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巳戊街,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张婷没有把车开到停车场,而是把车停在我家院子前那些因为托儿所,所以重新专门规划出来的停车位上,我直接下了车,走进院子里看了看,想看看俞星是不是又在院子里等人来接。
我看了一圈就只看到托儿所的所长站在院子里,她姓陈,叫陈芳,名字很常见,年纪大我四岁,我的初中同学,已婚,不过夫妻关系不算融洽,目前是分居状态,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儿子和一个在读研的女儿。
因为我是跳了两级读的初中,是班上最小的,所以当时大部分班上的人都会叫我“青山弟弟”,而她就是班上唯一一个留了两级的女生,所以她为了别具一格就一般叫我“青山老弟”,也会让我叫她“芳姐”,我对着这两个称呼都没有意见,甚至对于我来说她确实和我姐姐差不多,就像是一个认识,然后突然蹦出来的表姐,虽然不是两小无猜,但也是知心朋友,于是互相之间的称呼直到现在也就一直没有改。
她走到了我的旁边然后拍着我的肩说:“青山老弟呀,你就直接把人从我这挖走了?”我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我清楚她说的是张婷的事,她见我耸肩就立刻摁住了我的肩膀随后对我说:“青山老弟啊,虽然我这托儿所的启动资金大部分都是你出的,但是也不能说挖走就挖走吧?就算你们……”
我听见她这话,立刻抢过话语权对她解释说:“那是她自作主张,和我没关系,这儿招人也不是问题,希望找到工作的人一大把,只是他们不一定有幼师资格而已,再说了,芳姐你不会和张枫一样觉得我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芳姐听后就点了点头同时对我说:“行吧,只是有时间就要去找个读了幼师还不去那些幼儿园的人了,也不难,大不了我这个中年老女人提前适应一下以后带外孙带孙子吧,哦,对了,昨天下午,就是以前那个凶死人的那个叶警官是不是被他女儿训了啊?”
我能感觉到芳姐是要和我说俞星的事,毕竟她是这家托儿所的所长,虽然她没精力去管如今托儿所里那一百多个孩子的一百来个家庭,但是一些特别明显的家庭问题她还是会问问,更何况在她租下我家一楼并办起托儿所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是一位不学无术的社会闲杂人员,老叶当时正年轻,抓过她不少次,更是训过她不少次,算是她的“人生导师”了。
我点了点头,芳姐便叹着气说:“哎呀,真是时过境迁呀,沧海桑田呀,今天早上张婷那小丫头不是说要辞职吗?我就把这个月没结的工资直接给她了,然后就过来顶班啊,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所以就一直看着叶警官的外孙女,越看就越不对劲,你知道那里不对劲吗?”
“我知道张婷她们现在还没下车最不对劲。”我开玩笑地岔开了话题,转身看向院子的大门外,张婷和荀就站在那里,芳姐注意力也到了那边就对着她们喊:“你们站着干什么呢?不去准备准备晚饭,咱们托儿所可没准备那么多伙食!”
张婷和荀听了立刻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上了楼,芳姐就笑着看着她们上楼,等她们俩走进了门之后才把视线再次移到我身上,瞥见了我手上的纱布,于是对我说:“青山老弟啊,你这手真的受伤了啊?”
我听着她的话,明白中午的事又再次传到了这附近,于是我便对芳姐说:“换个地方说吧,站在这里说太累了。”
芳姐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院子里树同时伸手指向了那里,我便朝那边走去,她也就在这个时候对我说:
“老弟啊,你说你何必呢?听说那个疯婆娘都把自家儿子的背给抽打到血肉模糊了,那得多用力啊!你还上去一个人拦,你不怕打到你的头吗?”
我笑着回答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救人了,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继续说说老叶家里的事吧,所以俞星那里奇怪了啊?”
芳姐一听就立刻伸手去揉我的头发,同时还对我说:“也是啊,我记得你之前大学放假回来,被我叫过去帮忙提东西,结果因为看人落水了,就直接扎到水里去,把人救了上来,还把我新买的衣服弄脏了,还好叔叔给我挑了件更好看的,不然我绝对要找你算账啊!”
我听见芳姐说着我父母去世之前的事,把头发整理回三七分,随后笑了笑对她说:“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啊,现在我没那个体力了啊,还是说说老叶家里的事吧。”
芳姐听后点了点头,坐在了树下的泥土上,没管衣服有没有脏,同时她也回答了我,对我说:“我就是给她一粒糖她都说她爸爸不让她拿别人给的东西,因为她爸爸没付钱,她明明才三岁呀,就说出这种话了,明明他们家里劳动人口就有三个,三个供一个怎么还会怕缺钱呢?我们支海市的幼儿园一个月最多也就700多,一年下来也就7000,三年就只要两万块,之后在支海市读完小学初中高中,那样的学费按他们的经济能力也能承担啊,之后大学了俞星也可以自己去勤工俭学之类的,那个俞轩宇也太过分了吧,明明自己从来就不来接孩子,不教孩子什么,还说些这些不该给孩子讲的话,她才三岁呀!”
芳姐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我也就附和着说道:“是啊,他们家庭关系实在是太扭曲了,给才三岁的小孩灌输‘别去接受别人给的东西,因为家里穷。’的想法,简直……莫名其妙啊。”
芳姐听了我附和她的话,就抬头看向我,并对我说:“哎,老弟啊,你给我说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好吗?”
我叹了口气,随后用我认为很贴近芳姐以前说话风格的语气对芳姐开玩笑似地说:“没什么啊,就是有两个白眼狼不管自己孩子,把孩子丢给他们老子,结果他们老子有公事没办法来接孩子,两只白眼狼就开始骂他们老子,简直就是把他们老子当作了他们孩子的老妈子,顺便还把帮他们看孩子的我给骂了几句,简直就是疯子。”
芳姐听完我的话就笑了起来,随后等笑意散去才对我说:“你这话还真是通俗易懂呢,不像你啊,老弟。”
“没办法,我需要让你理解啊。”我开玩笑似地回答着,就像是……哦不,对我来说就是和家人闲聊
“那真是谢谢你啊,那你说他们攒钱是为什么呢?”芳姐听完也大概明白了我是在像个小男孩似的模仿她以前的说话方式,于是便笑着如此说道。
我听完就随口回答说:“为了到周边那些发达城市上学啊,他们需要到哪里买房,需要让俞星去那里读幼儿园,他们不用老叶的存款的话,他们现在的钱不是很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家里关系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芳姐听完我的话就点头,随后就突然站起来看向我并对我说:
“哦,所以,现在那两只白眼狼大概觉得叶警官是个糊涂虫,什么都不懂,还觉得俞星是他们的女儿应该处处听从他们的,但是啊,他们忘了,他们的月工资都不到一万,而叶警官是个很快就要退休的老民警了,支海市市里给他发的工资加上他原本的工资就有每个月两万,不过一个月入三万多的家庭在周边最好的城市也能好好生活,而且离开支海市做什么呀,这里工作好找物价也没周边高,搞不懂他们啊。”
毫无疑问,芳姐是很关注老叶的情况的,所以她说的也应该属实,因此叶安琳和俞轩宇完全没必要为了钱而着急,他们的家庭收入是足够的,所以我便对芳姐说:“他们应该是因为那些新闻所以在害怕吧。”
“也是,那老弟,你可以帮我出一份钱吗?我想把旁边的房子给买下来,然后去申请开个幼儿园!”芳姐突然话锋一转,说起建幼儿园的事,我对她这种情况也不觉得奇怪,她就是经常这样,所以我就对她说:
“别吧,咱们岛上生育率也不高,而且这儿留不住人的,现在不是以前有学上就够了的时候了,没有比较好的小学对接,他们不会来,虽然咱们支海市的各种社会化抚养设施和就业机会都不少,并且质量很高,但是这儿终归只是一个市啊,大环境在那里,我们改变不了,钱不是万能的啊。”
芳姐听完就叹气,边叹气还边说:“哎,行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家那个住在外地的死王八蛋也是这么说的,哎,那你手还疼吗?”
我听见她又聊回了我手上的伤,便忍不住对她问了龙荣辉的事,毕竟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事可以传那么快,还人尽皆知,我就对芳姐问:“还好,你对龙荣辉家里有什么了解吗?”
“没有了解过啊,在他昨天泼了你车还拍照传遍全市之前我都不知道他这个人呢,你觉得他家是怎么回事啊?居然会当街打人,还打出血了。”芳姐就像是在演戏一样,不但说还说得情绪激动,手舞足蹈。
我也就淡定的看着,也算是知道龙荣辉泼油漆这件事是怎么传的这么快的,也大概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妇人会说是在帮我管教龙荣辉了,随后便对芳姐说:
“他拍照了?哦,那我的初步推测是那个打人的妇人对于龙荣辉的爱好持反对意见,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而龙荣辉也一直清楚这件事情,所以在家中经常不自在,为了发泄心中不悦所以泼了我的车,那个妇人知道了,知道机会来了,就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用了些借口,抄起衣架就开始追打龙荣辉。”
“嗯,这样啊,欸,青山老弟啊,你说我要不要离婚算了啊?”芳姐很突然的开始说起了家事,我就安静听着没有回答,她见我不说话就对我说:“你看啊,青山,我那两孩子都已经成年了,我也不用去管他们了,我家那个王八蛋也是这么觉得的,就已经没有孩子这个枷锁了,我和他的感情也淡了,都快好几年没见面了,就觉得要不离了算了。”
“那你离婚后准备怎么办?去旅行还是去谈恋爱?岛上中年男人不多,你也不一定喜欢,更何况你现在可是个四十多岁的老阿姨啊。”我十分直白地说着,简直就是生怕芳姐不生气似的。
芳姐听了就对我嗔怪道:“喂,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直男啊!要是你在这样可是……哎,忘了上边就有两个在等你,而且咱们是姐弟啊,说话直接点也好,不过,你姐我也过了恋爱的年纪,不如就在这里一直办托儿所吧,反正你不赶我走我就不走,赚到的钱就留一些给我的那俩孩子,要是他们需要我就给,至于多余的钱,我就干脆全部捐了吧,你觉得怎么样啊,青山?”
我笑了笑,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芳姐对我的称呼好像变了,不过也没当回事,毕竟我几乎所有的同学现在都是直接叫我青山的,芳姐还是个例外来着,接着就对芳姐说:
“随你啊,我只是你弟弟而已,又不能帮你做主,那我就上去吃饭了,哦,先说清楚啊,你大概是不会有弟媳的,毕竟我名声就那样,能不在乎这些的也就张枫他女儿,但是张婷对我来说和侄女差不多啊。”
芳姐听后就点头然后看着三楼的灯光说:“哦?那上边另一个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并对她说:“你说荀?她……她看起来只是来我这打工的,应该没那种心思。”
“那好吧,那实在不行咱们凑合凑合?”芳姐听完我的话,就这么突然蹦出了一句玩笑话,我就对她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啊?”
“我当然是开玩笑啊,你还能当真啊!晚安!”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