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舞阳将玉环放进透明的证物袋中，在银发少女不舍的目光中放进了衣服的口袋。
“你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弄丢它的。”少女的视线让荆舞阳觉得自己像个欺负女孩子的坏人，但持着教育她与照顾她自尊心的考量，荆舞阳并不准备很快就把玉环还给少女。
秦君雅短短十八个小时就惹出了两起乱子，在她学会遵纪守法之前，这玉环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教育引子。
“若是敢丢了坏了......”
“陛下您杀我的头。”荆舞阳领着少女走出肉夹馍店铺，无奈地说道：“现在你要去哪？我还得上班可没法一直盯着你。”
“朕用你盯着作甚？”少女闷闷不乐地说道。
“我怕你转眼又制造出几起暴力事件。”荆舞阳说道：“收一收你的大小姐脾气，法治社会人人平等，这里不是咸阳，也不是你家。”
“朕知道了，不用你提醒。”嬴政负手，轻声道。
“那我就先走了，等你有能力赎回玉环的时候，就来公安局找我。”荆舞阳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
嬴政从口袋里拿出荆舞阳给的那几张钞票晃了晃，金色的眸子看向后者。
“这个东西，朕要如何才能获得更多。”
“你满十六岁了吗？”
“当然，朕的年龄可比你大。”
“那你可以去打工，年满十六打工挣钱就是合法的了。”荆舞阳说道。
“朕试过了，此法行不通。”嬴政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可以去试试奶茶店或者收银，这些岗位没有理由会拒绝你才对。”荆舞阳看着眼前这位偷溜出家门的富家大小姐，以她娇好的面容，找个服务行业的工作应该很轻松才是。
“呃，或许，是因为你的说话方式？”荆舞阳想了想说道。
“朕的说话方式有何不妥？”
“首先，别自称朕，至少在找工作的时候别这么干。”荆舞阳说道：“然后就是多去奶茶店之类的店铺看看，大部分卖力气的工作是不收你这样的女孩的。”
嬴政若有所思，沉默地点了点头。
“遵纪守法，照顾好自己，有事情就来局里找我。”荆舞阳对着少女摆摆手，知道后者不愿意与他多说，与她告别后，转身走向了道路的另一侧。
嬴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选择了与他相反的路，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近些年来，奶茶店如雨后春笋般，在夏国的每个城市，每个角落里疯涌而出，在奶茶店品牌布局最疯狂的时期，夸张到几乎每五十米都有一家奶茶店，就连南城市这样的小城也是如此。
少女仅仅只是走了几十米不到，就发现了第一家奶茶店。
它的招牌粉粉嫩嫩，看着就十分甜美。
嬴政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抵押在荆舞阳手中的那块玉，又想起自己的归秦大计，最后还是轻咬银牙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穿着同样粉嫩制服的店员小姐姐温柔地对着嬴政欠身问候。
“朕......我，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还需不需要做工的？”嬴政看着满脸堆笑的店员小姐，有些别扭地开口问道。
“做工？小妹妹是来找工作的吗？”店员小姐微微点头，浅笑着说道：“我们这儿正好缺人的。”
“哦？”嬴政眼前一亮。
“只是小妹妹，你满16岁了吗？”
“我已经......满了。”
“看起来有些太幼了。”店员小姐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看向嬴政：“那小妹妹可以出示身份证吗？我需要确认一下才行。”
“身份证，又是这个物件？”嬴政摇摇头：“朕......我没有。”
“没有的话，按规定我们店是不能聘用你的。”店员小姐嘴角依然带笑，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没有照身帖，就寸步难行吗？这点果真与我大秦相似。”嬴政苦笑一声，对店员小姐摆了摆手：“打搅店家了。”
“诶，等等，小妹妹。”店员小姐叫住转身就要离开的银发少女，从桌子下边掏出一包作为赠品的小零食：“这个送你。”
“为什么？”
“店里的活动，你就收下吧。”店员小姐将零食塞进少女手中：“每个进店的人都有。”
“嗯？”
嬴政看着手上被强塞的这包奇怪玩意，歪了歪头，白送这种事情，在大秦可并不常见。
“多谢。”
她对着店员小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奶茶店。
“好冷。”
嬴政刚一推开店门，就被寒风灌了一脸。
明明才进去没多久，出来就好像变了天一样，明明时值正午，天空却是黑漆漆，像是要入夜了一样。
“要变天了。”
少女抬头，呵出一口热气，凝结的水雾遮了她的眼眸，让这个世界显得雾蒙蒙的。
“再去问问吧，说不定会有地方愿意收下朕。”
还是只能碰碰运气，如若不行，再另作打算。
她裹紧了衣服，又将手缩回了袖子里，贴着墙壁沿着街道向远处走去。
......
荆舞阳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取出自己的小本子，翻到刚刚与少女签订合同的那一页。
“嬴政。”
歪歪扭扭的字体写在甲方的后边，勉强可以辨认出是那位千古一帝的名字。
“这是小篆吧？她还整的挺专业。”
荆舞阳笑着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拿出工具，将一张透明的膜状物贴在了秦君雅留下的指纹上，用药水将那只指纹拓印了下来。
“可惜不是大拇指的指纹，不然还可以让户籍科偷偷查一查。”
他取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正想将拓下的指纹装进去，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像是调查嫌疑人一样调查秦君雅？
“算了。”
荆舞阳将指纹随意地丢进垃圾桶中，默默地收好工具，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是不对的，我应该放松点。”
他默念着，又从怀中摸出那只被封存好的玉环，拿着眼前仔细端详，温润的青绿色玉环与红绳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看久了，竟让他感到有些触目惊心。
“果然我还是不懂玉石。”
他摇了摇头，正想将玉环也放进抽屉里，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秦君雅瞪着他时那不舍的眼神。
当然，她不舍的是玉石。
“呵呵。”
荆舞阳勾起嘴角，轻笑出声，将玉环收回了怀中。
窗外的天空此时变得有些阴沉，荆舞阳离开座位，走到办公室里公共阅读处，抽出一本《大秦帝国的崛起与衰亡》，这为了响应上级号召才开设的公共阅读处摆了不少崭新的历史与文学类书籍，只是大家的空闲时间宁愿刷手机，也不愿意来挑上一本书。
荆舞阳抚摸着书本精装的封面，没想到自己想要和秦君雅找点共同话题的念头，让他成了公共阅读处唯一的访者。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先泡上一杯咖啡，便端正地坐好，翻开了第一页。
“商奄之民为周人所迫西迁，乃秦人之祖先......”
荆舞阳很快便看得入迷。
“......公元前338年，秦孝公死，太子驷立。”
“......公元前307年，秦武王举鼎气绝而亡。”
“公元前247年，秦庄襄王驾崩，年仅13岁的嬴政被立为秦王。”
“......自此，天下一统。”
荆舞阳长出一口气，伸手去拿咖啡杯，却发现其中一口未动的咖啡早已凉透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都快要到黄昏了。
“什么时候局里变得这么闲了？”
荆舞阳皱眉，疑惑地合上眼前的书。
“轰隆隆！”
窗外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天上像是开了个洞，大雨倾盆而下，完全不符合冬季干燥气候的暴雨瞬间将整个南城市的世界染黑。
“下暴雨了？秦君雅她......”
荆舞阳看着窗外的暴雨皱起眉头。
“诶，荆哥，你还在这里啊。”一个消瘦的警察突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探进上半个身子对着荆舞阳喊道：“待会开会，你可别急着早退。”
“开会？”荆舞阳一怔，回头看向那个同事。
“整肃一下纪律嘛，最近上头又发了新文件，总得给大家伙念一遍。”
“你帮我请个假，我今天就不去了。”荆舞阳皱眉。
“那可不行，今天谁都可以不去，但你一定要到场。”消瘦的警察说道：“局长说要亲自表彰你，还得拍几张照片，你今天下午摸了一天鱼没人管，也是局长说别打扰你的。”
“其实你们可以在午休结束后就来叫我。”荆舞阳有些不自然，对局长突然的热情与好意十分不习惯。
“不说这个，总之，你待会得来。”消瘦警察对着荆舞阳笑了笑：“媒体那边得压着，没法给你整太正式的奖励，局里内部的激励肯定不能少，待会说不定还聚餐呢。”
“你来了局里就不大乐意和老同事们打交道，今天可一定得来啊，荆哥！”
消瘦的警察把话带到，再嘱咐了一遍荆舞阳之后关上了门。
会议？或者说，是一场联谊聚会。
荆舞阳看着窗外的暴雨，摇了摇头，让那道银色的身影淡去。
“是南城市的生活太平淡了吗？我的好奇心已经蕴积到了这种地步......”
说到底自己和秦君雅并没有多亲密的关系，自己或许算是她半个债主，但肯定算不上朋友。
他将那本《大秦帝国的崛起与衰亡》藏进桌子里，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朝着会议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