可以找我,我的地址,你可以问问看守所里的警察,他们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