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青山的院子里,一群工人戴着头盔和手套,正在将院子的一楼搬空,能搬走的都要搬走,不能搬走的也会拆除,灰尘和碎木块混合着树叶成了张地毯,肮脏又恶心。】
小朋友,这里很危险的,你迷路了吗?叔叔我带你去找……
【说话的是佐藤一郎,他在一旁看着,像是个监工,但实际上只是个扫地的。】
〖好啊,你可以带我去找王青山吗?〗
【他皱了皱眉头,随即回答了记述者。】
可以啊,王先生就在楼上,你看。
【他的手指指向了三楼,王青山趴在护栏上看着天空,记述者点了点头,佐藤也就带着记述者到了三楼。】
王先生有人找你。
【王青山听见佐藤的声音转过头来。】
哦,佐藤啊,你……好吧,谢谢你带他过来。
【王青山说着叹了口气,佐藤寒暄几句后下了楼。】
你是来告诉我好消息的吗?
〖对你来说什么是好消息呢?〗
只要不是告诉我我又要面对之前那种情况,对我来说就算好消息。
〖那种情况?死伤数太多吗?〗
不要明知故问,不过能避免也不错了。
〖这话说的,你不是一个很看重生命的人吗?〗
能救下就救下,救不下那能怎么办呢?
〖协会第四组闹事的时候你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吧。〗
那时不过是我自我膨胀了而已,无论是权力还是能力,哪一样不会给人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呢,换作大多数人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前提下拥有我当时所有的东西,不可能不选择施救的。
唉,顶多是一些道德败坏的家伙会把施救当作游戏,救不救看心情,而心理扭曲的人则不必多说,我不算什么好人,也不算什么坏人。
〖你纵容了不少坏人吧。〗
是吗?比如呢?“SS”的人我没办法抓,谈不上纵容,亡者教的要么死了要么在监狱里,也说不上纵容,协会的能抓到的都抓到了,罪行比较轻的澳伯龙按照特殊人员管理法没有判刑,艾奥算是一个,但她也不算什么坏人吧。
如果你说的是我的那些委托人,那我只能说那是我的工作,逍遥法外是检察官的责任,而不是我的,知而不报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没有证据链会扰乱视听。
〖真是狡黠啊。〗
还是说你认为只有犯罪的人全部死光光才算好吗?那我可得明确一下,不是我不想让他们死,而是我的能力不想让他们死,不然艾瑞尔早就已经死了。
第四组的没被判死也不是我的原因,而是本来救准备吸纳他们就像当初的高霖天一样,我也不能左右不是吗?
〖推卸责任也是一把好手啊。〗
你是想说是因为吸纳他们的意见是我提出来的吗?那也只是个建议,他们采纳了而已,再者如果不是他们,支海市能在冬天还没过去前修复完吗?我看是不可能的。
〖何来不可能一说,你和王明月两个人就可以做到啊。〗
可是我为什么要参与修复工作呢?新建出来的房子全部都是商品房和学校医院一类的公共设施,建前者我拿不到买房者的钱,建后者我拿不到政府的工资。
最后只是我白白耗费了数万年的生命力去做了他们轻轻松松就能做成的事,而且连句感谢都听不到,就像那个混蛋一样。
唉,进去说吧,今天除了我以外的人都去帮忙了,新岛那边的特管局大楼会有十二层楼,而这里从今以后就和特管局没什么关系了,顶多就是储藏室还在这里。
【王青山说着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叹着气。】
今天想听什么?
〖那天之后的事。〗
好吧,我辞职的事就不细说了,没有人拦得住我,也没有会拦住我,阿虎在第二天就正式成为了特管局的局长,而他的副局是周一,不过周一还是在东北,没有搬回支海市。
阿虎因此还在周一那一天院子里大发雷霆,把几个没有去新岛而既没有新房也没了旧房的求助者吓了一跳,最后还是我去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并且也是我联系的袁申,问他能不能找个地方弄个临时住房,等支海市本岛的屋子建好后把其中的一部分作为赔偿给这些人。
袁申答应了,但他说可能需要先开个会,我也只好和那些人说:“你们先暂时住在特人医,那边可以保障基本生活,之后要是支海市重建好了还是没地方住,你们再来找我吧……”
“青山,你什么意思啊?”阿虎打断了我,我看向了他那满脸怒气的脸,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他却说:“你能负这个责任吗?”
“为什么不能负?商品房我买下来送给他们难道不行吗?”我回答着,说真的,我对他很生气,也只是生气,谈不上失望,因为我对他不抱希望。
他听完直接问我:“你有那么多钱吗?这么多人,你知道一套房子的估价是多少吗?”
我皱着眉头回答:“知道,三百万,虽然我的存款都没有一百万,但有人能帮我付。”
“三百万,那不用王侦探您破费了,我们……”其中一个求助者如此插嘴说,我转头对他说:“没事,如果你们实在接受不了,那换成正常的三室一厅会便宜很多,应该不到一百六十万,不过你们应该住不习惯吧。”
他看了看其他求助者,我也看向他们,他们躲闪着我的眼神,大概是怕我那天找上他们,让他们还钱,而阿虎又在这时说:“你别管这些,我们能处理好。”
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我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老树,瞥见了趴在护栏上看下边的王明月,于是我上楼去找他。
他看见我上去也就去了客厅,在客厅等我,我一到他脸上就写满了不爽。
“那王八蛋是真不长记性啊,他……”王明月一开口就被气的说不出话,我拍了拍他的肩说:“没事别放在心上,他要是做不好,迟早有一天会被赶下去的。”
王明月勉强冷静下来对我问:“赶下去之后呢?特管局的名声会怎么样?”
“管他呢,要是到了那时候,我想你们大概也已经全部辞职了,他们的事和我们有关系吗?”我如此说着,这时荀走了过来。
“侦探先生,我刚刚听见了……原来月没有回房间啊。”荀如此说着,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用手撑着下巴,看向了王明月。
王明月大约是觉得瘆人吧,赶忙对荀说:“我说啊,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啊?”
荀耸了耸肩说:“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你的变化好大啊。”
王明月听见这话后笑了笑,紧接着对我问:“青山,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你花了这么多心血的特管局吗?”
我听见话题又回到了我,赶忙说:“不在乎,就当被狗吃了,倒是荀……要不我还是换个称呼吧,荀奶奶,你怎么也叫起‘月’来了?”
荀听见我的话,脸一下红了,对着我说:“别叫我奶奶,听起来奇怪。”说完她又看向了王明月,王明月对她点了点头,于是荀说:
“因为月这个名字本来就是我给他取的啊,只不过要是音译过来应该要叫卢恩吧。”
“哦,果然是法语里的月亮吗?”我如此说着试图把话题转移,荀也顺着话题说:
“对,不过北辰他喜欢用意大利语版本,协会的人也喜欢用那个版本,因为……”
王明月打断了她的话说:“因为那样就可以叫做露娜了,反正我不喜欢,不过协会的人确实挺喜欢这么叫我的。”他的脸上出现了少许笑意。
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便对他问:“听起来,协会的人都喜欢和你开玩笑呢。”
他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又叹了口气,紧接着对我说:“你说的对,也不对,至少他们想要我命的时候从来不像是开玩笑。”
我听见他的话,点了点头说:“这不是巧了吗?楼下那个家伙想要我命的时候也不是开玩笑。”
我本是想和他共情,让他说说他的过去,可是他却抓住机会对我问:
“所以说啊,你真的能咽下这口气吗?和我说真话好吗?我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诉你,我咽不下,但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你呢?”
他说着,眼角出现几滴眼泪,他大约是想问我要不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但他知道我会拒绝,所以才换了个问法。
“人的一生是为了争口气,你觉得我很窝囊是吗?有能力夺回一切却无动于衷,可是我早就疲了,,我所失去的永远比我所得到的多,倒不如说我可能要谢谢他呢。”
我这么回答着,伤感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王明月见状连忙起身对我说:“我先走了,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决定好城区规划了,我也该去提供材料了。”
他结束了话题,立刻了,我看向了荀,勉强笑着问:“荀,你说说我这样对吗?”
荀挠了挠头问:“为什么问我啊?”
“你的阅历虽然不一定比王明月要深,但王明月比较意气用事,他的建议听多了会冲动行事,而你的建议应该更加有用。”
我如此说着,起身去打开电视机,我已经成了无业游民,还是成了家里唯一经济来源的无业游民,只要特管局还在楼下,我就不可能恢复我以前的律师工作。
荀看见我打开了电视机,对着我问:“侦探先生,你是要看电视吗?”
我摇了摇头,随手打开了一台游戏机,开始选游戏,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等我选好了游戏后她便对我说:
“侦探先生,我不知道你做的对不对,但北辰和我说过,做事问心无愧就好。”
我听见她的话拿着两个手柄走到了她旁边,她接过一个我则说:“我曾爷爷吗?对了,你的中文是他教的吗?”
荀摇了摇头说:“不是,但我不记得了,不过在我现在最早的记忆里,我是会中文的,当时我在当修女。”
“修女?那你和我曾爷爷什么关系啊?”我笑着问着,想把那些烦心事全部抛到脑后,便抓住这点开始聊天。
荀笑着回答说:“朋友啊,姚仪春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还对北辰说绝对不准他有姨太太呢,也是好笑。”
我听完愣了愣,我当然知道姚仪春是谁,那是我爷爷的母亲,我真正的曾奶奶,就是她这话语权属实让我吃惊,居然在民国能命令有权又有势的丈夫不娶姨太太。
荀倒是继续在说:“不过可惜啊,她走得早,不然见龙的童年应该会很快乐吧。”
“诶,我爷爷?荀,我想问问,你的恢复记忆到底到了那一年啊?”我如此问着,只是闲聊。
荀也确实像是闲聊一般和我说:“一九二六年,那时候见龙都十四岁了,平常是月和艾奥照顾他,我有时也会去看看他,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我不算友好,但仪春和我关系很好的。”
我听着她的话,想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怕是说不完于是对荀问:“诶,那就是说你认识我曾爷爷的时候远早于1912年吗?”
荀点了点头说:“对,那个时候还是清朝呢,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有人给我行礼呢,当时把我都吓到了。”
“哦,那为什么会把我和我曾爷爷认错啊?他不是应该头上有辫子吗?”我如此说着,荀听完大笑了起来,随后回答说:
“侦探先生,你想想为什么祖上就是要逃离清朝的人要让自己的后代留忠于清朝的辫子呢?没道理对吧?”
我听完点了点头,想着也是,就清朝那个武力也没办法处死我那些个祖宗,他们手上可是有亡者教的信物啊。
于是我说:“也对,反正他们手里有亡者教的信物,想留就留不留也没人管得了他们。”
“不是哦,侦探先生,所有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是北辰自己拿到的。”荀如此说道,我被我曾爷爷的实力惊讶到了,但毕竟只是在闲聊就笑了笑问:
“哦?那我曾爷爷之前的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听你说的,他们也不认识王明月他们啊,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啊,靠其他有罗盘的六级吗?”
荀听见我的问题点了点头说:“对,不过侦探先生……可以用回以前的称呼吗?一直叫我的名字,我不习惯。”
“好吧,那,小苟……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我笑着继续想着话题,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想要和人说话,大约是孤独吧,难得能在他们的上班时间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荀笑着说:“北辰啊,只不过全名不是这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哦,对了,侦探先生,我得去工作了,崔顿本来是喊我过来叫王明月过去的,现在我得去帮忙了。”
“好,你先……”我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她已经走了,我也只能对着空气说:“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呆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