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开到了寅戊街街道,开过了桥,到了商场旁,在路旁有停车位,我就直接停在了那里,随后就让荀和张婷下车去商场逛街,荀再次把我的手机拿走了,我就只能坐在车上等她们,为了打发时间我看向了周围的行人。
上午的寅戊街马癸路人很多,有因为周边地区消费水平太高,负担不起,只好来带着家人来支海市旅游的人,有因为听说了这里特色十足的旧货市场,想来淘宝贝的收藏家,也有来买商场买高档奢侈品的支海市本地人,当然还有住在这一片的居民。
我在车里等了两三个小时,太阳爬到了头顶,街上的人自然也少了,要么是回家做饭去了,要么是立刻赶到商场里边吹空调,不过也有一些人顶着烈日仍然站在街上。
我起初以为他们只是巧合地站在街上,结果等我回忆了刚刚场景,就发现所有顶着太阳在街上逗留的人都在看向同一个方向,那就是申戊桥上。
申戊桥不像亥戊桥,它不是一座现代大桥,是一座经过加强后的石质拱桥,造型仿古,但是也单独设置了人行道,车道只有两道,它位于俗称“支海西河”的西侧淡水河的窄处上,河道宽度只有区区五十米,它的长度也就五十米多点,只要对岸的人说话大声点,这边就能听见一些些,引起路人注意,而这些路人都在看桥上,那就是说桥上出来什么事。
我实在无聊,像问问发生了什么,便下了车,一下车就听见旁边一个被我打开车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年轻人,他身上最大的特征就是他挑染了一小撮头发,他看向了我,觉得我有些眼熟,于是快速辨认了会儿。
没几秒,那个年轻人就认出了我,随后用着一股爽朗的东北口音对着我说:“我靠!这不是王律师吗?你原来坐在这车上啊,还不下来看看啊,你看看桥上啊,那个泼你车的人正在给他老娘子训呢!”
我随即朝桥上看去,隐约在人群中看见有个中年妇人多次高举衣架朝某个地方挥去,衣架已经严重变形了,貌似是在打人,也能隐约看见被打的那个人背对着妇人,蹲在那里好像在护着什么东西。
我见状立刻关上车门,也不管被打的是谁,打人的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是要去让他们停下,同时让旁边的人报警,于是径直朝着桥上走去。
周围的人也很快认出了我,我没和他们说什么,除了“麻烦让让。”凭着这句话,我走到人群的最前边,看见了那被打的人,他确实是在护着什么东西,一个可能对他来说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因为他甚至没有空出手来护住脑袋。
同时我也听见了残破不堪的衣架在空中划过时产生的“呼呼”声和那用铁制造出的衣架重重地抽在肉上的那种沉闷的声音,随着那妇人再次把衣架高举,我立刻就对着那个妇人大喊:“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在街上打人?”
那妇人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把衣架朝着那个被打的人抽去,并快速举起,又快速落下,不过这次,几滴红色的粘稠液体被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立刻就大喊:“快报警啊,你们,我手机被人拿走了!你们快报警啊,看着干什么!”周围的人也意识到了那个妇人似乎已经不管被打的人是死是活了,那个衣架把那个被打的人的衣服给撕裂开了,也把他的背撕裂开了,他没有护住头,再下次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了。
我立刻冲上前去用手臂拦住了那个妇人再次挥下的衣架,我的衣服和表皮也被刮破了,渗出了血,那妇人也停了下来,我看向了她的脸,她怕了,虽然只有一瞬间。
等准瞬即逝的害怕过后,那个妇人就随时把衣架往旁边一扔,猛地推了我的肩,我没站稳,就朝着后边倒去,而我的后边就是“支海西河”,我下意识地要护住自己的后脑勺,可是来不及了,也没有用……
“青山先生,我在里边听见有人说你要出事了,你这是怎么了啊?”荀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毫无疑问是她扶住了我,这个时候那个妇人就用着一副愤怒至极的表情,怒目圆睁,对着大吼道:“你什么东西啊你!我教育我儿子你管得着吗?多管闲事的家伙!”
我立刻就对她说:“你儿子?他看着至少是个成年人了,你刚刚但凡打到脖子就是故意伤害罪,打到后脑勺就是故意杀人罪,你难道把他当人看了!”
那个妇人完全没管我在说什么,就对着我大吼:“我管你什么罪呢?他是我儿子,我就是能打了,打死了又怎么样?让社会上少个废物这是我有功!你管得着吗?傻……”
她停了下来,貌似是因为认出我是谁了,就立刻把表情换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那看着就是泪眼婆娑啊,就那么对着我说:“对不起啊,青山律师,我刚刚……刚刚没认出您来,你昨天不被我儿子把车给泼油漆泼脏了吗?我这是替您教训他啊,我真的……”
她那哭诉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警车的声音已经传来了,她连忙就跪在了地上,就像是条狗一样爬着到了我脚旁,抱着我的小腿开始害怕地对我说:“王哥啊,你别这样啊,我就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我真的没有要杀了我儿子地意思啊!别……别……”
我叹了口气,她听见我的叹气声就立刻像是没了救命稻草一样满脸绝望的趴在了地上,那个后背已经被抽到血肉模糊的人也站起来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不敢相信救下自己的是我这个他眼中的大恶人。
我也看见他死命护住的东西一台几万往上的单反数码相机,这和昨晚那个超市收银员说的摄影老师的身份对得上,他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用红色油漆泼了我那辆车的龙荣辉,警察也已经来到桥上,一共两名,就是支海市公安局里最闲的两个人,小吴和阿虎。
阿虎看见了我和我手臂上的伤立刻就对我问:“王律师,你这个手是……”我看向了那个以为我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蛋的妇人,然后指着龙荣辉说:“我的伤不重要,他的才重要,案情去问他,我只是过来避免事态升级的而已。”
这个时候小吴说话了,他对我说:“那王律师啊,你们可以陪我去一趟支海市公安局吗?毕竟派出所人手不够了,那边还有一个从报警中心调回来的老民警,这位胡同志会送伤员去医院的。”
阿虎一听立刻走到了还在恍惚之中的龙荣辉旁边,我也就点了点头,接着便和荀一起坐着警车去了支海市公安局,而那妇人和龙荣辉则是上了阿虎开来的警车。
荀一上车就对我说:“青山先生啊,那个人绝对不是好人,她就是想杀了她儿子,你看她都把她儿子的背打成那个样子还不停手,她刚刚哭就是什么……鳄鱼的眼泪,你可千万别……”
“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她刚刚想把我也杀了,我就站在桥的护栏旁,在那里推人和故意杀人几乎没有区别,她刚刚变成那个样子也是因为我叫人报警了,不然她就要用什么‘棍棒之下出孝子’的话来驳斥她差点杀了她儿子的事实。”我对荀说着,同时看向了小吴。
小吴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口问道:“所以,王律师啊,你觉得这个案子会怎么样啊?”
我就凭着经验回答说:“不了了之,毕竟传统观念就在那里,改变不了什么的,现在龙荣辉的伤只能算是轻伤,甚至都不一定能算轻伤,没办法构造故意伤人,就算构成了,只要不公诉,龙荣辉就大概不会起诉,因为他对自己的生命根本不在乎,他刚刚挨打时甚至没有保护自己的脑袋而是在保护自己的相机。”
小吴听了我的话就点点头继续对我问:“那扰乱公共秩序安全罪呢?”
“一样不可能,那个妇人没有导致较大损失,虽然是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但是离被公诉还远着呢,不可能的,唯一可能被公诉的就是虐待罪,但是这需要证明那个妇人对龙荣辉的家暴存在周期性和控制目的,但是支海市警力不够,没时间去调查这个。”我回答着,小吴便坐在那里点头。
随后我便向荀伸出了我那个受伤的手,目的是讨要回自己的手机,接着给张婷发个消息,荀见状挠了挠头,看了看周围,随后对我说:“青山先生,你需要我帮你包扎吗?我没有带纱布和绷带啊,也没有碘酒和过氧化氢,没办法消毒呀。”
我便开口对她说:“不是,我是要用手机和张婷说一下我那辆车没有锁,她要是东西买够了就直接到支海市公安局来接我们。”
荀听后立刻点头,并交出了手机,我拿到手机后就开始张婷发消息,小吴也在这个时候对我问:“王律师啊,你的伤口是不是要快点处理一下啊?要不你还是让那个叫张婷的人到咱们市医院接你吧,我感觉你还是去打个破伤风疫苗比较好啊,等你在那边把笔录写一下,或者直接录音也行,之后我就送你过去。”
我点了点头,同时把发给张婷的信息改成了让她到支海市医院接我,随后便把手机递给了荀,荀接过了手机不过没有和之前一样一拿到手机就开始打游戏,而是在看着我那淌血的伤口,我只好叹口气对荀说:“要不你帮我把我衣袖撕下来用来止血吧,反正也是坏衣服了。”
荀照做了,从我衣袖上撕下了布条,十分熟练地包扎好了我的伤口。
到了支海市公安局,守在那里的还是老叶,他垂头丧气地一个人坐着,看来是昨晚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伤口,接着对我说:“青山啊,你怎么受伤了啊?是又去干什么见义勇为的事了吗?”
我点了点头,老叶就对我说:“哎呀,青山啊,你都要是个中年人了,就别自己冲上去了啊,虽然见义勇为是好事吧,但是你自己的风评你也知道,你做再多也没人记得你呀。”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记不记得不重要,我只是我做了我该做的,对了,海牛路那边我能去吗?毕竟那里是港口,我那些委托人卖出去的文物应该能有不少都能在那里追查到记录,警力应该都已经集中在那附近了吧?”
老叶听了我的话,有些懵,而小吴则是很惊讶的看着我,随后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告诉他们“我要去一趟海牛路,到时候记得找些人跟着我”于是小吴就对我说:“没事,那边不限制普通人去,虽然你是他们的律师,但是也没必要限制你,最多派人跟着你,避免你去破坏证据,懂吧。”
我点了点头,想着小吴应该是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就开始记录笔录,随后就被小吴送去位于子戊街街道的市医院打破伤风疫苗。
小吴一把我送到那里就立刻离开了,他作为少数几个被单独留下了处理普通案件的警察很累,没有时间和我多说什么。
等我打完破伤风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张婷没有来,我就和荀一起站在医院正门等着她,荀时不时会问我伤口痛不痛,我每次都回答说:“不算很痛。”她不厌其烦地问,我就一句一句地答,终于在等了一个小时后张婷开着我那辆车来了。
张婷立刻下了车,看见了我手上纱布就激动对我问:“青山先生,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啊?”我冷静地回答了她,对她说:“没什么,不过车子今天没被泼油漆吧?”
“当然没有啊,我到车子旁边的时候还有一个挑染了头发的人拦着我,怕我偷车呢,我给他解释了好久他才相信的,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来呀!”
“你逛街时间长我也不会怪你,下次就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了,好了,那就上车吧,你来开,我手受伤了,还是不开车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