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川凛跟在小川结月后面。
她看着前方，岩井管家语气卑微地和小川结月聊着天，一口一个大师称呼着。
小川结月则是面无表情，偶尔冷淡地回应一下，经过庭院时，她突然停下。
整个队伍也随之一滞，跟她一起停下。
岩井管家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她：
“小川大师？”
小川结月挥挥手，“没事，只是觉得看到这月季很美。”
说着，她来到一朵花前，单手托起花朵。
哀川凛转头看去，花朵的花瓣白皙，里面又透出一点粉色，花瓣层层叠叠，淡粉的色彩格外有少女气息。
确实是很漂亮的花，不过要是不说这是月季，哀川凛还以为是玫瑰呢。
“这是第一波春花吧。”小川结月问。
“是的。”岩井管家笑着靠近，同时抬手指了一名后面的女仆。
“你，去拿把剪刀来，小川大师既然如此喜欢，那就剪一点带回家吧。”
她又指了一名女仆，说：“还有你，去拿个花瓶过来，等下把剪下来的月季都插起来。”
岩井管家伏下身子，讨好地看向小川结月，“小川大师，要不先去家主那边，月季等下我让他们插好送到您家里去，到时候您可以慢慢欣赏。”
“家里就不用了，送到我社团去好了，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地址。”
“好，送到社团也行。”
结束对话，她们又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家主的卧室门口，无关的女仆都已经退去。岩井管家轻轻敲门后把门推开。
门一开，房间里雾气翻腾，向外溢出。
管家招呼着她们三人快速进入，等到全部进入后立马将房门关闭，好像很怕雾气散出一样。
卧室很大，但摆放着了各式各样奇怪的东西，左边是一个大型的十字架，银光闪闪，哀川凛走进一看，上面有点掉漆，应该不是真银。十字架旁边有一个西式的烛台，上面点着几根蜡烛，发着微弱的光。
右边摆放的雕像则是印度教的妙毗天毗湿奴，面目慈善柔和，四只手臂，分持轮宝、莲花、法螺和神仗，双腿盘起，端坐莲花台上。
哀川凛虽然认不出来是什么神，但极具印度风格的雕像，让她知道这是印度教的。
莲花台下插着三炷香，烟雾上升，连绵不绝，弥漫整个房间的烟雾估计就是这里来的。
向床走去，岩佐健太郎躺在上面，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见有人前来，他咳嗽两声，试图撑起身子。
岩井管家见状立马上前，扶着岩佐健太郎坐起。她将岩佐身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介绍道。
“她们是我新找的驱魔师。”
小川结月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大师，咳咳……我这样还有救吗？”
床上的男子不停捂着嘴咳嗽，脸色苍白，眼睛也毫无神采。
哀川凛低着头，用手挡着，低声悄悄地和佐田南绪说：
“这不像是恶鬼上身，倒是有点像重度感冒。”
“别瞎说，这么大家族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么大家族没准没有一个正常人。”哀川凛大胆猜测。
佐田南绪偷摸着给了哀川凛一拳，嗔怒道，“就你是正常人。”
小川结月站在床前，只是注视着岩佐健太郎。
岩佐健太郎坐在床上，眼神散乱，不停地低声咳嗽。
一秒，两秒。
三分钟过去了，小川大师还是一动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岩佐健太郎，仿佛是在注视着他身后的恶鬼。
一旁的岩井管家眼神在两人间游离，她不敢出声打扰，深怕什么动作惹恼了大师。
虽然小川结月是她从网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找来的，但那个时候，她已经将当地的神官都找遍了，甚至连其他国家的都找过了，印度教的，欧洲的，本土的，三方诊断下，都说是恶鬼附生，难以根治。到最后花了岩佐大半家产，请了各方雕像回来，每天要像刚才一样，闻特制的香薰，但也只是堪堪维持住性命。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寄了封邮件过去。
而小川她们的到来直接给了她弥足的信心。小川大师不怎么说话，但品茶时举止优雅，气度不凡，对茶道理解也颇深。身后还带了两个信女，想必是她的徒弟。
她越想越觉得靠谱，小川大师来之后甚至都没有谈过钱的事情，不像其他神官张口闭口钱，到现在就要了几束月季回去，简直是高人风范，不谈钱，只谈缘。
不愧是大师。
岩井管家这样脑补着，五分钟过去了。
小川结月动了。
“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起，“什么恶鬼，依我来看就是小鬼！”
“您的意思是？”岩井管家面带欣喜凑上前去。
“开坛！做法！”
哀川凛站在旁边，感觉事情慢慢朝着她所预想不到的地方去了。
一个小时后，按照小川结月的要求，仆人们将房间里的那尊印度教雕像搬到外面庭院里。
哀川凛靠过去，贴着小川结月，轻声问道，“你在干什么？你真要开坛作法？”
“不然呢？”
“你……”仿佛是被小川结月理直气壮地回答气到了，哀川凛有点说不出话来，“开坛做法，开坛做法，你会吗？”
“多少学过一点。”
“电视上？”
“刚才在手机上偷摸着学了一点。”
“……”
哀川凛有些被气笑了，她转过身去，又转回来，“你喜欢装，喜欢人前显圣，那没事，但能不能早点收一收，我们好早点跑路。”
她提醒道：“你越装越大，你看那个管家看你的时候，眼里都有狂热的光了，别到时候收不住，把人家治死了。”
“放心，我有分寸。”
小川结月回答的十分心大，但哀川凛是真的心慌，岩佐这么一个大家族，到时候真会出点事，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庭院里已经按照小川结月的要求摆放好了。
中间是印度教的妙毗天毗湿奴雕像，前面是三张供桌，每张供桌上按照要求，从左到右依次摆放着鲜花、水果、糕点、香烛、水和清茶。
小川结月让所有人退开四五米距离。
她站在中间，上前一步。
做法开始了。
围在外面的哀川凛越看越觉得别扭。
这是什么三教大杂烩啊！
一身欧式洋装白色贝雷帽，却在用东方道教的开坛做法，请印度教神仙！？
小川结月上前一步，开始念诵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哀川凛越听心越是打颤，这是佛教经文啊！怎么又多一个教？
然而小川结月听不到她的吐槽，她继续念颂着佛教经文，走到供桌前，拿起一张符纸，从供桌的最左边拿起鲜花，以握毛笔的姿势握住花茎，再来到最右边，将鲜花的根部泡入茶水之中。
待根部吸满茶水之后，小川结月挥舞着鲜花在符纸上书写着，同时嘴上念念有词。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挥着鲜花写完最后一笔，同时经文也念诵完毕，小川结月则像是轻松了一般，呼出一口气。
她拿起符纸，上面一大半是湿漉的痕迹。小心翼翼地将符纸拿到香烛上方，高温炙烤下，符纸慢慢恢复干燥，因为原先用茶水书写的痕迹，符纸表面凹凸不平。继续烘烤下，符纸开始卷曲，出现黑边，然后猛地窜出橘色的火焰，不断舔舐向上。
小川保持着一只手拿着符纸，另一只手拿起一碗水，放到符纸下方。符纸燃烧破碎，橘色火焰蔓延，黑色的烟雾翻腾而起，灰色的符纸粉末飘洒向下，纷纷扬扬落入清水之中。
她转过身来，将这碗符水向岩井管家递出。
“去，把这碗符水给你们家主喝。”
岩井管家双手接过，转身就往卧室跑去。
小川结月去往水龙头旁洗手，女仆上来给她递了一块毛巾。
“谢谢。”她接过毛巾擦了擦，来到哀川凛旁边，低声说道：“快跑！再不跑来不及了。”
三人向着出口走去。
后面一众女仆面面相觑，只好先跟着她们，管家不在女仆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惜岩佐家占地实在太大了，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口，岩井管家追上来了，她提着两边裙摆，喘着气跑来。
“小川大师，等一下，小川大师！”
三人只好回头。
岩井管家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讨好地笑着，“小川大师，这就要走了吗？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不了，我有些事，要先走一步。”小川结月说。
“那……家主的病。”岩井管家问道，虽说小川大师施了符水，但也未必能直接救好家主，她还是希望小川大师能多留几天。
“没事。”小川结月从兜里掏出一包茶包，扔给管家。“将这个茶包泡入热水十五分钟，一天两次，三天后恶鬼自会驱散。还有别闻那些香薰了，没用的。”
她向前走去，拿起管家身上的笔，在管家的手上写下一串数字，“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就拨打这个电话号码。”
说完小川结月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带着哀川凛和佐田南绪离开。
走出一段路之后，确认了后面没有人，三人松了一口气。
“小川，你真是坑蒙拐骗，不要命了？这么大一家子人，你在那里开坛做法。”哀川凛没好气地指责道，“你是真不怕被人看出破绽来啊。”
“没事，他们找不到我的。”小川结月意味深长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