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荆卿还懂玉器?”
听到荆舞阳说对这玉环的来历有几分头绪,秦君雅被勾起了兴趣。
“我不懂,但有人懂,鸣湖区那边有一条街,专门倒腾古董旧货,去那儿问问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荆舞阳掏出手机,从地图上调出‘鸣湖老瓷巷’的位置和图片,展示给秦君雅看。
“荆卿的意思,是要朕去那边找懂行的人请教?”银发少女觉得无趣,好奇前探出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还以为荆卿必有高论,这种愚笨的方法,哪需要你来想啊。”
“得,我要不告诉你,你能知道哪儿有懂玉器的吗?”
荆舞阳不服气,把手机黑屏,倒扣在桌上。
“就算小雅知道老瓷巷,也不知道该怎么去。”
“小看朕?朕之前......”
“劫持汽车不算,那是犯法的。”
“嘁。”
少女金色眸中刚刚升起的冷厉自傲又蔫了下去。
“那,朕也知道怎么坐公交车。”
“哦?你还会这个?”荆舞阳有些意外,秦君雅上下班都和赵奶奶一起推板车,应该没机会接触公共交通才是。
“这有何难,院里的护士教过,只要拿着两块钱面额的锦帛,不,纸币,或者硬币投进公交车前边的箱子,就能一直坐到想去的地方。”
少女抬起两只手指抵在太阳穴,垂眸仔细回忆道。
“至于线路,各个站台均有图册可查,线路之间交织网罗,四通八达,荆卿,朕说得可对?”
“嗯,陛下说得没错。”
荆舞阳点点头,看来精神病院的疯疯癫癫不仅帮着少女调节了心情,还教会了她一些常识。
“既然如此,明天我正好休假,就和陛下坐公交去老瓷街如何?”
“荆卿这是在怀疑的朕?”
秦君雅双手抱胸,歪嘴一笑。
“好,明天就让卿见识见识,朕近半月学习的成果。”
“......你这种笑法,跟谁学的?”
“院里一个姓龙的小伙子,他说这样笑更有皇者气质,怎么了?”
“小雅,积极学习融入现代是好事,但你不能什么都学。”
荆舞阳扶额,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了给秦君雅树立一个良好的现代三观,必须得好好教育才行。
银发少女歪歪脑袋,不明所以。
她只知道每当她这样笑,就会有一批人跪地高呼‘恭迎陛下归位’,由此可见,这种笑法确实很有皇者气质,重点就是那三分邪魅,三分霸气,三分......
秦君雅回忆着隔壁病房的龙姓小伙子教给自己的心法口诀,又是歪嘴一笑。
“嘶——”
荆舞阳倒吸一口凉气,脚趾在拖鞋里止不住地扣地。
“小雅,以后不准这么笑了。”
“怎么,卿在教朕做事?”
歪嘴。
“嘭。”
“哎呦,疼。”
“陛下最好明白,寄人篱下和势比人强的道理,且程序上我现在是陛下的监护人,自然要负起管教的责任。”
荆舞阳言之凿凿,秦君雅只恨一时饮酒误事,连犯三案落入他手。
少女一咬银牙,松开捂着额头的手,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扒拉起碗中的泡馍。
曾有那勾践卧薪尝胆,今有我嬴政忍辱负重,荆舞阳你给我等着。
“逆贼......”
埋头大口干饭的少女突然用近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骂了一句,荆舞阳笑了笑,只当没听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少女把整碗羊肉泡馍吃完,尚才开口。
“陛下。”
“嗯?”
“我可是大大的忠臣啊。”
“......朕知道了。”
荆舞阳笑容灿烂,秦君雅口中称是,却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一夜无话。
荆舞阳给少女准备的房间在次卧,没有任何少女心的装饰,没有软乎乎的大床,也没有填满小裙子的衣柜和华丽的化妆桌。
整个房间的装修很素,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竹香。
一张铺着厚实被褥的硬板单人床,一张木头桌子,一只双扇落地书柜,组成了房间的全部。
看来这儿以前是书房,这床像是新买来的,房间里连个衣柜都没有。
不过秦君雅睡得很香,很沉。
从刚刚知晓来到一个陌生时代的恐惧茫然,到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惶恐不安,再到被荆舞阳接回家后的共商复国的安心踏实。
她的心长时间悬在钢丝上,表面上还得装作雄心壮志,这副娇柔的身子已经有些倦了。
少女不傻,精神病院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当然知道,除了赵阿婆和荆舞阳,没人信她。
人心是最难懂的,她仔仔细细地观察过荆舞阳的眼神,她看得出他相信自己的话,却看不出他想从她身上寻求些什么。
大秦的官职,对在这个神仙一样时代出生的人,有那么大吸引力吗?
她不自信。
她或是在遵从本能,或是在演戏,或是在试探,她在自保,她要利用。
......只要有人相信,大秦就还有复国的希望,只要荆舞阳真心实意地在帮她,这出戏就还能继续演下去。
“只要能触碰到朕的陵寝......”
少女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声梦呓。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叫醒秦君雅的不是窗外喧闹的早市,而是荆舞阳穿透力极强的警铃闹钟。
当她顶着一头杂乱的白毛从房间里打着呵欠出来时,荆舞阳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买早点。
“醒了?那就一起去吃早饭,然后直接出发去老瓷街。”荆舞阳回头看见少女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边,精神十足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这个老瓷街,一定要这么早去吗?”
秦君雅被他的热情刺激地睁不开眼,幽幽地问道。
虽然以前大清早被叫起来议事是经常的事,但这具身体近来已经习惯了慵懒,她竟变得有些赖床了。
“这种事情就是要赶早,有的能人只在后半夜出来,顶天晌午前就回去了。”
既是如此,秦君雅也只好点头,顶着骨子里的酥软和对被窝的想念,简简单单地洗漱了一下,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套简单的冬装穿上。
跟着荆舞阳下楼买了早点,就在小摊上吃了,荆舞阳给少女拿了二十块钱,让她去结了账,之后就领着少女来到最近的一处公交站台。
“去老瓷街,能看出来坐哪班车吗?”
荆舞阳像是有意在考少女,后者也不甘示弱,眯起眼在站牌上找了半天,最后抬手指了指正中间的672。
“答对了。”
荆舞阳轻轻鼓掌,赞许地点点头。
秦君雅得意地用手指头敲了敲站牌,正要自得自句,就看到远远一辆672路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荆卿,它来了!”
公交车进站,前后车门缓缓打开,这个点坐车的人还不多,荆舞阳打开手机乘车码,先上车扫了一下,回头看着少女在兜里摸索着刚刚吃饭找零的纸币。
“小雅,你没问题吧?”
“当然,只要把钱投进这个透明箱子就行了,对吧?”
少女自信地走上车,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就要往箱子里丢。
“等等!”
荆舞阳赶紧拦住她,狐疑地看着她手中的五块钱。
“这五块钱哪儿来的?”
“刚刚吃饭的找零啊。”
“不是,我给了你二十,一共吃了十六,你怎么找零出了五块?”
“哦,老板娘说朕可爱,为了方便给朕抹了一块钱。”少女仰起头,理所当然地说道。
荆舞阳呲牙,原来可爱真能当饭吃啊。
“那你也不能投五块钱进去啊,你昨天不是还说记得坐一趟是两块吗?”
“朕当然记得,但是过去一趟,回来一趟,就得四块,多出一块就当是赏的咯。”
“哪有你这么算的啊,回来你又不坐这辆车。”
荆舞阳哭笑不得,摆摆手让少女赶紧把那五块钱收回去。
“这车费,你得分两次给才行。”
“......那怎么办?荆卿你还有两块钱吗?”少女捏着五块钱眼巴巴地看着投币箱,沉默了好一阵。
“我也没零钱了......算了,你知道要投钱坐车这一点我已经确认了,还有些常识性的问题我待会跟你解释,你先拿着手机把车钱付了。”
荆舞阳无奈地把手机递给秦君雅,公交乘车码可以重复刷,这次就先不用现金了。
“手机,付钱?”
秦君雅接过手机,迷茫地拿在手中,并在荆舞阳刚准备开口教她如何使用的前一秒,把手机竖着丢进了投币箱。
“嘶——”
荆舞阳心肝一颤,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