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听了我的回答,脸上出现一丝迟疑,随后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他说:“可以把杨鹤群的尸体还回来吗?”
“入土为安吗?好,我明白的,还请第二席提前通知必要的知情者,我会把他的尸体送到他家里的,如果可以,还请第二席通知一下第十六席,我们需要他帮忙,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做的。”
朱木毫无感情地说着,我点点头,他便从我面前消失。
“局长,刚刚是怎么回事啊?那个人是谁啊?这……”李功缓了过来,但语气里仍然充满震惊。
“他不会觉得危险想要辞职吧?还是在这里多留一天把人员招聘工作做完吧,那样就还得说服白䓘去保护王明月,不过问题不大。”我当时这么想着,而张婷则在我准备和李功说明工作危险程度并让他自己选择的时候抢先开口了。
“欸,你是在害怕对吧?”
“当然啊,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怕死不是很正常吗?”李功如此说着,我便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给予李功口中“普通人”选择未来的机会。
如果不愿意那就不强求,不是因为胆小鬼会拖后腿,需要剔除出团队,而是……我知道这样说有些高高在上……我不想看到有人牺牲在这个岗位上,不想看到一个还有家庭等待他回家的人牺牲在这个岗位上,更加不想看见一个不愿牺牲的人牺牲在岗位上。
但我还没有开口,张婷就对着李功问:“普通人就一定会怕死吗?历史上那么多……”
“他们是英雄,我不是!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啊!来这一个才刚建立多久的部门啊,工资没有财政做保障,政绩根本就找不到,那里会有那么多我们能管的事啊?刚刚那个不也说是三天前才上了杨鹤群的身吗?不就是那次抓捕吗?我们第一次出外勤就遇到这种事情,本来就只有四个人,加上市局也只有十一个人,一个小时都不到就死了俩,我怕啊!”
李功说着,身体开始发抖,用手对着自己胸口,他害怕的连手都没办法紧握,他颤抖着对我诉说:“我,李功,今年三十三,好不容易读了大学考了公,就为了生活稳定,工作八年,用尽了手段,好不容易到了一级警督,眼看就要到警监了,被调到这里来了,你说我想吗?我房贷才刚刚还完啊,我好不容易才可以开始正常生活啊,我就被调到这个要命的地方了!我想活下去啊,我又不是你们……”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和上一个来这里问我这些的人提过但没有告诉名字的人,你应该知道,那个人叫赵泽安,和赵新远无关,他是因盗墓被捕的赵宝山的孙子,在我把他爷爷犯罪的实情告诉他的那天,他也是这样浑身发抖,只不过那是个小孩,直接哭了出来,对我哭诉起了他在学校里过得多惨,哭诉了他可怜的一生,在那天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还是说回李功吧,他的语气渐渐开始有些癫狂了,但却被孙玉玮打断了,孙玉玮直接大吼道:“你吵啥吵啊!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是被莫名调过来的吗?而且死的人是你谁啊?一个每天给你端茶送水拍马屁的和一个和你不对付的下属,我……”
我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有些难受,脑子里闪过了刚刚李功说话时害怕的模样,记忆里还夹杂了关于赵泽安的记忆,我制止了他们的对话,“好了,你们攀比苦痛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们觉得特殊人员管理局太危险了,想要离开,那当然可以,我会尝试给你们调到一个好岗位的,……”
孙玉玮一听立刻打断了我的话对着我说:“我才不要走嘞,不就是有危险吗?我都选择公安了,我会怕这个吗?只有这个懦夫才会……”
“够了,没必要贬低他,毕竟人啊……还是活着最重要,你有这份觉悟很好……”我如此说着,同时转头看向了李功,忍不住叹了口气,“李功啊,你要是想留就留吧,不想留下来我也不会强求,但还请你帮忙收拾一下两位死者的物品。”
“好……”李功回答的声音很小,我点了点头,看向张婷,她也用点头回应,随后走出了办公室,孙玉玮和李功也紧随其后。
我在叹了口气看向了桌面,那是赵新远拿走的那份案例,我随手翻了翻,没忍住……
“局长啊,我也不知道咋的,只要我一说话啊,我就忍不住想去骂别人,也不知道等等能不能去给他们道歉啊,所以我就觉得实在不行,你帮我跟他们说说吧,不过我怕我没忍住骂你,所以就都写这上边了……”案例的第一页空白处这么写着,有些涂改痕迹,集中在“我”这个字前后。
“就,局长啊,你帮我去和李功说一下吧,就是我呢确实不应该无视他,大家都是人,要有相互的尊重啊。”这是第二张纸上边空白处写着的,有一大段被划掉的话,写着一些连起来没什么逻辑的话。
我没忍住继续翻,上边写着:“还有啊,帮我和玉玮说下对不起,我之前不该说那么重的,还有啊,我挺喜欢她给我买的那件衣服,我给放在我办公桌里了,只不过还是让她多照顾照顾自己比较好,我那里需要那么多衣服啊,工作的时候直接穿以前的制服就行。”
我继续翻,“哎呀,杨鹤群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他道歉,但还是麻烦你了,我不喜欢他的态度,但毕竟是同事啊。”
下一页却话锋一转,写着:“哎呀,对了,车上的时候我还没有给你说说来哈尔滨玩适合去哪儿嘞,首先吧,圣·索菲亚啊、太阳岛之类的看看外边就好,我也知道你见多识广看过差不多的,我推荐点南边没有的,首先啊,东北虎林园,南边没老虎吧?我们这儿有,贼大,贼吓人还贼多,还有湿地公园,这么北边的湿地你肯定没见过吧,还有我之前在高速上和你说的长岭湖,我虽然不了解吧,但我经常看到有人在那边露营来着”
文字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后边只有一条用力到可以划开纸张的直线,大概是赵新远挣扎的时候留下的吧。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了王明月的电话,朱木走之前就让联系王明月,而且我也有问题想问他。
“喂,王青山,怎么了?我这边已经开始吃饭了。”
“你知道‘孟’是个怪物吗?”
“‘怪物’什么样子的啊?协会里有不少怪物,我不确定是那个啊,所以找我是要问我怎么解决‘孟’吗?”
“不是,朱木已经把‘孟’解决了,他想让你帮一个忙,对了,你记得让白䓘保护好你,我不确定我周日晚上能不能回来。”
“哦,放心,我是谁啊,只不过我一不小心把老王这个月给我的东西全用完了,你帮我联系一下?”
“老王不接你电话?”
“不是啊,我没有他的私人电话,也没时间造通讯工具,就麻烦你了。”
“哎,那挂了啊。”
我说完便挂了电话,叹了口气,看向了旁边赵新远的尸体,我吃下了两颗药,造了一个用来保存赵新远尸体的空间,只要再吃一颗药我就能在任何地方打开那个空间。
朝着原本的那间办公室走去,我看向窗外,街道上的雪已经融化了不少,而雪层下则是一些被雪掩埋的路人,有一部分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也有一部分可能永远……永远都没办法站起来了。
我到了办公室,看见他们正在收拾杨鹤群和赵新远的遗物,李功手里正巧拿着一件衣服,那是一件卫衣,帽子上原本会有一个细绳,但现在却没有了,我看向了孙玉玮,她也看了看我,随后开口说:“是我把绳子拆下来的,当时局长你还在睡觉……”
我的叹气声打断了她的话,一旁的张婷见状立刻对着我说:“青山先生,之前是你太累了,再说了就算你不睡觉凭你的体力也不一定能打过玉玮啊。”
李功和孙玉玮听见张婷这么说立刻看向张婷,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而我则笑了,倒也不是因为负罪感减轻了什么的,我早就不是在乎那些东西了,只是高兴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能有人为我开脱。
他们俩见我在笑便就继续收拾着赵新远和杨鹤群的遗物,很快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先是吃饭,那饭已经凉了,但吃起来确实不错,我一吃完饭就对李功说:
“李功啊,麻烦你联系他们两个的家人,告诉他们家人,他们俩都是因公殉职的,至于具体怎么说,你应该比我了解。”
李功点了点头,我则转头对确定不会辞职的孙玉玮说:“之后招人的事情需要我们留下了帮忙吗?”
孙玉玮摇了摇头说:“不用,这种事情我们这里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那,局长,你们之后会去哪儿,之前一直都说是要让新远来安排你们住宿的,但……”
“没事,他在高速上和我们说了很多,我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了。”
……
几个小时后,我和张婷直接坐上了回支海市的飞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前所有被我知晓的那些特殊人员组织的目标都是我,除了“SS”这个不搞屠杀的清流外,其它的都能随意创造出一场大屠杀或者天灾,我必须早点走,早点回到支海市,至少我知道支海市存在应对措施和应对能力,如果那里都没办法应对那些组织的话,那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了。
上了飞机后,张婷就对着我问:“青山先生,为什么我们不早点上飞机啊?还去看东北虎,你不是不喜欢老虎吗?”
“去看一下也不耽误多少时间,支海市也没有老虎看不是吗?”
“那倒是,连动物园都没有……欸,那青山先生,要不要之后筹备建一个动物园啊?”
“啊?动物园?还是算了吧,至少我们决定不了,还记得之前博物馆的事吗?”
“记得啊,刘副局扰乱秩序带头骂,李副局吃相难看丢人心,这可是白璐失踪那段时间投稿用得标题啊,当时荀还把报纸撕碎了呢,那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了,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湿地公园啊?乙睚区不就有差不多的地貌吗?”
“嗯……只是看看而已啊……”
“哎……看看而已,索菲亚大教堂你就真的只是看看而已,明明票价才二十块,两个人也就只要四十,一点也不多啊。”
“不多吗?感觉都够我们俩这一天的伙食费了。”
“那确实,哎呀,青山先生啊,你说我们之后要怎么应对那些家伙啊?”
“不确定啊,我们对于‘协会’一无所知,‘SS’那边没理由给我这个可能加入了又可能没有加入的人提供那么多帮助,王明月作为前会长也一直在说他不知道现在的‘协会’是什么样子。”
“哦,那……呃,就是……青山先生,你今天哭了吧?”
“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的眼眶有些发红,而且眼角有泪痕哦……”
“啊?不可能吧。”我说着用手摸了摸眼角随后对张婷问:“还有吗?”
“没有了,我骗你的,真是的,青山先生你变了很多呢。”
“有吗?”
“有啊,还记得那天在废墟里……”
“别说,那天发生了什么都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哦,可是我就是想告诉全世界啊?怎么,青山先生你又害羞了?”
“可……”
“哎,别紧张,你看我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吗?一点都不信任我。”
“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啊。”
“是吗?那下次可以给我时间让我对案情推理推理吗?”
“啊?”
“就像荀那样啊,上一次我们参与的案子……”
“哦,可以啊,只不过……哎,到时候记得保护好自己,我会去尝试要回罗盘的。”
“嗯……”
“怎么了?”
“出于私心,我感觉还是不去要回罗盘比较好,毕竟一起变老不是很浪漫吗?再说了你真的能要回来吗?”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