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这世间为什么会那么多的争斗?”
年轻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团体活得更好。”
老人:“那么你对那些不争的人有什么看法呢?”
年轻人:“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老人:“他们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他们为什么不争?”
年轻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不过,要说的根本原因的话,我认为是他们是想顺从道而活。”
老人点点头。
他的名字叫亘。他是空永门掌门。有一把弓,是门派的宝物,只有掌门才有资格拥有。
他在和他的学生对话。他的学生叫烁恒。
烁恒:“老师,问答结束了吗?”
“结束了。”
烁恒:“那弟子告退。”
“好。”
烁恒刚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烁恒:“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烁恒。”
烁恒:“学生在。”
“你没有资格得到消心惧。”
烁恒沉默了几秒,消心惧闭着眼,没有看他。
“学生知道了。”烁恒走了。
山间云雾缭绕,花影层层叠叠。
烁恒光着上半身,坐在石头上。
“我没有资格吗?”
“我来永山已经那么久了,结果竟然是这样。”
“呵,我们每天都在打打杀杀,他竟然还要跟我说这些。”
“净说些玄而又玄的话!”
烁恒自言自语,心情无比地失落。
“得不到那把弓,我来这里修行又有什么意义?”
“轰!”
一块石头被真气炸碎,原来是烁恒干的。
“可恶,我不甘心。我没有资格,那谁又有资格!”烁恒大叫。
“当然是我。”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
烁恒站起身,看见是他的师哥随宁。
随宁:“哎呀呀,师弟,你不必要跟块石头过不去吧。”
烁恒两腿叉开坐下:“我是跟石头过不去,又不是跟你过不去。”
随宁:“我本来可以坐在那块石头上,陪你聊聊天的。可是现在呢,我只能站这说话了。”
烁恒:“这里石头那么多,哪块不能坐?”
随宁:“哪块都能坐,可我只想坐你炸的那块。”
烁恒:“那你就坐地上吧。”
随宁:“好。”
随宁找了一块长草的地儿,坐了上去。
烁恒躺在石头上,瞥了一眼随宁:“你通过师父的考试了?”
随宁:“通过了。”
烁恒:“也就是……你得到那把弓了?”
随宁摇摇头:“没有。”
烁恒:“呵,那你刚才还说你有资格。”
随宁:“师父确实对我说我有资格。”
烁恒:“嗯?”
随宁:“师弟啊,当我听到师父说我有资格的时候,我简直欣喜若狂啊,都想跳个舞转几圈了,可我知道我必须忍住,不能在他老人家面前失态。”
烁恒:“行行,我知道了。那你为什么没拿到它?”
随宁:“这就奇怪了。师父说我有资格拿到消心惧,但拿不到。”
烁恒:“呵,这老头,竟说些玄话。”
随宁:“我心里想,师父,您老人家在耍我吗?唉!你说气人不!”
烁恒:“哼,师哥也没拿到,我心里平衡多了。”
随宁:“我说师弟,师哥我知道你肯定庆灾乐祸,可请你把话藏在心里好吗?说出来很伤人的。”
烁恒摆摆手:“好,我收回收回。”
随宁:“切,说出去的话能收回才怪!”
烁恒:“那就请师哥你忘了我那句话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哈。”
随宁:“我心胸可没那么狭窄,一句话都不容下那怎么能行?”
“轰!”
又是一块石头炸了。
烁恒听到动静坐起身:“啊?”
他看见师哥的手还冒着烟。
烁恒:“师哥,你也拿石头泄愤啊?”
随宁长舒一口气:“心里舒服多了。”
他看向烁恒:“师弟,我跟你学的。”
烁恒:“师哥,请你跟我学点好的。”
随宁:“那你得让我能发现你的闪光点啊。”
烁恒:“你多观察观察。”
随宁指着自己:“我一个大男人,天天观察你?你有啥可看的啊,有这时间我去看美女了。”
烁恒:“随你随你。我睡觉了。”
随宁:“消心惧不要了?”
烁恒:“不要了。我想通了。本来就不是我的,我没得到也没失去,有什么可失落的。”
“有道理。”随宁摸着下巴点点头。
“好了,不扯了,我小睡一会。”烁恒翻了个身,留给随宁一个后背。
“你能放下,我放不下啊。唉,命苦啊。”随宁躺下,看着云来云往。
烁恒在门派里有很好的名声,自然也有不错的人缘。在众人的口中,他豁达开朗,不虚伪做作,是个很真实、很坦荡的人。
就算师父已经说了他没有资格拿到门派的宝物,他也只是失落了一会,就不放在心上了。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该干嘛干嘛,随遇而安。而师父的究竟要传给谁却还是个未揭晓的答案。
直到那一天。
烁恒做了件师兄们谁也想不到的事。
他向掌门人,消心惧,他崇拜的老师,发起了挑战。
亘和烁恒的距离,只隔了一个台阶。
亘在上,烁恒在下。
亘:“你来了。”
烁恒:“感谢老师给学生机会。”
亘:“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很久以前。”
烁恒:“老师,你是说……你早就料到了我会来挑战你?”
亘:“这把弓,名为消心惧,和我的名字一样。你想要得到,只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方式为正统,就是掌门人考察弟子的能力,选出继承者。第二种方式,正是你现在所做的,挑战掌门人。打败我,你就有资格拿到它,但你就失去了继承掌门人的资格了。这都是本门派一代代定下的规矩。”
“你知道我会选择第二种方式。”烁恒额头上流下汗。
亘抚了抚胡子:“我知道。”
此时山下那可是骂声一片。
弟子们都在山下骂烁恒,谴责烁恒的行为。
他们认为烁恒为了得到消心惧,不顾师徒之情,简直无耻至极。
但从规矩上讲呢,烁恒的行为符合空永门的规矩。
另外,规矩里还有一条,弟子向掌门人发起挑战,掌门人可以拒绝。但消心惧接受了。
弟子发起挑战,师父愿意接受。双方都遵从规矩,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但从情义上,烁恒的做法令人难以接受。
随宁却不在人群中,他躺在那天烁恒躺的石头上,闭目不语。
从中午到黄昏。
大家都在山下等结果,谁也没离开。
台阶上出现一个人影。
众人望去。
烁恒一步步走下台阶。
台阶有几百层,他走的很慢,很疲惫。
弓在他背上。
弟子中突然有一人喊道:“混蛋!烁恒!我真是看错了人!就算你拿到了亘弓了又怎么样?你配吗?你不配!”
接着众人都开始骂烁恒。
烁恒在骂声中走下台阶,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
弟子们围成一个圈,烁恒就在圈里,承受着众人的怒火。
弟子们的刀剑对准他,好像随时会砍过来。可没有人攻击他,也没有人放他走。
烁恒低语:“让开。”
一个弟子说:“师父待我们不薄,对我们恩重如山,今天这逆贼为了一己私欲,抛弃师徒之情,我们难道不该讨个公道吗?”
另一个人叫道:“替天行道!”
这句话喊出来,那可是一呼百应。一片片“替天行道”的声音中,众人围成的圈越来越小。
烁恒反手按住背上的大弓。
战斗一触即发。
“住手!还嫌闹的不够吗!”
台阶上出现七个长老的身影,喊出这句话的是其中的容长老。他们是师徒之战的见证者。
弟子们纷纷低头行礼。
七位长老很快分成了两边,他们跟着中间那位新出现的老者慢慢走下台阶。
老者,正是亘。
烁恒望着师父,心中百感交集。
师父停在了中间的台阶上,并没有完全走下来。
弟子们谁也不敢再说话。
亘:“我输了。七大长老是见证者。按规矩,烁恒拿走卜弓,你们不许阻拦。”
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甘心地让出一条路。
亘看着烁恒:“不好意思,烁恒,刚才还有些事要做,这才让他们逞了能。”
烁恒:“师父……”
亘:“按你平常那样,叫我老师就行,一改口我都不习惯了。”
烁恒:“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
烁恒:“你那时候对我说,我没有资格拿这到消心惧。下一句,其实是……可你会拿到的。”
师父点点头。
烁恒:“我明白了。”
亘:“我们这是相互成全。你心里不要有负担。”
烁恒:“我……”
台阶上,台阶下,仿佛只剩下师徒两人。
亘:“你后悔吗?”
烁恒:“我不后悔。”
“那就好。”
烁恒:“师父,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
烁恒:“嗯。”
“你和我很像。烁恒。”
烁恒的眼睛微微张大,接着,他笑了。
亘:“你确定要离开永山吗?”
烁恒:“嗯。”
亘点头:“嗯。”
烁恒:“再见了,师父。”
“再见。”
烁恒转身,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
烁恒的确是赢了,消心惧没有让他。
让两人分出胜负的,不是武力,是执念。
烁恒看起来没有执念,但他并没有放下执念。他的执念在他心里越积越深,成了他的心魔。
可是他想要的真的是那把弓吗?
恐怕不是,他只是想消除这个执念,让自己不再痛苦,不再纠结。
他可以不要亘弓,可他得不到它,他就没法消除自己的执念。
师父的执念,没有烁恒那么深,所以他败了。
那一刻,亘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如今,烁恒击败了他,成为消心惧新一任的主人。
师父败,弟子胜。
烁恒望着永山,跪着磕了几个头。
不,不对。
师父胜,弟子败。才对。
烁恒知道自己输了。
他的头顶在泥土里。
雨夜。
往事一幕幕浮在烁恒的脑海里。
他睡不着。
从极寒之地回来已经两天了,他基本上都很闲。
可他过得并不轻松,他无时无刻不想看看消心惧。这让他很累。
他又想起师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