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无言的发着金黄的光。
哈纳德家每个人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直到女仆端上晚餐,玛古雷尔尴尬的招待:
“坐吧,都坐,吃饭要紧。”
恩造扫了一眼帆布长桌,每个人都配备了银质的餐具,精致的座椅,边角有漂亮的烛台,花瓶,确实令人心悦。
长桌就四个位置,玛古雷尔坐在正中间,两侧看起来是给孩子坐的,因为鲍里斯直接坐在侧边了。
施恩造没有顺从安排的位置,她瞄了一眼哈纳德夫人的位置,确定其准备坐在玛古雷尔对面的位置时,直接抢先坐下。
于是就变成了,长桌最里的位置是玛古雷尔,玛古雷尔的另一头是施恩造,右侧是鲍里斯。
哈纳德夫人懵了,在玛古雷尔使了个眼色之后,乖乖去坐原本给施恩造准备的位置。
这次吃别人的份,总不会被整了吧?
反正也饿了,不吃白不吃。
打开餐盘盖,每个人盘里的都是烤牛排,香气四溢,施恩造在心底流口水。
施恩造也不管餐前有没有仪式,用刀切下一点肉尝了一口,还挺好吃,随后大口大口的抓着肉吃起来。
煞风景。
夫人和鲍里斯表情十分郁闷,看在玛古雷尔的面子上,还是皱着眉头忍住了。
用餐的时候,谁也没开口说话,先吃完的施恩造默默的观察他们。
餐毕,玛古雷尔热情的给施恩造安排住宿。
“恩造这几天赶路肯定累了,给她安排最好的房间,对了,把《恩佐传》也带去房间里,她最喜欢那本书。”
“不用了。”施恩造摆手。
蹭吃蹭完了,该看的也看了。
这里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熟悉。
唯独这个爸爸,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陌生却熟悉,而且没来由的感到愤怒。
“爸爸。”施恩造一唤,玛古雷尔连忙点头回应。
“你当初说,要我杀光野兽,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玛古雷尔一阵愕然,随后立起那正直的眉毛。
“柯……恩造,这的确是我最亏欠你的地方,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所以肩负哈纳德的家族重任,哈纳德为人类鞠躬尽瘁,不止是在主持公正上,早在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在击退野兽上做了不少的贡献。当然,也要将哈纳德的弓术传承下去,所以才那样严格的对你。”
“哦。”施恩造能理解想要杀光野兽的热血,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说的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幼年时的回忆里,爸爸明明从来没提过什么哈纳德家族的责任,要是知道名字,她也许早就找到他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野外?”
然后自己在城里成立新的家庭?
“你不记得了吗?我当时为了锻炼你的实战能力,所以带你去了郊外,结果不小心走散了。”他的表情很是真诚,语气尽是后悔。
“我这十年来都在找你啊,从来没放弃过。”
真的是不小心?施恩造鼓起二瞳并没有被说服。不可置否的是自己能切实感到悲伤,更多的却是比被丢弃还要深刻的痛苦。
“你今天太累啦,可以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接着来叙旧,好不好?”
“不了,我只是来见你一面而已。”没办法对话了。
既然对方在刻意隐瞒什么,那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至少面前这个不是最开始的那个爸爸了。
“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想和我聊聊过去了,我再考虑认不认你这个爸爸。”
“你先……”没等他说完,施恩造已经穿过走廊夺门而出。
没人拦她,庄园的仆从们都低着头各忙各的。
穿过大大的庄园内部,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夜晚里她一身白,想认不出也难,至于维多利亚能这么快赶来,想必地道的功劳是少不了的。
“还好你会走正门。”维多利亚笑道。
“那当然了。”施恩造也笑了,因为躲躲藏藏就不是她施恩造了。
“见到了?”
“嗯。”
“怎么样?”
施恩造垂下眼眸:“好像……不是以前的爸爸了。”
“……和我去个地方吧。”维多利亚伸出手。
施恩造搭上那只手:“好。”
她们离开庄园后,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废弃的大仓库,地形和庄园并排,面积和庄园的田地差不多大,虽然里面到处都摆着纸箱,但还算干净整洁。
不难看出这是哈纳德家的仓库。
“你对你父亲还记得多少?”维多利亚猜测目前的施恩造还是处于记忆混乱的状态,所以保险起见先问一遍。
“他会带我杀野兽,给我讲故事,但……他抛下了我。”施恩造低着头咬唇,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嗯……恩造,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来找他是因为感觉还丢失了某些回忆,对吗?”
施恩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对可靠的金瞳,轻轻点头:“……是的。”
如果记得没错……以前的维多利亚总是愁眉苦脸,让人忍不住去担心,事实上也的确是施恩造一直在鼓励维多利亚。
如今她变得成熟又可靠了。
“嗯……接下来的画面可能有点冲击,恩造,如果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维多利亚很快就找到了仓库里属于地下室的门盖。
她想,她应该猜对了,这个地方就是导致施恩造失忆并且记忆混乱的根源。
如果一个人在童年受到了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她很有可能逃避自己的记忆。
仓库里渗着凉意,在打开门盖的一瞬间仿佛瞬间蒸发,从地下室里迸发出火焰般的热气流,强烈的冲击感让施恩造开始产生幻觉。
通向下方的楼梯似乎搅拌成了一团,她有些头晕,仿佛下面就是无底深渊。
明明还没探下身,就觉得已经被困在其中很久,疲惫。
看到她这副模样,维多利亚确信了自己的结论,但也还是很担心:“你还好吗?”
“没、没事。”然而豆大的汗不断从她脸颊上滚落。
似千针在刺脑,每走一步,肉体仿佛血液倒流般抵抗,疼,全身都疼。
看到施恩造这样咬牙坚持,维多利亚握紧了腰间包里的药,眼神变得凌厉。
地下室没有人看守,有的只是野兽的低吟,中间有一条人能穿过的路,两边摆放着整齐却大小不一的铁栏笼子,到了最底下,血腥的气味挥之不去。
笼子里大部分都是目露凶光的野兽,少部分还是人类。
施恩造认真的盯着这些笼子,血的味道让熟悉感油然而生,视线恍然一震,面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的重叠,墙壁的裂缝变回了其原本崭新的模样,采着更亮一些的月光。
那是她被推进了铁栏笼中,由于月色还亮,她能看到笼子外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刚推她进笼的红发男人,另一个披着一身黑袍,看不清脸。
男人依旧年轻,冷峻的脸庞使她觉得陌生。
“爸爸?”
她转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握着铁栏杆发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