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公安局所处的这条街道还算繁华，就是晚上，也是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赵奶奶的推车就锁在门口的一个路灯上，有值班的门卫帮忙看着，倒也没有丢什么东西。
她为银发少女削好的苹果还放在车架上，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氧化成了深褐色。
“我再给你重新削一个。”赵奶奶拿起那枚苹果，收进一个塑料袋中，又从车上拿出另一只红艳的果子来。
“不用了，阿婆。”嬴政抬手，摇了摇头：“今天你献饼与朕，朕为你荡平乱党，也算是两清，就此别过吧。”
“小雅，你真的有地方去吗？”赵奶奶握着苹果，担忧地问道。
“不劳阿婆费心。”少女眼神一敛：“方才朕出手时未能顾及阿婆，让阿婆受惊了，这份歉意朕记在心中，有机会再来补偿。”
“小雅，虽然奶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奶奶相信你不是坏孩子。”赵奶奶说道：“你要没地方去，可以去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阿婆，我真有地方去。”
“你这孩子，撒谎时候的眼神，跟我那孙女一模一样。”
“这......”嬴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睑，知道这又是被妖女身体给影响了，身为君王，怎么可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呢。
“奶奶就一个人住，小雅你放心吧。”赵奶奶看出少女的动摇，露出慈祥的笑容。
“阿婆，你凭什么觉得，朕不是个坏孩子？”
“这......奶奶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很准的。”
“那你这次可就看走了眼了。”嬴政嘲笑似的勾起嘴角：“老人家，你很善良，若是知道朕以往所做之事，肯定会畏惧朕的。”
“小雅以前做了很多坏事？”
“都是为了天下。”嬴政点点头：“阿婆，就此别过。”
少女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身离去，她坚定的语气让赵奶奶一时不知该不该去阻拦。
“小雅！”
少女脚步不停，娇小的身子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这丫头。”
赵奶奶紧赶几步，拨开人群寻找那道银色的身影，可后者却像是鲤鱼入水，瞬间就淹没不见了。
一时的犹豫让她与少女分别，赵奶奶皱着眉头，心中不仅有后悔，还有担忧。
赵奶奶又往前追了几步，询问了几个路人，却都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少女消失得就像是个影子。
她又在路边站了好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水果摊旁，拉起拉着，顺着街道慢慢行去。
实际上，少女只是转身进了个小巷，从巷子尽头的矮墙处轻盈越过，就到了另一条街道。
相比起赵奶奶的担忧与挂念，嬴政就显得十分轻松，不过是离别，不过是萍水相逢，纵使她对赵奶奶印象不错，但也绝说不上什么不舍。
“有些丢人啊，打几个武功都不会的废物，还让老人家身陷险境。”嬴政负手，沿着街道缓缓前行：“重回大秦，老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不叨扰为好。”
她的目光扫过街道两边发光的招牌，打算先找个能住的地方。
“这里的人家真是富裕，家家户户都点得起豆脂油灯，还把油灯放在招牌里好更加显目。”嬴政好奇地打量着入夜的街道，连连称奇。
“行人皆不时看向一块发光的板子，那是什么？很像是铜镜法器......这样的宝物竟如此普及？”
“这路面的砖石虽然这儿缺一块，那儿翘一块的，但是做工都不比朕的皇宫里差，好一个富饶之国。”嬴政赞道：“此国既然距我大秦远矣，便可远交，学其工匠机巧之术，徐缓图之。”
一想到开疆拓土，少女的心绪便又躁动起来，脚下的步伐也有力了几分。
“嗯？”
一个粉红色的破旧招牌突然映入少女眼帘，其上用几个白色的大字写着——“福来客栈，棋牌机麻，农家小炒”。
“客栈？嗯，进去看看。”
福来客栈的瓷砖地面上粘着许多擦不干净的口香糖污渍，少女一走进门，便因浓郁的烟味与喧闹的麻将声音皱起眉头。
“喂，小孩出去。”坐在一张破旧木桌后边的中年妇女抬眼看向闯入的银发少女，发现不是本店的目标客人后，便抬手不耐烦地驱赶道。
“朕是来住店的。”嬴政皱着眉头，走到了中年妇女面前。
“朕？”中年妇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嬴政，清了清嗓子：“小妹妹，住店？你满十八岁了吗？身份证给我看看。”
“身份证，那是什么？”
“就是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没那个可开不了房间啊。”
“这里居然也有‘照身帖’？”嬴政惊讶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成年住不了啊，没身份证也住不了，退，退。”中年女人不耐地驱赶着，低头点了下手机，又开始播放狗血肥皂剧。
中年妇女手中的小镜子让嬴政感到好奇，却也没有过多的讶异，毕竟变幻影像这种事，她的秦王照胆镜也能做到。
少女斟酌了一会，又出声问道：“店家，既然没有‘照身贴’不能住店，那你们这里还招不招帮工？只需提供食宿，工钱好说。”
“小妹妹，不是姐姐说你，看你拿不出身份证，应该是个未成年吧。”中年女人打量着嬴政，突然站起身贴近她，低声说道：“这家店的生意虽然不干净，但也不敢收未成年人，你还是走吧。”
“不干净？怎么个不干净？”
“好奇心害死猫，妹妹你还是快走吧，住店可以来，找工作就还是免了。”中年妇女再次驱赶少女，她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肥皂剧上，再不搭理少女。
嬴政知道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她的目光在店里扫了几圈，大抵也能猜出在一群男人喜欢来的店里，所谓不干净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踱着步子离开了客栈。
夜色渐深，嬴政站在路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柳眉微蹙，整理着思绪。
“这里也有‘照身帖’一类的东西，对客栈管理之严格似乎不亚于我大秦，这妖女的身上，除了衣服和这块玉，别无他物，根本无法证明身份。”嬴政自言自语道：“流民......那朕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可想来不久前才和官差接触了，对自己身份的盘查却很宽松，与这店家的态度有些矛盾啊......
“朕甚至都自报家门了，他还是一点也不查朕的身份，这是为什么？”嬴政隐隐觉得，这个国家有着一套严格的体系，在官府里更是有谨密的环节，甚至比大秦都还要缜密。
“可这样，也就会有些僵化死板，这就是为什么那官差没查朕身份的原因？无罪不查？”嬴政思来想去，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算了......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妖女住不了客栈。”嬴政摇头叹息：“那怎么办，总不能回去麻烦阿婆吧。”
有损朕的威严啊。
“或许，可以找个暖和的地方先凑活一晚，明天再做打算。”
要说暖和，这里的人都住在掏空的山体内部，山里边应该是较为封闭的空间，保暖的效果应该不错。
嬴政随意挑了一处看起来不是商铺的大楼进去，有些老旧压抑的大堂里，年迈的保安抬起无神的眸子随意看了一眼少女，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一进到山内，确实暖和了不少。”嬴政走到镂空的山体一边，抬手摸了摸墙面：“这里面的修饰，真就和房屋差不多，可惜，根本没有屋子可以盖这么高，哪怕是自然的山岩，也要高超的工匠来挖掘，才能保证它不坍塌。”
这栋公寓楼十分老旧，甚至连电梯都没有，一条灰色的楼梯连接着大堂与居民区，嬴政回头看了看那个一副咸鱼样子的保安，决定还是上几层楼，找个安全的地方再休息。
她抬脚走上楼梯，才爬了二十几阶便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这具身体实在有些太弱了。
嬴政气喘吁吁，咬牙又爬上了十几阶，上到了四楼，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终于因为小腿传来的阵阵酸软放弃了继续登高的打算。
“就这儿吧，四层楼，在我大秦也算高楼了。”
嬴政扶着墙壁，往楼道里边走了几步，这种老实的公寓楼，一层只有四户，在楼道的最里边，有一个小窗，和用于堆放杂物的空间。
嬴政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瞥了一眼身旁不足两平米的小空间，里面堆着几张脏兮兮的毛毯，一张木板凳，还有一个奇怪的带着轮子的踏板。
“凑合。”
少女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那张木板凳上，往掉灰的雪白墙面上一靠，闭上了金色的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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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再更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