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有停。
烁恒在月阁上的亭子里观雨。
往上看，都是雨点。
往下看，是被雨水淋湿的屋檐和院落。
往近看，雨点打在榆树叶子上。
往远看，一片的灰蒙蒙。
烁恒叹了口气：“这雨下得令人心烦。”
“为什么？我觉得这雨下得令人心情畅快。”一个声音说。
烁恒扭头看，是狂却。
狂却身材中等，身姿挺拔。一头利落短发，身穿月阁制服。
“前辈好。”烁恒行了个礼。
狂却点头。
他走到烁恒身边，两人一起看雨。
烁恒感觉在他身边站着很不自在，就装作很有礼貌地远离他一步，又往后退一步。
狂却瞅了他一眼，又跟他并排站。
烁恒瞬间尴尬了：“前辈这是何意？”
狂却笑笑：“我长得很凶吗？”
烁恒摇头。
狂却：“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站一块？”
烁恒：“嗯……我觉得这是种礼节。”
狂却摇头：“礼节有时候是必要的，有时候却没必要。在我这里，你没必要那么拘束。”
烁恒对狂却有所改观。
狂却说：“你现在很闲吗？事情都忙完啦？”
烁恒点头：“现在是没什么事。”
狂却问：“你既然觉得这雨下得心烦，为什么还要继续观雨呢？”
烁恒望着雨，说：“可能看着看着我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狂却说：“你竟然有和我一样的想法。我也这样想过。”
烁恒看了他一眼：“那真是巧。”
狂却肤色白皙，眼神坚毅，下巴有新长出来的胡须。
狂却：“看起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啊。”
烁恒又有些尴尬。他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只是我没说出你感兴趣的话题罢了。”狂却看他。
烁恒迷茫了。狂却到底要说什么？
“烁恒，我曾经也是山隐门的人。”
烁恒惊了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狂却说：“所以你那天对我那种态度，我才不会怪罪你。要搁其他人，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哦。”
烁恒赶紧低头行礼：“师……师叔好！对不起，师叔，那天我……您一提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有点狂了，抱歉！”
狂却哈哈大笑，说：“你小子现在倒是挺乖。据我对你的观察，你虽然能比较自在地应对别人，但却不是油嘴滑舌之人。这点我很欣赏。有我山隐门的风范。”
烁恒尬笑。
狂却：“还有，不必再叫我师叔。我早已经离开山隐门。”
烁恒：“这样说……其实我也是……”
狂却拍拍他的背：“那我们就不必称师叔师兄弟什么的了。只需要知道我们曾经是同门就够了。”
烁恒挠挠头：“哈哈，那也是。”
狂却：“我那天在极寒之地见到你，就知道你我是同门了。因为你背的大弓，我再熟悉不过。”
烁恒：“山隐门的大部分人都对它很熟悉，外人就很少知道了。”
狂却：“是的。”
烁恒突然觉得狂却亲切起来。
狂却：“你有资格得到这把大弓，说明你实力不俗。后生可畏啊。你离开了山隐门，又拿着弓，那就更说明一些事了。”
烁恒沉默了。
狂却知道烁恒隐藏着心事，也不作追问。
两人又聊了几句，狂却突然说：“来我手下做事吧。烁恒。你我师出同门，相互有个照应。”
烁恒想起了霜榆。他拒绝了狂却。
狂却挠了挠头：“好吧。”
烁恒说：“我知道师叔有意想照顾我，可我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
狂却说：“那就好。毕竟师出同门，我辈分又比你大，确实心里多少想照顾你点。”
烁恒说：“谢谢师叔。不过我现在好像过得还行。请师叔不必太担心。”
“既然如此……”狂却摸摸口袋，掏出一个雪果，“这个就送你吧。”
烁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花隐阁。
雪果落在一只白白的手里。
炽舞拿着雪果左瞧右瞧，又看看烁恒：“你效率真高。”
烁恒躺坐在椅子上：“狂却给的。我用真气检查过了，是真的雪果，不是假的。并且很安全，很新鲜。”
炽舞：“我当然知道。雪果乃是天地之间的精华，和普通的水果差别大了去了。只简单地拿在手里，就能知道它有多特别。”
烁恒：“雪果很神奇，它不被任何东西污染，就算把它扔到泥土里，它也能保持干净。”
炽舞：“你知道为什么吗？”
烁恒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炽舞：“雪果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律，相当于一个小世界。它里面有天地之间的自然之气，分为阴气和阳气，阴阳二气在里面相融相离，能清除杂质。所以呢，它一直是个不被任何东西污染的状态。”
烁恒：“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啊。”
炽舞：“是呀，它能一直保持自己先天的模样，不被污染，是极其纯净之果。”
烁恒：“我说为啥真气和雪果相融就能检测出它是真的呢，原来是因为真雪果里的自然之气是纯净的，能吸收同样纯净的真气。”
“你很聪明。师父必须要夸夸你。”炽舞为烁恒鼓掌，突然，她愣了一下，“等等，你说狂却？那个月阁的狂人？他怎么会给你雪果？”
“我在看雨，他也来看雨，我们巴拉巴拉聊了好一会，我才知道他和我师出同门。他是做长辈的，就给了我一个雪果。”
炽舞眨眨眼：“我可不记得收狂却当过徒弟。”
烁恒突然有些无语，直起身子说：“我是说，我和狂却原来都是山隐门的弟子。我一直拿着的那把弓，就是山隐门的宝贝哦。”
炽舞跺了下脚：“你以为我刚才的话很傻啊？我只是幽默一下，懂吗？”
烁恒继续半躺着：“懂的懂的。”
炽舞对雪果爱不释手：“狂却可真大方啊！”
烁恒：“我不也很大方吗？我一有了雪果，立马就把雪果给你了。”
炽舞：“哼，这是你应该做的。”
烁恒：“你！啊，我要被气晕。”
炽舞：“徒弟给师父带点小礼物什么的，不很正常嘛？”
烁恒：“你管这叫小礼物？”
炽舞托起雪果：“它不小吗？你看它小小的，白白的，多可爱。”
烁恒：“戒指也小，戒指也贵啊。”
炽舞：“那戒指也是‘小’礼物呀。”
烁恒不想说话了。
炽舞来到他身边，叉起腰：“总之，你完成了师父的任务，师父可不会亏待你的哦。”
烁恒摆摆手：“不、不必的。”
烁恒：“给你什么奖励也不要？”
烁恒站起身：“要。”
炽舞掩住嘴一笑：“你这人脸变得还真快。刚才还说什么不必不必的。”
烁恒摸头：“那只是客气一下”
炽舞：“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烁恒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炽舞坐到桌子上，翘起二郎腿，脚伸到烁恒眼前：“那奖励你给师父揉揉脚。”
烁恒：“这叫奖励？”
雪果是冷白，炽舞的脚是奶白。
雪果放在她的膝盖上，被她的手来回摆弄。
炽舞：“怎么？不愿意？”
烁恒：“愿意。”
烁恒刚伸手，炽舞就跳到了烁恒身后，捏捏他的耳朵：“真是个色鬼！你想的美。”
烁恒：“……”
炽舞亲亲雪果：“嘻嘻，我这就把雪果给舒长老送过去，你想玩就在花隐阁再玩会，我的侍女们应该不忙，你可以到南边找她们去给你搞点好吃的。”
烁恒：“那奖励呢？”
炽舞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不给哈哈。”
烁恒：“你！唉，简直了。”
炽舞：“我就试探试探你，没想到你还真想摸人家的脚。”
烁恒脸一红，闭上眼：“切，我才不想摸呢，只是想逗逗你罢了。”
他突然感觉一个小东西落在了自己手里。
凉凉的。
他睁开眼，看见手里有一个串着红绳的、火焰形状的小石头。
石头很光滑，是半透明的。
“这是……”烁恒把石头拿到自己眼前。
炽舞站在烁恒面前，抱着胳膊：“这是本小姐用真气雕的，可爱吧。用料呢，是我珍藏的火焰石。”
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卡：“看，和我的发卡一样。”
烁恒站起身，对比了一下：“是啊。形状上还真是一模一样。”
炽舞：“嘻嘻，我照着自己的发卡雕的。”
烁恒的声音变得有些小：“谢谢师父。”
炽舞背过身：“谢什么啊，真见外。”
她又转过身，脸竟然有些红：“我先忙啦。”
烁恒还没开口，炽舞已没了踪影。
房间里只剩下烁恒一个人。
他看着手里的火焰石，竟看得出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