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呀,最近事务所没以前忙了,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基本都会有时间的。
〖好吧,那么,那个……〗
咖啡?还是说第四封邀请函?
〖都有。〗
那先让我说一下一些需要说的事吧,和之前一样,是事前发生的,怎么样,听吗?
〖听啊!〗
那好吧,上次我不是说我当时心情不太好吗?本来第二天我就准备重新投入工作,赶快恢复停摆了二十二天的事务所求助业务,但是让我意外的是徐老居然一大早就到了事务所,他平常都在北京的,准确来说我上头的那些人都在北京住着,我还没有去过,但我知道他们的住址都在东城区。
也就是说徐老住的地方离支海市有两千五百多公里,一大早能从那里到支海市那就得要昨晚凌晨上飞机才能到,而他已经退休了,身子骨应该不算特别好,不适合熬夜,所以我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差点就感动得哭了,但是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了。
他一看见我就用他那和蔼可亲的语气对我说:“青山同志,早上好啊,听王明月同志说你对我们有些不满啊,你要理解,我毕竟也老了,不如你脑子好使。”说完他还笑,而王明月当时就坐在办公室里跟荀一起核对这次事件的大部分信息,张婷也在,她正在和我一起整理事务所停摆时中途设置的求助邮箱。
我听完徐老的话,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也开始笑,笑他倚老卖老,他见我笑了,指了指我摆在事务所里边的“等候室”长椅,示意我到那里聊,我点了点头让其他人继续工作,徐老便笑着走了过去,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等我坐在长椅上,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扭头对我说:“青山同志,我们也知道你不容易,但是啊,你毕竟只有一个啊,总要有不依靠你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啊,是不是?”
我当时点了点头,因为他说的确实没问题,我也没有用刚刚亲身经历的个例反驳,因为我虽然有些气,但还是对他不顾身体一大早从首都赶来的行为感到十分感动,可是啊,总有一些人看不出来,比如当时的徐老。
他见我没有反驳他就对我说:“我们真的觉得容易有安全隐患,你要理解我们呀,你的那些东西我们也不懂,我们就是……”
我忍不住了,想要开口反驳,甚至谩骂,但我也要尽量不让自己生气,因为我不确定之前那几次药效的突然减少是什么原因,所以我必须在弄清楚原因前不去做然后可能会导致那种情况产生的事情,比如生气。
所以我只是打断了他的话,对他说:“不懂就不要指挥……”
“指挥?你们来问我们该怎么做,怎么还成我们瞎指挥了?我只是个退休老头,倒是你啊,要多努力,加把劲啊,不要消沉了。”徐老如此回答了我,当时我的每个请求都是他否决的,而现在又在撇清关系,拿掉自己身上的责任,仿佛一切的错误都是我自己导致的。
我服气吗?我当然……服气……
〖啊?服气?不是,为什么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他是我的上级,就像是一个士兵无法反抗他的长官一样,无论长官多么的蠢,士兵都只能执行他的命令,就算长官的一切都来自士兵。
〖呃……好吧,我不太理解,不过你继续说。〗
哎,那我换个解释吧,你觉得无法理解的事情就相当于大多数国家中存在的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的矛盾,统治阶级应该做的是解决矛盾,被统治阶级能做的则是解决统治阶级,但统治阶级实际上的做法是让被统治阶级以为自己是统治阶级,以到达从名义上消除被统治阶级的目的,从名义上消除矛盾,而自己却摇身一变,成了统治阶级的所谓“代言人”,就比如“众议院”之类的,但本质上就是吃着自以为是统治阶级的被统治阶级的血肉去统治被统治阶级的统治阶级而已。
〖啊?〗
哦,看来……你们那个世界没有“名义上统治阶级的权力来自我,我理应可以监督统治阶级如何使用权力,可却无法使用这份监督的权力”的荒谬事情,真好啊。
〖那为什么不反抗呢?这种没道理的事情,你不是有能力吗?〗
我为什么要反抗呢,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他们的做法有什么错的地方,他们在把我排挤出我本就不想进入的权力中心,从我告诉他们第五戒和第九戒不能上交的时候就开始了,这是没办法的,毕竟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特殊能力不需要那么强的人来当这个“广告牌”,目的是为了证明我们是有能力指导其他国家进行相关工作,从而掌握这方面话语权的。
〖可是,他们不怕你……〗
怕我做什么呀?他们非常了解我,不然就不会来找我这个在仕途上几乎无欲无求,在经济上几乎无需多求的保守派了,再说了,至少我认为他们做的不错啊,至少和我刚刚举的例子还是有些差别的,起码他们……嗯,我也不好说,毕竟我的这些判断也是来自于“身边统计学”这种荒谬的东西。
〖这样啊,那刚刚……〗
刚刚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现在只是怨气有些大,昨天才开了一场我只能看着却什么话都不能说的月中会议,明明我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整个特殊人员管理局都是靠我才能正常运行的,资金来源和我直接关联,我一旦彻底退出就等于让税收来负担支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支撑得了特别办公室的运转。
同时冲在第一线去解决重大问题的人也是我和我的团队,如果我彻底退出,他们的工作不用想着做下去。
被拉出去当“广告牌”的也是我,我要是彻底退出了,他们连舆论都无法掌握优势,我虽然名号是“普通侦探”吧,但特殊人员管理局没了我这一帮子人就绝对完蛋,包括王明月在内就有整整四个六级特殊人员,其中特殊物品研究又全部依赖王明月愿意提供的资料,而在处理和那三个组织的事务时,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要卷进去就只有死和幸存两种可能,特别“SS”,就算是……哦,离题太远了。
但也许在你看来很奇怪啊,我已经渐渐没有了那些真正重大决策的发言权,甚至我还没办法做一些有用且必要的决策。
〖呃……要不看开……一点?〗
放心,我早就看开了,我继续说当时,说实话我当时也是现在差不多的想法,甚至从第三次邀请函事件结束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是这个想法,我已经很久没把自己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了。
但,我当时也就是点了点头,明面上同意了徐老的说辞,毕竟说实话,我也反思了,我本身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可是啊,那徐老见我点头了,就看向我,露出了笑容,他的笑看起来很和善,那笑眯眯让人感到很情切,可他却指着我的右手开口说:“青山同志,我觉得有必要尝试让你的能力可以更好的造福社会,所以这几枚戒指真的没办法上交吗?”
我当时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想要哄骗我,我确实希望这能力可以造福社会,也知道他是在迎合我之前提出的建议,可是我就是很生气,愿意很简单,无论是第五戒还是第九戒都要依靠巨量生命力来使用,要不是我本身是个六级,而且能力正好抵消,不然只要使用这种戒指就是一场大屠杀,他们拿走戒指根本不可能是在我希望的情况下使用,所以他们的目的只不过就是削弱我自己手上这份不受他们控制的力量而已。
但……我忍住了……
〖啊?为什么要忍住啊?〗
因为我身上可没有药可以抵消生命力的消耗,我不能做那些任性的事,我当时只是身体前倾,把双手合十搭在腿上,用力地将双手同时握紧,把指甲用力刺进指缝来发泄,并且在叹了口气之后,想明白了我和他们的真实地位关系,于是语气低沉地回答说:“不能,我绝对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给你们……”
他看见动作后,我注意到了他咽了口水,也发现他的视线移到了我的左手大拇指的指根,第五戒就戴在那里,如果它是人,那么它就是这几次事件解决的最大功臣,大概也就是徐老他们这些人害怕我拥有的东西,更害怕的自然是我的罗盘,他们当然会像收走袁申的罗盘一样收走我的罗盘,不收走老王的罗盘是因为,只要老王自杀,收走罗盘的人就会成为老王的新身体,他们不敢收。
但我当时对他看向我手上第五戒的这个事情什么抱怨的话都没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不卑不亢地说了句:
“徐老,如果你觉得所有物品都应当上交,那么我建议你换一个人做国家特殊人员管理局局长,我累了,我没有能力对抗‘协会’,所以我想辞职,同时也请你去找一块新的地方建立特别办公室吧,资金也请另谋高就,我已经不吃两年前那一套了,毕竟普通人对特殊人员的司法迫害再怎么严重,也不及这几次事件对广大人民群众产生的影响,如果你们想直接威胁我,那……哎,总之,我想辞职。”
他听完我的话,神情立刻大变样,他慌了,毕竟虽然他如果没有试探我的意思的话,那么他说的话确实显得很蠢,但是无可争议的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尽量安抚好我的情绪,可是我却平淡地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也就是辞职,如果你是他,你会让我走吗?
〖我不知道啊……嗯……应该……应该……不会吧?〗
哎,也是,毕竟你们的世界似乎很美好啊,,真希望这里可以早些变成一个美好的世界吧,毕竟矛盾总是会被时间推着解决的,等所有的矛盾都被解决了,这世间大概就是天堂了吧。
〖我们那个世界吗?我不知道算不算好,就很平常,一切都很平常。〗
好吧,那我就不多说这些了,继续说当时,徐老他慌了,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咳嗽了好一会儿,我看着那样子都差点就心软开口否认刚刚自己说出的话了,但我忍住了,就像忍住对他的愤怒一样忍住了对他的怜悯,不知是他见咳嗽不奏效还是真的平复下了心情,总之他对我说:
“青山同志,别这样儿,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低谷期的,你要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咱们局里这么多人儿,你没必要硬撑着儿,之前不是也登记了一大批四级和五级吗?然后再到其他部门找些人过来儿,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你说怎么样儿?”
我听见他的话感觉他嘴里的儿化音比之前多了很多,就像是之前只是为了显得亲近特地对我这个南方人减少了儿化音似的,但是我根本无所谓这些,反倒是他嘴里的话让现在的我有些反胃,但当时我是这么回答的。
“那我还是退休吧,反正一劳永逸,你们不是不想让现在的我做些什么事情吗?说真的,你们……”
我说到一半卡壳了,我想起了那天在天台上白䓘和我的对话,我清楚的记得他说出的那句“那好吧,‘你们’……嗯,‘你们’,还真是见外啊……”,我大概有些明白了白䓘说这话的原因,总有些人觉得和自己不一样的更加强大的人会对自己不利,也总有人觉得比自己弱小的人都是前一种人会对自己不利,但他们事实上是同一种人,缺乏安全感和认同感的人,这种人很蠢,但我面前这个来劝我的人似乎就是这种人。
于是我笑了,接着说:“我知道,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现在的我,需要是一个可以复现的普适性方案,一个可以培养出来的方案执行者,不是现在的我,不是这么一个……嗯……也许是半个吧,半个超人,所以,我还是退休吧,戒指我不能交上去,第五戒交上去你们用不了,而第九戒……我也是人,有私心的,如果是以前我可以为了你们的事业奉献我的一切,我也想看看先辈们口中的那个世界……”
“哎……但现在不可能了,至少我不能轻易付出我的生命,当然如果张婷也愿意,那么我也就对我的生命无所谓了……”我如此说着,随后就看见了张婷探出头看向我,同时疯狂地摇头,我便笑了一声,随后接着说:
“那看样子,至少我不能为了你们舍弃生命了,所以我就这么退休算了,反正对我们的工作没有什么影响,上一次的会议我直接缺席了也没有问题,所以……”
“青山同志,我觉得你还是休息一阵子吧,退休对你来说太早了,人生价值都没实现呢?怎么能说退休呢?这样吧,八月份你好好休息,这边我看是有些缺少文员吧,我去找一些过来,要是协会再寄邀请函过来,你愿意管,那你就管,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去,就算再出问题,你也不用自责,之前是我们没有给足支持,这是作为后方的我们的问题,需要什么就尽管提,我们会解决的……”
徐老如此说着,我能听出他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特殊人员管理局里很可能只能靠我手里的这枚用将近三万人生命铸造出的戒指才能对抗的了那三个组织,事实如此,他们需要我的戒指,需要我解决问题,不可能让我这么“退休”
至于“需求”之类的事类似报销,我只想说要报销也是找老王报销,而不是他们这些靠拿捏我心理拉我和老王上贼船的人,但我也只能叹气说:“那好吧,我继续去工作……”
“不,青山同志啊,我刚刚想了想,你从今天就开始休息吧,就去散散步啊,找老朋友聊聊天啊,去钓鱼啊,去看比赛啊,看电影啊,都可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徐老如此打断了我的话。
我只能在叹气后对着办公室里的三人说:“那你们加油吧,我去休息了。”随后我就走去了三楼,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看看后边有没有人,确定没人后,就回到了空荡荡的家里。
好了,我去给你煮咖啡去,等等回来就开始说第四张邀请函。
〖好的,记得加牛奶……那样……那样有香味,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