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在夜晚醒了过来。
“是‘伞’解放了吗？”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东西,“我为什么会听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看了一下窗前的闹钟，凌晨一点。自己很久没有试过睡不着，至于上一次睡不着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
“算了，与其在这里做没有成效的争斗。”15坐起身来，打开房门，“不如起来走走。”
夜晚的节点机场很冷清，除了一些巡逻的人员以及维修的人员，几乎没有什么人。当然，除了彻夜未眠的SA工作者们。
她来到了玻璃长廊，推开门出去。刚入秋的风吹到了她的脸上，这里四周及其空旷让人意识到自己还身处危险的感染区；但远处由于视角变得低矮的高墙又让人确切明白自己被保护着的。她找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很好地看着天空的角落。但意外地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家伙。
黑色的头发略微随着风吹动，他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转过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着天空。
“没想到你也睡不着。”15挖苦着棱。
“很惊讶么？”棱淡淡地说，“我曾经六晚都没睡着过。”
“什么时候？”
“上世纪80年代。”棱回答道。
15愕然了一下。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实。不过我确实很老，拥有着远超外表的年纪。”棱看着15说，“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只有18岁吧？”
“一个经历过一些的人，也许会变成你那样沉闷。”15说，“但像你这样看起来‘伤痕累累’的家伙，确实没见过。”
“我确实受过极重伤，多次濒临死亡。”棱说，“但我的细胞可以无限再生。”
“什么？”
“我的体内基因有能持续表达出来的可控端粒合成酶的基因，所以我的端粒不会缩短。”棱说，“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15静静地听，测谎仪并没反应。
“别想着用测谎仪测我，那玩意对我不起作用。”棱抬起了手，“看起来你对我没有今天上午那样有敌意。”
“那是因为我现在知道了你至少是个东西，虽然这看起来不是真的。”15说，“我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把我弄成人？”
AR15的心智有点混乱，幻听再次出现，她努力让混乱的数据和画面不要占据空间
棱停止了话题，他把手放了下去：“看来你知道一点东西。”
“我至少要了解要干什么，否则把我给办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去的。所以——”15把背靠在旁边的墙上，“回答我的问题。”
棱看着15，她靠在墙边，地下头来，似乎静静地想着。
“那我问个问题。你自己想吗？解答完这个问题你或许有点答案。”
她被这个问题哽住了，她自己想着。她不清楚人类社会，不清楚真实的触感慨和情感，如果从这一方面，她是想的。但是，从一个人形变为人，总是会伴随着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不适应感，和伙伴们的渐行渐远，伦理方面又会怎么讲，她变为人类之后又会怎么想？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
“你不会让我回去的对吗？”
“现在不会。”棱说，“将来会。”
“你这和没有回答问题一样。”
“那你要我怎么回答？”
“……”
“我说到的事情，有假的，但并不意味着我说的事情都是假的。”棱回答她，“有些事情我会做到，但前提是，你要履行我们的约定。”
“和这个破组织的约定？”
这次棱选择了沉默。
“你倒不如说和你的约定。”
“那你能有退路吗？你自己想想。”棱说，“从某种意义上，从这个素体出来才是最划算的。不要马上反驳我，因为你心里大概率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你只不过在想着你后面的那糟心的事情，不用想，我会帮你解决的。”
15停止了争吵。这一次棱真正地说到了点上。
“也有可能你只是心里疑惑或者过不去而已。”棱说，“你听着，我会帮你解决全部问题，你只要‘站在那里，然后什么都别说’；你也要知道，真正出事，上面问责的也是我，但他们不敢动我。”
15静止了下来。
“而且，你要明白，在那枚芯片注射进去之后，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伞’病毒再次解锁，底层覆写也在短时间内悄悄地完成，你也知道那芯片上的代码已经强制永久保留到你的素体中，你应该都知道这些。”
他说的确实没错，15感觉眩晕加重了。
“所以，你最后仍然不愿意说出来？”
“你本来就知道。”棱说，“我们吵的和那个问题并没有关系。我只不过是强迫你过了你心里的这道坎，而不是回答这个问题上，尽管你可能不愿意不相信我。
“我就说吧：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验证一个成熟但没有公开的技术，十分简单，仅此而已，你再怎么让我讲也并没有什么用。”
看来他在绕她。
“但我问的并非是这个技术的目的，而是你为什么支持这项技术。一个武器科的，和神经–电子连接科八杆子打不着。”
这直接的话棱停顿了下来，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又转头看了一下15。
“没为什么，我只是想而已。他们要求我帮忙找一个实验样品，我就帮了。”
“所以要去格里芬抢人？”
“这个组织没有任何人形会想接种‘伞’，进入被秘密耳语疯狂干扰的状态，你自己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放的任务也只有你干了不是吗？”
棱略微地抬起头。
“意料之外的情况。”
“卡夫莉娅跟我讲过，组织之间有个人发布任务和组织任务。而那个任务是个人发布的，非强制性。”15说，“报酬很高，但没人敢接，除了你。”
“我觉得你可以去刑侦科目了。”棱从背靠着的墙上离开，“我只是觉得这个报酬很高，考虑了一下之后接手了而已——至于其他人，我并不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我就是一个——如此简单的人而已。”
一个简单的家伙……首先他的身体就是这么一个迷。
“问了我这么多，你也该说一些什么。”棱说，“情报是对等交换的。这些对于我本身有价值的东西可没有录入到档案库里面。”
“那是你自己说的。”
“但第二个是你自己问出来的，不是吗？”棱伸了个懒腰，“当然，看你现在的样子，只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啥？”15暗笑了一下，“欠你人情？我给你们当小白鼠的人情你估计还没法还完。”
棱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转过头对15说：“话别说那么早，毕竟究竟是谁欠谁，取决于谁的价值高；至于谁的价值高——
“这还真不好说。”
说完，棱把15抛弃在了原地，在转角即将消失的时候，再次回头。
“明天下午三点做手术，你没有时间考虑什么了。”他微微笑着，“你现在能做的，是只能回去，做个好梦。”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这个地方，只留下15回想着他那些玩味的话语。头疼，疲惫，幻听和剧烈但实际并没有存在的疼痛数据催生着烦躁并阻碍着她分析棱的词语，但终究也只能得到一个词：
“*。”
［二］
铃声响起，15摁下闹钟，起了床，今天好多了，头痛已经消失，幻听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早上好，15小姐。”巴特勒飞了过来，对刚刚起床的15说，“需要我对您的素体状态进行详细评估吗？”
“不用了，谢谢。”15起身将头发扎起来，“不过还有人形评估是怎么回事……”
“我们有一些是人形干员住的房间，也会配备这个。”
“人形干员的房间？”
“是的，和这间房一样，不过床是改装过的无线高功率充电床，只要人形素体和它连接就可以开始充电，除此之外和一般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人形会有这样的待遇？”
“一般的人形转正过来之后，都会这样。”巴特勒说，“对于加载了或着有基础情感模块的人形，我们都会将其当成生物来看待，这也是SA的一些人员提出来的，被采纳的意见。”
“这样吗？”
“但是否加载情感模块，我们还是会严格审批，毕竟不能闹出很大的事情。WCPC也在探索和人形相处的模式。”
“比如‘炼石’计划。”
“是的，但这个计划过于激进，就被基本移除了。”
“‘基本移除’？”
“详细的资料还是去ID的资料室去查看吧。”巴特勒说，“毕竟我现在只有基本资料。”
15看了看时间，现在是6：30，洗漱一下就过去，应该能读取到很多资料。
“资料的查询是有权限要求的，您现在的权限是B级，在新人中算比较高的等级。一般都是从D做起。”
“权限？”15戴好了发卡，正在扎头发。
“是的，权限；权限一般分为两种，第一种是通用权限，也就是刚刚我说的等级，最低为F级，可以阅览大部分的资料。”
“另一个呢？”
“另一个则是特殊权限，一般用于特殊或者私人的资料浏览，可以由组织给予，也可以由个人给予。通用权限可以通过级别提升来提高。一般来说权限会记录在你的档案里，通过指纹来输入，而人形则是由植入芯片来代替指纹。”
15摸了摸侧颈，原来‘必须的程序’是这个意思。
“您今日和明日上午的行程是：在12：00接受素体检查和手术明细，于15：00接受手术，并于明日8：00接受WCPC的明细。
“知道了。”15穿好了衣服，关上衣柜。在出门前，对巴特勒说了一句：“帮我看好。”
“明白，15小姐，这是我的职责。”
15出门之后沿着指路标走向了ID的资料查询室，路上经过玻璃长廊式，外面飞机发动机的响声即使被隔音玻璃挡着也仍然可以听见。多架飞机起飞，进行着日常的任务以及训练。起飞的飞机通体黑色，边缘有少量白色，流线体的无后翼扁平机身伴随着大推力在跑到上起飞，身后也伴随着几架忠诚僚机起飞。
“他们有忠诚僚机系统了？”15感叹了一句，在极高速的情况下，这可是比较难做到的事情。但那一架，直接携带了6架僚机起飞。
这些东西，可能几年后才会有吧。
接着后，面又一个忠诚僚机编队在另一个同型号战机的带领下起飞，她才看清楚那个飞机后面的忠诚僚机。第一架具有可变后掠翼，机身较修长，看起来类似侦查机；第二种为扁平无垂直后翼机身，同样具有可变后掠翼，但宽度并不大，但也没有前面那位窄，似乎为了机动和载弹量而有意牺牲了一部分的速度。
看起来空中的科技很可以嘛。15继续向前，走出了玻璃长廊。来到了ED的工作恒温室。此时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少部分值守夜班的检修人员和为了接班或上班而提前来到的换班人员以及日常制造人员。
洛达在移动轮的帮助下跑了过来，高兴地举起了左前爪。
“谢谢，看来你记清楚了我的惯用手。”15用左手握了握它的左前爪，然后松开，“我还有事，要赶去ID部，再见。”
洛达挥了刚刚握过手的爪子，同样表示再见。
“我觉得我应该也可以弄一个。”15看着那个欢快的家伙，这么想着。
想着想着，也走到了ID部资料查询室的门口。
资料查询室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位于以一种厚1m的多层防弹玻璃为墙壁的恒温恒湿室用于保存资料和物品，维护和检查资料也是ID1人员的一部分。巨大的机械运送着ID1人员在两层半高的柜子上移动整理着纸质的资料。恒温恒湿室的另一边，是另一些ID1的人员，将档案录入到数据库中。
15来到恒温恒湿室门口旁边的柜台。在柜台值班的ID1人员看到了有人过来，抬起头来看是谁。
“您好，请问……”
“新人，如果你想要电子资料的话你可以去那边的电子讯息室去查询。只有纸质资料可以在这里领取。”
“我就是要拿纸质资料。”15说，“请你帮我拿棱相关的资料。”
“很抱歉，私人的资料只有在特殊授权或者私人给予的授权。”
还真是这样。
“好的，谢谢。”15说完就径直向着电子讯息室过去。
电子讯息室有着一个个的隔板间，带有音质隔离和电子隔离的材料树立在四周。打开门，里面只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一个横在桌上的纳米横形全息投影。15走进去，点开了桌子上的一个摁钮。
–检测到WCPC人员
–检测完毕
–人员：莱勒斯
代号：ST-AR15
权限：B级
去**的名字，我叫15。AR15狠狠地骂了这名字一句，滑动了一下资料栏，在政治资料的第一栏找到了WCPC的资料。
–资料名称：WCPC组织。
–资料代号：PL-001
–受阅权限：D级
（详情请见WCPC资料，这里不过多赘述了，只是为了短暂展现新世界观而已。）
请问是否要下载到个人硬盘处
15点击了“是”。资料几乎是瞬间就下载完了。她再一次点击摁钮，全息屏幕关闭。她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下一步，是要去ED部的资源分配总室去领一下物品。物品也可以送过来，但是再次的参观仍然是可以的。当她来到那个门面前，巨大的“ED•RA”的标识挂在上面。几十架SR-4“提取”和几十架SR-5“反重”正在工作，而旁边还有几架MR-4“升降”在等待着“流动”是一个圆形无人飞行器，顶部有一小型的介子升力环流发生器令它即使没有螺旋桨，也可以产生最高50kg的升力，避免了小空间内由于螺旋桨而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底部有可折叠的勾爪，可以将一定形状的货物抓住，将货物运到储存处，甚至可以剪短绳缩，解开薄膜包装等精细操作。
SR-4“反重”被设计为小型竖直棱柱状，其两宽侧面低处可以凸起一些立方体，和货物架上的一些凹陷相对应；货物架放置在6层货架上的固定位置，当需要运送货物的时候，就会被四架SR-4运下来。
至于MR-4“升降”，则是字如其名，是供人升降升降梯。其外表如同镂空的六面体，只有一个方块在四根竖直棱上上下滑动，供人上下，简洁的设计节省了大量的空间。
即使有一百多架机器，精巧的设计程序使得他们能够精准地规避，不会产生任何的碰撞事故。密密麻麻的蜂群并没有产生令人恐惧的嗡嗡声，反而比较安静。所有的一切都各司其职，和谐地进行着。
“莱勒斯小姐。”有一位ED5站在MR-4的人员认出了15，“您的物资会由无人机过来的，您不必过来。”
“我只是来看看。”
“您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来到这里。”那个ED5将MR-4降了下来；在ED5走下来之后，MR-4自己行驶到了待命区，“你每次出任务之后都会到这里维修器件；而且你呆久了就也不会感觉多新奇。”
“看起来你呆了很久。”
“确实很久，连家里的饺子都不知道了。”那个ED5抬头看了一下。
“中国人？”
“吉林人。”
“你的家人……”
“都死绝了，为了他们我才过来的。”ED5将安全帽放在旁边的装置佩戴处，动作的平静让让人反而不觉得是什么很大的事情，“死于辐射感染。”
“抱歉……”
“当我在家庭破碎之前我就收到了WCPC的合同，但我无法抛弃我的家庭。但当我家庭破碎之后，我又暴躁地想要报仇，想要一别过往，但又为了过往；而现在，又淡释了过去。这一切互相矛盾，这里的人们都这样。
“如同正与反相悖，但是又相互支撑与绑定，无正则无反。”
这就是“故事”吗？
ED5叹了一口气，将SR-3运来的货物给她。
“回过来吧，如果说有什么是重要的，那就是WCPC中的第一把枪，因为WCPC的硬质徽章会随着这一把枪送过来。意味着你就真正加入WCPC了。”
我是被强迫加入的，至少我签合同的时候是，15不动声色地腹诽着。但是她仍然不动声色地接过硬质枪盒，但ED5阻止了她打开枪盒的行为。“这个东西需要有一定的‘仪式感’。”他摘下手套微笑着说，“你的其他东西会由陆基无人机送过去。你先回去吧。”
他摘下了劳保手套，然后走入了休息室中。AR15看着门关上后，自己则拿起转身走出了ED的RA区域。至于回到了房间，打开房门，则已经是8：30了。回应了在客厅的巴特勒之后，就转身走进了工作室里。
她将步枪盒放在了桌子上，WCC的斜三角凸标识让人瞩目。打开纽扣，波浪形海绵垫上放着的正是WCPC的硬质组织徽章；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枪械本体，采用铣削工艺制成的硬铝合金上机匣，哑光的硬质阳极氧化黑色金属漆面收敛它的光芒；以及高强度塑料制成的下机匣略有淡灰色的光芒，单独弹匣座的螺栓并不显得突兀，马盖普的弹匣插入其中，一切都看起来很匹配。
15将NV2拿起，十分熟悉的触感意味着火控系统已经具有这把步枪的全部资料，也许是那个芯片的作用。然后她拿起了那枚有金属徽章，一个协议就开始连接了过来。
–协议同化完成。
–人员名称：莱勒斯•阿玛莱特•科尔斯。
–人员编号：F-03123
–权限：B级。
–部门所属：未归属。
–欢迎使用WCPC内部网络。
为什么又是这个名字，她仍然骂了一声。门铃突然响起，15走出工作室，打开了门，四台SR-4托着货物，出现在门口，它飘进了房间内，将自己负重的货物放在了地上。然后又快速的离开。
这时一条短信从中弹出：“您的必须货物已送达。”
原来是这么送的吗，让一个飞行的物体浮空着穿梭，希望它不会撞到路人。她将货物架上的一个箱子拿起，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AR15：
希望你在WCPC的的第一天能很好的度过。
11：30之前过来SA的科研室141科室，你应该知道在哪里。
你想要了解的东西，包括你下载的那些玩意资料以及它们的解读都在那里。
——棱
他果然在监视我在干什么，连我在ID下载和查询的资料都知道。还有，那下划线真的很碍眼，AR15笑了一下，毕竟能写错字也是很好笑的，即使是故意标出来的，算了，没必要在这里怀疑他什么。AR15将纸条揉成了一个纸团，顺手向垃圾桶一扔。
毕竟以他那该死的“圣母”性格，他做不出来，也没有必要做出来，这直接和WCPC现行的蛰伏策略相悖。
毕竟一个组织的小人物，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一个小人物……
AR15的嘴角逐渐地平缓，她想起了棱掠走了她，而起过了很久，她也仍然没有被找到的痕迹，她想到了帕拉蒂斯。
——背后有个大组织。
［三］
12：00
她绝对仍然在怀疑。棱这么想着，从趴着的桌面上醒来，努力地挣脱朦胧的状态。因为过一会，某个人就要过来了。
在棱整理好状态之后，敲门声也随之响起。
“进。”
15打开了门，走了进来，见到棱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你找我过来是为了说明那破计划的过程，是吧。”
“是的，你猜的没错。”棱抬手对着桌子对面的椅子，“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聊这个东西。不用很急。”
15看着对面的棱，目光缓慢移向了面前的椅子。同样是两边的桌子，同样是一个小房间，同样的——两人都坐在了对面。这和某个不远的场景非常类似。
“如果坐在这里勾起了你不太久远的不好回忆，你可以坐在沙发上。”
他还有脸去说。15冷哼了一声，暴力地扯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看来你没有记仇。”棱用着轻淡的声音说着，那不甜不咸又低沉的声音总是会赋予那句话另一层欠揍的含义。15将拳头重捶了桌子，脸色阴沉地说：“给我闭嘴，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废话。”
画面被调了出来，出现到墙上的中控显示屏上。
“我只是在找资料，顺便说几句。”棱将资料放大，“如果你不爽，你可以说回我。”
“那我骂回你之后呢？”
“那我也会继续回话，‘礼尚往来’，这是我的权利，也是你的权利。”
15深呼吸了一口气，企图将逐渐热起来的情感模块的热量压下去。和他吵起来绝对是……最伤害自己的事情。
“‘炼石计划’的目的你已经知道，而现在说的是过程。”棱转过办公椅子，面向身后的中控屏，“一共分为三个步骤，信号传输，数据规整，数据归元。
“信号传输是将所有的心智数据全部传输到中心量子计算器上，进行多项备份。三层数据心智分三个子数据卡备份，全部都归在一个数据器上。同时将数据转到第二步。
“第二步为数据规整。我们要将所有数据全部检查，将所有的数据规整为不同的模块；然后进入第三步，输入进激活后的大脑皮层的不同区域。”
“‘激活后’？”
“在培养基里的人体是处于一种类似‘休眠’的状态，在加入相关物质刺激大脑‘苏醒’后，大脑皮层才能开始正常工作，避免产生冗余的事情。我想你可不想知道人体在培养基里是怎么样的吧？”
确实不太好，那种在粘稠液体中的感觉令人恶心。
“顺便说一下，在输入前，我们会激活小脑和脑干中的神经，让所有的器官正常工作之后，才进行这三步。”
“理论看来已经很成熟，实践如何？”
“已经做过动物实验。”
“动物……实验？”
“老鼠和猴子的，没有做其他。”棱拿出了一张纸，“然后，把这个形式性的东西给签了。”
15看了一下，是一份协议书，她拿起旁边的笔，快速在上面签了“AR15”。
“很抱歉，不能写代号。”棱把纸揉了起来，扔到后面的废纸娄，“写那个名字，这是那个的作用，不要以为我想给你起。”
15皱起眉头，吸了一口气，粗暴地在上面签下了“莱勒斯”。
“谢谢合作，虽然是第二次这么说。”棱把协议收入到了档案袋中，将手指交叉起来，“接下来没有其他事情，所以我打算给你说‘炼石’接下来的计划。”
AR15这次没有反驳，她以沉默回应。
“好吧，我只好当你愿意了。”棱再次切了一下资料，“在这之后，你会接受特别设计的康复训练，以便你快速地掌握你对人体的控制。然后，再接受训练，以及对你‘特殊制造’的身体有更深的了解。”
“我猜一下，我的那个身体有经过基因的编辑改造？”
“从胚胎开始。”棱补充道，“否则你怎么会看到和你素体一模一样的人体？同样，也会有一些比较强大的能力。”
“你也看到了？”15突然变转了语气。
“并没有。”棱说，“我没有观摩其他人‘非常不好时候‘的癖好。”
“那看来你们很早就商定要我了，否则不可能有时间培养出来那么完整的人体。”15缓了一口气，重新放松了下来。
“选择是要尽快，不过没出手时机而已。我没理由在别人有精力的时候对他来一脚以让自己在后面被痛快地挨揍。”棱用手撑着头，用略微起伏的声音打趣着，“我承认我是个容易吃亏的人，但至少我会躲别人踢过来那一脚，我也知道要遭他睡着的时候扇他而不是清醒地在他面前做事情。”
“呵。”
“继续刚才的东西——在之后，你会接受资格考核，在这之前，我是你的教官；而在这这之后，我才是你的长官。”
“考什么？”
“一系列的单独的侦查、狙击、刺杀、近距离入侵等由虚拟系统实现的拟真任务，当作考核内容。当然，考官评级也是我。”
“我倒是希望语来做。”
“因为他评级比较松？”
“因为他是个人。”
“是吗？那很抱歉，你需要忍一会。”棱微微笑着，如果不仔细观察肌肉，很难看得到，“当然，这还没完。你还需要做的还有一个真实的任务。至于内容，暂时没有定论。”
“看起来要耗很长时间。”
“看起来很长，但理论上也就一周半的事情，实际上也没差多少，说不定还快几天。得益于基因编辑，你有很好的领悟能力和运动能力，在掌握身体之后，很快就可以适应人体的情况，再加上我们的科技使得武器偏向‘傻瓜化’，非常利于适应和掌控。”
“那看起来还不错，我猜一下——”15将背靠到椅子上，“有你设计的武器吧，那个什么NV系列。”
“你大可以自己查资料，必要让我去回答那种问题。”棱关上投影，闭上眼睛，继续着被中断的休息，“我的话已经讲完，你可以离开了。你可以四处逛逛，在机场的跑道上步行——现在的战机训练已经完成了——或者在高处走走，向下鸟瞰这里的风景，即可怕，又壮丽——总之，让我好好睡一下。”
“还意味你要说什么煽情的东西。”
“那没什么必要，至少从现在来说。”
棱将头仰了上去，双手自然交叉放在腹部，以那样的姿势停顿了一会，在15出去的时候说：“虽然确实没有什么必要，但有时候就是会说出这样的话语，至少会让心里舒坦。所以出去走走，说不定还真有用。”
15没有去管那一个神经病所说的疯癫话语，将门关上。
有种想笑的感觉。这家伙前言不搭后语，先说没用，又说有用。
真是矛盾，15微笑地看了看时间：13：00，还有，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似乎真没有了事情去做。
不会像那家伙说的那样真的出去走走？
“**的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遵从那样的建议。
但我又有什么可做？她愣了一下，陷入了自我的思想挣扎。
最终在自我挣扎之中，猛地选择了推开了出去的大门。
［四］
隔离区外的世界看起来并不算太美好，坍塌液的爆炸过后仍然弥漫着绿色的烟雾。远方，还有一些装置正在工作，它们正在不管吸收着空气中的坍塌液；同时，也有一个圆柱形的护罩圈住了基地周围，防止其他东西进来，而基地周围的，圆柱里面的一部分区域，则变成了荒地，除了一些如补给点和指示等前沿建筑，没有任何的生机。当然，基地附近仍然在起新的建筑。
在远处，巨大的绿色结晶体横立在一个巨大的爆炸坑周围。似乎是爆炸之后在急速冷却的温度下生成的，那些约两米高的的尖刺形结晶环绕着周围，告诉着不远处的人们，他们们现在仍然远离安全绿区的红区，在这个毫无生机的地方，建立起的一个死海之中脆弱而渺小的庇护所而已。
而这一切，却都是人们互相为了杀死对方而为他们的后代所制造出来的困境。也许以后有方法，但仍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是债，虽然债主是他们自己。
门口打开，一对车辆从门口出去，直升机在上方护送着小队，这是侦查队伍。从卡夫莉娅获得的信息，目前基地里还没有任何的死亡情况和重伤情况，也没有任何突然失踪的人。这说明WCPC可以保证大摇大摆地出去而不会因为ELID感染者的袭击并染上ELID的病症。
后者好说，防化服就可以解决。但主要是前者，能将在红区巡逻作为日常的任务，就说明这对他们的危险程度比较低；当然，也有可能不得不去做而已。但从从来没有有过殉职于日常任务的人来看，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而已。
他们的军事能力确实不容小觑，毕竟如此频繁地侦查和扩张，却如同人一步一步走一样到位。而且，还是在红区的中心地带。
不过周围也应该被重火力“清扫”过一遍，这样日常巡逻也会轻松很多。
“看来又见面了，莱勒斯小姐。”
15回头，看见的是飘扬着金色头发的卡夫莉娅。
“叫我15。”
“好的，15小姐。”卡夫莉娅坐在休息区观景台窗旁边的椅子上，15站在旁边，“我喜欢在这里，这里可以见到正在建设的建筑，每天都不一样。”
“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些在建的建筑而已，并没有什么很好观赏的。”
“但对于我来说，每天都看到这里有发展，就感觉前面的路有希望，这个组织也仍然存在，自己所做的就有意义，也让自己能撑下去。”
“但这最多是心理安慰。”
“我当然知道是心理安慰。但人，总但得要有点光，才能继续走，对不对？哪怕这是自我欺骗。”卡夫莉娅看着下面正在忙碌的ED人员，“人是矛盾的，也需要矛盾的。”
15没有继续说什么话。
“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我的故事并不突出。我的父母在黑帮的交战中被击杀，我的科研所因为没有资金而解散，我的丈夫也在游行中被警察误杀。”
“……”
“我只不过是想要挣扎出来，那确实是我的至暗时刻，直到WCPC的人敲开了我家的门，将一纸协议交给了我。”
卡夫莉娅喝了一口装在壶里的液体，及其强烈的味道说明这是混合着高浓度酒精的溶液。
“接下来你可能认为我就要说什么感激的话语了？当然不可能。那个介绍人将纸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走了，明天给她结果并做准备。
“在走之前，我问那个人：如果我们不来，你不怕我泄漏这个保密的组织吗？
“那个蓄着长胡子的用他那磁性的嗓音说：‘我们选的人，都是赌徒。’”
卡夫莉娅再一次喝了一口，微醉地看着面前。
“确实是赌徒啊。”
只有赌徒，才会彻底地抛下这一切，玩命一搏。
“但赌完之后，那至暗的过去就会消散了吗？那档案上的‘父母已过世，科研所解散失业后加入组织’就会被抹去了吗？这并不可能。恰恰相反，你是为了过去的一切，才来到这里的……”
声音逐渐微弱，然后再次平稳，15走过去，发现她平稳地睡着。
为了过去，而抛弃过去。这看似矛盾的两面，却直接被捆绑在了一起，如同硬币有正反。
自己，也许是吧。但她并没有那种境遇，也无法与她们共情，更难以解决。
“这里还有毛毯……”15看了一旁架子上的挂着的公用毯子和旁边表明“已使用”的篮子，拿起了一个，盖在了卡夫莉娅身上。
“也只有非常多这种状况，才会设置这个。”
通讯突然响起，是神经-电子连接科的科室。
“很抱歉打扰您，莱勒斯小姐，我们需要提前至少半个小时给您检查素体状况，以方便手术进行。需要您马上过来。”
“好的，我马上过来。”15推开了观光休息室的门，“还有，叫我15小姐。”
希望她做个好梦。
［五］
15开启了SA部门的大门，一位SA人员看到了她，走上前去。
“15小姐，我领你去科室。”那位年轻的SA人员直接阐明了意图，“我们要去电子科室检查你的素体。”
15看着SA部门大楼的周围，由于人都在科室里，除了运送资料和设备的机器，基本没有其他东西在这里闲逛。也因为大家都在做科研，所以没有什么喧哗吵闹的声音。
“这边，15小姐。”SA人员打开了一道门，15和他走了进去。门后，15看到了6六个的白色褂子，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其中一位招呼她躺在床上。
“我们需要你的心智完全停止以方便我们检查。”一位看起来很强壮的SA人员正在点击着仪器，“麻烦请躺在这里。”
15利索地躺了上去，随着心智的连接，她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感觉浑身有点难受，她的四肢感觉无法控制，也没法感受
“你现在暂时动不了。”另一个的人声传来，15向上望，看到一个中年人，他正在后面跟着自动行驶中的床车，“我们暂时封闭了你素体的大部分功能。”
这样啊，15张了张嘴巴，看来面部还能动。
“我现在是要去手术室吗？”
“还能去其他地方吗？”中年人笑了。
15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并没有产生任何幻听。
“我们把有关伞病毒和你自己心智的代码进行了隔离。所以你听不到幻听。”中年人猜到了15想要感受什么，“我们到了。”
平移门滑开，床车自动驶入，转弯，停止。一群人穿着无菌手术服，看着15。刚才的中年人已经站在玻璃外，注视着她。
“15小姐，我们开始了。”心智的重新连接让15的心智开始忐忑，“我先需要你进入深层平台。”
话音刚落，眼前开始逐渐黑暗。15本来还想问什么，又逐渐地陷入空洞之中。
当她再次睁开眼，她发现她正在坠落，没有风声，但有那种失重感。她就这么穿过了二级平台。一幕幕的记忆碎片从身边飞过，她来到了三级平台。
那是她的队友们，她们在某次行动之后，就难有重聚的一天。而现在，她好像离他们更远了。
她撞到了一片坚硬的地板，这里是三级平台的最底部。
她坐了起来，看着四周那些穿成一片的记忆。
“M4……”
她仍然记得M4在出任务的前一晚，失眠而紧张。
她拥有最近乎人的心智，也远去了她们。
平台开始崩解。
她倒了下去，随着平台坠入黑暗。
［六］
她醒了来，感觉很奇怪。她的背部感觉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的器官感受，腹部同样有这种感受，但稍弱。眼前也没有了日常屏幕的电子信息
她抬头看到了面前的被子，应该是压感。
“你终于醒了。”
15抬起头来，看到棱坐在旁边靠窗的椅子上，手放在了桌子上。
“手术看起来很成功，不是吗？”棱的手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背着强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准备去接受你的新身份吧——
“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