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道大门,穿过一座座院子。
附近的重楼从身边依次滑过。
终于到了这天上人间。
月阁。
传说中的仙阁,虽然美丽,可也只能存在于人的想象中,人的梦幻中。
而这座狭长高耸的阁楼,却将传说化为现实。
任何人看到它,都不可能不感概。
诗人看到它,想将自己的文墨题在它的身上。
歌者看到它,想站在它的最高处歌唱。
舞者看到它,想在它的院落中起舞。
画家看到它,会将自己的笔折断,因为无论怎么画,都画不出它的美。
它不似人间景色。
这里有阁楼、有长生树、有勇士、有美人。
它的最高统领者,月合。
更是神秘的存在。
相传月合总是喜欢待在第九层。
那是最高层,已在云上。
此时,傍晚。
阁内,第三层。
一张小木桌,两个人相对坐着。
男人一身银灰的道袍,披散着长发。
女人头发火红,扎起一根马尾,穿着奶黄色的连衣裙。
男人是月合,女人是炽舞。
两个身份高贵的人。
一个是月阁的主人。
一个是炽家的大小姐。
雪果茶,极为珍贵。
月阁之外,就算是达官显贵,也很难喝到。
就算买到了雪果,也多是将其珍藏。
要想常常喝到雪果茶,那就要到月阁内了。
在这里,稀世珍宝也不足为奇,比稀世珍宝还要宝贝的雪果,偶尔也可以当解渴的东西。
其实雪果在月阁并不是不珍贵,只是没那么珍贵罢了。
月合说:“雪果茶那么好喝,你为什么不多饮几杯?”
炽舞回答:“好喝,当然好喝。”
说完她饮了一杯。
月合为她倒茶:“怎么?今天炽舞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炽舞说:“你怎么知道?”
月合说:“一看便知道。”
炽舞说:“那我以后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月合笑了下:“人的情绪说变就变,一天中有无数个情绪状态,又岂能是想藏就藏的。”
炽舞托着下巴说:“那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月合说:“什么办法?”
炽舞说:“我戴个面具不就得了?”
月合哈哈大笑:“好办法,真是好办法!”
炽舞说:“这不跟你们月阁里的狂人学的。”
月合听后又是一阵大笑:“也许他也只是想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才天天戴个面具。”
炽舞说:“那倒是方便了。以后本姑娘也整个面具。”
月合说:“还是别了。”
炽舞竖起弓着的左腿:“为什么?”
月合的视线忍不住往炽舞的膝盖扫了一眼:“你戴上之后,我就没法看到炽舞姑娘美丽的脸了。”
炽舞说:“你不喜欢神秘感?”
“我不排斥神秘感,可我更喜欢美人。”月合品了口茶。
“只要我喜欢就够了,只要我愿意就够了。”炽舞晃晃马尾。
“那当然,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月合叹口气,“可惜,实在可惜。我以后也整个面具吧。”
炽舞问:“你戴面具干什么?”
月合说:“我也需要神秘感。”
炽舞说:“你在学我。”
月合说:“我可没学你。我们都在学狂却。”
炽舞浅笑:“他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好方法。戴上面具,就能隐藏情绪了。只是有个缺点。”
“什么缺点?”月合说。
“会有点闷。”炽舞说。
“那就有时候戴,有时候不戴。面具还得多留几个孔。”月合想想说。
“有道理。”炽舞说。
“来,干杯。”月合举杯。
两人碰杯。
炽舞喝完后说:“对了,你的小跟班呢?就老爱问我问题的……叫烁恒。”
月合放下杯子。
窗外的叶子飘进来几片,落在桌面。
“实不相瞒,不仅炽舞姑娘在想他,我也在想他。”月合说。
炽舞一愣:“什么想他?我突然发现最近你的跟班少了一个,想来吃个瓜。如果这涉及到你们月阁内部的事,你不想说也就算啦。”
月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想一个人,并非等于他很重要。有时候只是刚好需要他,他却不在。”
炽舞点头:“你说的在理。”
月合说:“实话实说,烁恒,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炽舞问:“失踪了?”
月合说:“突然就不见了。我也无法感知到他的真气。他很可能跑到了很远的地方。也可能遭遇了什么事……”
炽舞摇摇头说:“倒是可惜。”
“可惜什么?”月合微眯的眼张开。
“可惜你身边少了一个得力的护卫。一个不怯场、爱学习爱问的人,一般是很有潜力的。”炽舞说。
“我一直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所以派了很多人找他。只是到现在也没得到他的一点消息。”月合说,“只能顺其自然吧。”
“也只能这样了。”炽舞苦笑。
月合说:“那次宴会上,他帮了你的忙……炽舞姑娘心里是记住他了吗?”
炽舞说:“受人之恩,岂能忘记?”
月合说:“那炽舞姑娘还记得我也帮了你吗?”
炽舞说:“自然记得。怎么?月公子想要什么奖励吗?”
月合说:“我可没说。我想说的是,无论是我,还是烁恒,我们都是月阁的人。只要你需要月阁的帮助,月阁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
“那么肉麻的话吗?你可真会说啊,你啊,唉,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听到你这句话,还不感动得泪流满面啊?”炽舞抱紧自己的胳膊。
“这话我可不会跟别的女人说。”月合看着炽舞,眼神变得深情,“舞姑娘,我……”
“阁主!”镜怜冲进来。
月合压制住愠怒,袖子下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有什么事?“”
镜怜说:“方棱来了!”
炽舞腾的站起身,月合只是坐着。
“快去迎接,我知道了。”他说。
“是。”镜怜瞥了眼炽舞。
“我先回避下了。”炽舞说。
“炽舞姑娘很怕方棱吗?”月合问。
“如果你不需要我回避,那我就见见他呗,有什么好怕的。”炽舞说。
“我说过,月阁永远在你身后。要是方棱敢对你不尊重,他就别想走出去了。”月合捏住茶杯。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炽舞说,“月公子,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了,我一直把你当作挚友来看待。”
“我知道。”月合笑笑,“炽舞姑娘,你是我重要的人,重要的朋友。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一样。”
“那我们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吧。方棱……”炽舞说。
“好。”月合起身。
月阁,二层。
大方桌子。
方棱体格健壮,本来不小的椅子,在他的身下,倒是显得有些小了。
“好久不见啊,月阁主、炽舞姑娘。”方棱敬酒。
另外两人也举起酒杯。
“叮!”
酒杯相碰。
三人一饮而尽。
方棱嘴角流下酒,他用大手随便一抹:“啊……真是好酒啊。”
月合说:“月阁没有不好的酒。”
方棱说:“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喜欢来你这喝酒!哈哈!不像有些家族,见我过来,净是拿些不上档次的酒糊弄我。他们以为我是大老粗,以为我不懂,其实我只是不想说!给大家都留个面子罢了!”
月合说:“方大哥怎么可能是大老粗呢?你懂下棋,懂赏音乐,更懂品酒,如此有雅兴的人,我都自愧不如呢。”
方棱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月合老弟抬举我了。今天我来的真是时候啊,哎呀,我好幸运啊。”
月合说:“此话怎讲?”
“我真没想到炽舞姑娘会在这!哈哈!真是碰巧了,碰巧了!”方棱说。
炽舞莞尔一笑:“遇见方大哥也是我的幸运。”
“上次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对炽舞姑娘多有得罪!他经历的事少,经验少,我回去以后已经关他禁闭并让他好好反思了!对不住了!”方棱说。
“方公子并没有什么错,方大哥不用纠结。”炽舞说。
“炽舞姑娘心胸宽阔,我那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肚量,也不会到现在还不会来事了,唉!”方棱叹气。
“人总是要慢慢成长的,不需要那么着急。”月合笑笑。
“嗯。不过他也有优点。”方棱瞥了眼炽舞,“他心性单纯,对别人都很率真坦白,遇到事了不会逃避,喜欢勇往直前……这倒是让我很欣慰,很欣慰啊。”
炽舞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月合说:“我很看好方公子。我建议方大哥应该多多欣赏他的优点,让他取长补短,总有一天,他肯定能独当一面的。”
“哈哈哈,嗯,我知道月老弟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舞姑娘,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谈话了?我觉得我来得有点不合适吧?”方棱说。
“并没有。”炽舞摇头。
“我今天邀炽舞姑娘前来赏花赏月,正闲聊着呢,没想到方大哥过来了,本来我想明天邀方大哥过来尝尝月阁的好酒好菜呢。”月合说。
“没想到我今天就能尝到了哈,哈哈哈。”方棱夹菜,“月阁不但景美,人美,饭菜还鲜美,真不愧是被称为天上人间的地方!”
“月阁比不上方家的气势磅礴,与方家相比,月阁的格调倒显得有些小气了。”月合说。
方棱说:“不,各有千秋,各有各的美嘛。这就像美人一样,虽然长得都不一样,但总归都是美的,哈哈哈。”
月合说:“方大哥果真是雅兴之人。别的家族首领都不太懂你,只有我懂你呀。”
方棱说:“同样的,也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了,月合老弟……”
他举杯,三人再一次碰杯,饮尽。
炽舞脸上有些微红。
看起来她似乎有些上头了。
不然她的脸颊不会那么红、她的眼神不会那么迷离。
月合说:“老鹰懂鱼,鱼也懂老鹰,可是老鹰总要吃鱼的,鱼也不得不无时无刻保持警惕。”
方棱说:“想要吃鱼的,不止是老鹰,还有熊,还有大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月合看着他说:“不吃饭就要饿肚子,饿肚子久了就很难生存,为了生存,只能想办法填饱肚子。”
方棱说:“人也一样。只不过人套了个文明的壳子。”
月合说:“人终究还是和动物不一样的。动物的本能大于情感,人的情感有时候要大于本能的。”
方棱说:“也许情感也是本能的一种呢?月合老弟。”
月合说:“我不那么认为。如果只靠本能,又怎么可能有月阁呢?月阁是人情感的象征,人情感的凝聚体。如果建造月阁的人不多情的话,月阁又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呢?甚至说,如果那人不多情,月阁都不会出现的。”
方棱说:“你真是个艺术家。我也喜欢艺术,可我仅仅把艺术当成愉悦我的工具。我不喜欢制造艺术,因为我没有艺术细胞。对我来说,艺术拿来用可以,但不会影响我的判断,我的思维。”
月合说:“艺术是主观的。只要自己认可的东西,都可以称为艺术。没有艺术,世界就会失去很多色彩。人类的情感是艺术的源泉,我是这么认为的。”
方棱说:“幸亏月阁的主人是你呀,不然它不会那么美,也不会吸引那么美的姑娘来跟你喝酒聊天。”
炽舞笑笑:“不关男女的事。想当男人,还是想当女人,是人在出生之前就选好的。可出生后我们都忘了我们的选择了,所以才有那么多抱怨呀。有的男的想当女的,有的女的想当男的。女人有喜欢艺术的,也有不喜欢艺术的,男的也一样。我喜欢来月阁逛逛,不代表其他女人喜欢。”
方棱叹了一口长气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已经老了。你们都很年轻,年轻人有自己的观点,有自己的主见。而且年轻人的思维,性格已经与我们这些老家伙完全不一样了。怪不得我和我儿子不好相处,处处误会,处处冲突,是因为我不懂年轻人啊。”
月合说:“人终究会老去的。一个女人,不管她现在多年轻,多青春可人,可她总有一天要面对自己苍老的容颜。可当她年老时,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变得完全和自己这个年代的人不同时,又怎么会不感到欣慰呢?孩子代表着新时代,孩子在进步,在改变,时代也在改变,在进步。老去的一代不该觉得欣喜吗?”
方棱喝了口酒:“我方棱不是固执的人。你说的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某些方面我觉得自己老了,但某些方面,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这个社会,光靠年轻人来干活,不太可能吧。年轻人也需要老人来带,来教会他们经验。”
月合说:“方大哥说的是。”
炽舞说:“我们讨论了一大堆,菜怎么没动几口呢?”
方棱说:“哈哈哈,说的是。好酒配好菜,好菜我可要好好尝尝。”
月很亮,云很轻。
红帐浮起。
炽舞的确上头了。
酒是好酒,可她觉得人不对。
哪里不对呢?
晕晕乎乎的。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接一个念头。
她总是要想到他身上去。
烁恒。
你在哪?
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回来就好。
人总是要等到自己脆弱的时候,才愿意承认,自己真正的心意吗?
她想烁恒了。
她认了。
她亲自找月合问烁恒的下落。可从月合口中也无法得知他在哪。
炽舞不喜欢喝酒。
可她现在需要酒。
非常需要。
似乎跟抽烟的人一样,知道吸烟不好,但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要点上一根的。
回来我要好好罚你几杯,坏家伙。炽舞想。
“月合老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方棱突然说。
“什么事?”月合坐得端正了些。
两人都上头了,喝的舒服,吃的也舒服。
方棱说:“雪仙山的事,我们都知道。上次媚柔过来,有些话说的不太恰当,她回去跟我汇报,我听了把她狠狠说了一顿。”
“你看,最近一段日子,方家找月阁找了有两次吧,我都没有让媚柔来。”
月合轻笑一声。
方棱接着说:“她说的有点直接了,可就算她委婉点说,想表达的意思还是一样的。方家想参与雪仙山的管理。”
“媚柔姑娘当时说的是方家要收回雪仙山呢。”月合说。
“她只是为了给方家壮壮面子,才那么说的。现在,我说的是参与管理。只是个参与,月合老弟,你应该懂吧?”方棱说。
“方家是想和月阁合作,共同管理雪仙山吗?”月合说。
“如果阁主允许的话,那这样再好不过了。”方棱说。
“如果我说不允许呢?”月合说。
方棱一愣,说:“我说直接点吧,月合老弟。我讨厌拐弯抹角的说话,只是有时候不得不拐着弯儿说话。现在,我面对的是你,你懂我,我懂你,那我就跟你说直白点。”
月合说:“但说无妨。”
炽舞在旁边,托腮听着。
方棱说:“方家本来是要重新抢雪仙山的,现在我提出的观点是共同管理,我们不发生冲突,和平解决。你好,我也好。再退一步讲,要是共同管理也不行,那方家也要参与月阁雪果的生意,不管是采集,生产,包装,还是搞广告宣传,只要能让方家从里面赚钱就行。”
月合说:“共同管理?好一个共同管理。方家势力大,月阁势力小,哪有什么共同管理?明面上大家一起来管,实际上呢,真要这样了月阁很快就会被架空,或者说很快我们就还要打起来的。”
方棱说:“我好斗,但你不好斗。我是知道的。”
月合说:“我不好斗,但我有一群好斗的手下。”
方棱说:“以前的我好斗,现在上了年纪了,我更喜欢平平淡淡,也就没那么好战了。不过要是你,或是你的手下,就说你的手下吧。他们中有想要与我一战的,凭现在的我,就我一人之力,还是够他们喝两壶的。”
月合说:“雪仙山是月阁的地盘,雪果更是月阁的生意。如果有人敢来挑衅,敢来惹事,月阁定会让来者付出代价!月阁一定会战斗到底!”
方棱说:“好!”
他拍拍手说:“你当月合,完全够格!月阁看起来风花雪月,像个柔弱的小姑娘,但月阁每一代的主人都是血气方刚,我方某打心底地佩服!”
月合说:“那只是方大哥认为的月阁,你要是在月阁待久了,就会知道月阁是什么地方的。”
方棱看向炽舞,笑笑说:“看来我不懂月阁,更不懂月老弟啊。”
炽舞咬住嘴唇说:“本来今天不用说这事的,大家简简单单地吃个饭就好,不很舒服吗?不很开心吗?为什么又要争来争去呢……”
听了炽舞的话,方棱有些意外。
意外的是,他没想到炽舞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还有些惭愧。
他被自己的情绪牵着走,语气中充满了威胁,怒气。他本来是想给炽舞留个好印象的。
炽舞捂住自己的额头,心想刚刚自己在说什么啊。
酒劲上来,有些话秃噜一下就出来了。
方棱说:“抱歉,炽舞姑娘,刚才我失态了。”
炽舞说:“没事。是我失态了。”
方棱说:“唉。你说的很对。我们可以不谈这些的,只是不谈这些,我就不会来了。我代表的是整个方家,方家的利益,方家的命运,方家下一步该怎么走,我都要考量。况且,方家还有很多位高权重的人,还有很多德高望重的人,他们也参与方家的管理,我必须协调好他们之间的关系,综合他们的意见,才能坐稳家主的位置。”
他问:“炽舞姑娘,你现在参与家族的管理了吗?”
“我还没有。”炽舞说。
“等你开始管家里的事了,就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了,也就能理解我的苦衷了。”方棱说。
“那我不管不就好了?”炽舞说。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炽家需要你了,你不上也得上,不行也得行。”方棱说。
“反正我现在不用管,也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炽舞说。
“好啊,这样好啊。我也想回到自己年少的时候,那时候我只练我的剑,开心的不得了,其他什么事儿我也不用管。”方棱喝着酒说,“如果你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让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你不想管事,那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管。”
炽舞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刘海有些乱乱的。现在的她酒劲正上来。
她用两个小拳头顶住脸颊,显得脸肉肉的。
“时间不早了,月合老弟。我走了。”方棱站起身。
月合站起来说:“我来送送你。”
方棱点头说:“好。”
月合回头对正晃晃悠悠起身的炽舞说:“炽舞姑娘,你坐着就好了。我们都还没事,你出来见风了会晕的更厉害。”
方棱同意:“对,你就坐这儿吧。”
炽舞坐下,说:“好。那下次再会了。”
方棱看炽舞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说:“好,下次再会。”
月合送方棱出月阁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碰见了炽舞。
炽舞的护卫,恋怜,她正搀扶着炽舞。
“炽舞,你好点了吗?”月合问。
“没事,酒开始醒了。好酒啊好酒。”炽舞摆摆手。
“我这儿有马车,我送你回去吧。”月合说。
“不用,月公子回去吧。我想走走。”炽舞说。
“见风很容易醉的,最好赶快回去,坐个车更好。”月合说。
“我不会有事的。恋怜会安排好一切。”炽舞说。
恋怜说:“月公子放心好了,有我在,没意外。”
她朝月合眨眨眼。
月合说:“好吧。二位路上慢些,注意安全。我送二位一段路。”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炽舞说,“对了,还是我们送你回阁楼吧。我看你就一个人。”
“哈哈哈,我根本没醉。只是那会有些上头,现在清醒着呢,你们快回家吧,别担心我,我就在家里担心什么啊,我动动嘴就有一百个人搀我回去。”月合说。
“那好,拜拜咯。”炽舞说。
“拜拜。”月合挥挥手。
炽舞继续往前走了。
月合站在原地。
静静地。
他注视着前方。
前方有两个女人。
火红头发的,是他的心上人。
他喜欢她头上的发卡。
那是火焰形状的。
小小的。
让人觉得倔强。
让人觉得炽热。
她的背影,越来越小。
那双黑色的眼眸,将她印在灵魂的深处。
月合就那么看着,一言不发的。
看着她走远。
想着她会不会回头。
他想追上去。
抱住她。
从背后。
他发现她的肩膀,
并不宽阔。
是和自己比起来。
他的肩膀正好可以将她的包裹起来。
他会感觉她需要自己的保护。
可现在他触碰不到她。
他恨自己的软弱。
他又害怕自己太勇敢。
勇敢地说出对她的爱吗?
然后,被拒绝吗?
那样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说她只是他的朋友。
她和他小时候见过几次,
一起玩耍,一起嬉闹。
小时候的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可以那么顽皮、她的感情可以那么激烈。
笑也疯狂,
苦也疯狂。
他只能用疯狂来形容她。
她宛如一朵火焰,
在无时无刻地跳动着。
月合的心脏也随着她跳动。
终于,看不见炽舞了。
月阁失去了色彩。
美人带走了它的色彩。
月合发现月阁并不美。
他看着高高的阁楼。
他不觉得它美了。
原来美的是炽舞,不是它。
月合就这样,坐在院子里,盘着腿。
好累……好累。
炽舞……
我……
月合睁开眼。
他在自己的床上。
霜榆坐在床边,正趴在他身上,睡眼朦胧的样子。
“你醒啦,哥。”霜榆呢喃。
月合伸手摸摸她的头:“嗯。昨天我怎么了?”
“你醉了。在进门后第三个院子里,就在那儿,你睡着了。”霜榆说。
月合用手把霜榆的头发弄乱:“看来我断片了。哎呀,我以为我没事。”
霜榆打开月合的手,理了理头发说:“那是你以为!不许再有下次了!要不是护卫发现你睡那了,后果不堪设想!”
月合说:“哈哈,没事的。我有深厚的内功。”
霜榆说:“我信你个鬼。净安慰我呢。”
她的鼻子,很可爱。
一根手指刮了刮。
是月合的。
他说:“让你担心了,霜榆。”
霜榆猛地抱住月合:“傻瓜,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