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界地的荒原之中,莫斯提马从一道金色裂缝中猛冲出来,滑跪在沙地上不停咳嗽,她的身后走来一个黑白灰三色的人影,是玛斯提莫。她试探着寻找到了莫斯提马之后,不停拍打着莫斯提马的背,让她的呼吸能够顺畅起来,莫斯提马不停咳嗽,同时咳出了一些看上去颜色不太妙的液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咳咳咳……玛斯提莫!我差点被那家伙吞进去!”莫斯提马抬起手将头顶黑角上粘着的那细小黑色残肢取下丢向一旁,又干呕起来。
“根据我在时空中的见闻……那是一种叫阿努兰原虫兵蜂蛹的东西……抱歉莫斯提马,我来晚了一步,刚刚我和洛基一起去了旧伊比利亚海滩阻止海嗣登陆,没想到时间法则的惩罚竟然是让你陷入这样的乱流,还好我能感知到你,不然……”玛斯提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眼罩,伸出手四处寻找,想要拉住莫斯提马的手。
这个和莫斯提马长的一模一样的奇美拉女孩又一次在危急时刻拯救了她,莫斯提马觉得若不是她一直在时与空的夹缝中守护着她,守护着这个世界,那么这里的命运也将会变得像玛斯提莫的世界那样,成为一片绝望的深渊。
于是她站了起来,对这个来自绝望世界的自己表达了由衷的感激之情,紧紧拥抱着这个将自己最珍贵的眼睛交给了莫斯提马,和她一模一样却只有黑白灰三色的玛斯提莫。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
“因为我真的看到了,你们一定会迎来光明,我当然会牺牲一切去守护你们……”玛斯提莫同样抱紧了莫斯提马,二人的黑角紧紧贴在一起,而头顶的三色光环也交错起来。
“莫斯提马……一定要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静待时机,让这个世界学会与你共存,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健康存活的奇美拉人,只有你能够驾驭时间法则,并且找到遗失的空间法则,那是与诸神并肩的力量,甚至比他们更强……你的任务不仅仅是保护你的同伴,更是守护这个世界,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成为像我一样的奇美拉术师,成为……「奇美拉幻影」·莫斯提马……”
玛斯提莫对着莫斯提马低声耳语道,随后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莫斯提马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拥抱,那个时与空的浪人又回到了来时的地方。
莫斯提马揉了揉饱含热泪的眼睛,再一次送别了黑暗世界的自己,随后举起法杖,继续向拉特兰的方向进发。
她不知道现在玛斯提莫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她相信,只要有她和那个被她称为洛基同样是奇美拉男孩在守护着那里,那个世界一定能够坚持到这个世界迎来光明。
到那个时候,莫斯提马自然会带领罗德岛的所有人前去支援她们,扭转她们那深渊般的未来。
“「奇美拉幻影」第一乐章,荒时停滞之间,迷时交错之中,失时惘离之处,时之沙,时之风,时之声,时之形,尽于吾掌中流动,旋转,爆发……”莫斯提马吟唱第一乐章的力量后高举法杖,想要测试一下自己的奇美拉乐章之力,可时间法则却没有回应,周围的时间依然在正常流动,也没有倒转。她发现即便是拥有了玛斯提莫的赠礼,她的身体中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枷锁,将第一乐章锁在了她的胸口。
“看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啊……不知道现在距离我吸入时空乱流之后过去多久了……”
莫斯提马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向前漫步,看着荒漠中升腾起热气流的黄沙之间,好像反射出了自己的倒影。那股恶心感又涌上心头,她再次干呕几下,怀疑那巨大蠕虫一般的怪物的体液会让人产生幻觉。
就在这个时候,莫斯提马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阵阵低沉的引擎声,回头一看,是一辆黑色涂装的战车向着她的方向缓缓驶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自己一时恍惚,她抬起手竖起大拇指,这是请求顺风车的手势。战车行驶到她的身侧不远之后缓缓停下,打开舱盖后探出一个头,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莫斯提马副队长!!!”
拉普兰德睁大眼睛,一脸激动地钻出了战车,跳跃下了战车的炮塔落在了车身上,对莫斯提马伸出手。
“拉普兰德?怎么是你?今天是几号?”
“哎呀怎么问这个?!今天是泰拉新纪2637年2月38号!我们路上再说吧!”
“路上?你们要去哪里?”莫斯提马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握住了拉普兰德手,拉普兰德用力猛拽,差点把莫斯提马的光环甩飞。
“我们要去拉特兰!!!”
挤进战车,莫斯提马发现除了拉普兰德,坐在角落中怀抱自己睡着了的德克萨斯,还有三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三个人都是卡普里尼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是战车的驾驶员。
“那是谁?”白垩边问边回过头看到了身旁莫斯提马,亲切地微笑对她打招呼。
“呃……呃……Guten tag?(下午好?)”莫斯提马听到面前这个白发女孩的通用语中带着一些莱塔尼亚口音,所以尝试着用自己有些蹩脚的莱塔尼亚语和她打招呼。
白垩轻声一笑,也用莱塔尼亚语回应着莫斯提马,看到拉普兰德把莫斯提马拽上来,她也没有多想,猜测面前这个同时拥有萨卡兹人黑角和拉特兰人光环的女孩也是罗德岛的干员。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三位了,我是莫斯提马,罗德岛术师部队的副指挥官,叫我莫斯提马就行……”莫斯提马点点头,跟白垩做自我介绍,这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的黑键也回过头,看到了莫斯提马头上的角和光环,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是……奇美拉人?你就是大家都在讨论的那个莫斯提马?!”
“嗯嗯,是的,请问怎么称呼您呢?还有这位小姐和那位驾驶员先生……”莫斯提马将自己的法杖折叠起来,放在自己的背包中,防止阻碍空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成为全世界的焦点,和她类似的奇美拉人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因为致命的生理缺陷甚至无法活到能够独自行走。
残酷的自然法则,也注定了莫斯提马会受到这样的关注,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能够走到当初在教廷禁军的位置是因为这份神秘的血统。
“我叫威尔海姆·温特尔,代号黑键,这位白头发的女士是我的妻子汉娜·弗林,她的代号是白垩,这位驾驶员叫史密斯·穆勒,代号就是史密斯,我们是莱塔尼亚游骑兵第一师第三陆战部队的战车连队,欢迎乘坐‘暴怒’号,莫斯提马小姐……”黑键彬彬有礼地对莫斯提马详细介绍自己和两位同伴,在听到白垩是他的妻子之后,莫斯提马投去了羡慕的眼光,并微笑着回应黑键。
“你们为什么要去拉特兰呢?”莫斯提马接过白垩递给她的水壶喝了一口,随后问道。
“我们的同伴被一个可恶的女人抓走了,我黑进莱塔尼亚游骑兵的服务器后追踪到她的坐标显示她在拉特兰的某处,我们必须要找到她……”白垩脸色阴沉起来握紧拳头,语气像是在压制着愤怒,“乔拉……是像妹妹一样重要的人,我必须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可恶的女人?是不是一个……蓝色头发的萨卡兹女人,头上的角……”
“像史尔特尔小姐那样!你为什么知道呀莫斯提马副队长,你不是很久之前就离开罗德岛没有参与我们的那些战斗嘛?”拉普兰德接过了莫斯提马的话,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莫斯提马只能无奈地抱起手,她经常能在拉普兰德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莫斯提马被卷入时空乱流之前,她又一次看到那个在她阻止「终焉黄昏」时想要伤害她的那个蓝发萨卡兹女人。莫斯提马现在开始怀疑,就是那个女人打开的时空乱流,阻碍了她归乡的旅途,但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有看清楚。
“她是在哪里劫走你们的同伴的?”莫斯提马开始低头沉思,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推论出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我们当时已经回到了龙门那边,那个女人被凯尔希医生救回来,对了,她叫玛利亚,和临光家那个妹妹同名,所以我们就叫她镜术师玛利亚和瑕光小姐区分开,后来就是……她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刺杀了史尔特尔小姐的父亲,还抓走了丧钟小姐,我和小德没能赶上,让她给逃了……”拉普兰德摊开手坐在车长位上,面色苦恼地开始给莫斯提马回忆之前在罗德岛发生的那起劫持事件。
看到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的时候,莫斯提马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罗德岛的控制中心,她们两个一直在一起行动,很少分开。与此同时回到同伴身边的感觉让莫斯提马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她觉得除了伊芙利特之外,最有感染力的就是和伊芙利特一样喜欢开玩笑耍宝的拉普兰德。
虽然在她的身边总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但她总能够提振其他人的心情,也算是有一种鼓舞斗志的精神力量在这个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内心细腻的鲁珀族女孩身上,让她成为罗德岛必不可少的一员。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莫斯提马又转头瞥了一眼拉普兰德,拉普兰德目光躲闪吹起口哨,抱住了自己的后脑之后使了个眼色,让莫斯提马看向后面蜷缩起来的德克萨斯。
“我明白了,她也是来找能天使的,而你是跟着过来的对吧……”莫斯提马点了点头,然后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开始整理思路,闭眼沉思起来。拉普兰德看到她在沉思之后也没有打算打扰她,而是靠在车长位上闭起眼睛继续休息。
“能在这么短时间从龙门到拉特兰,很可能是空间折转之类的术式,莫非……她就是空间法则?可她不是奇美拉人啊!而且我能感知到现在只有元素统御法则和气象法则在活动,空间法则是停滞状态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斯提马思索良久,都没有总结出答案。虽然她因为未知原因尚未完全成为时间法则的掌控者,但是她依然能够使用一些自己的时间系术式,并且能够感受到其他法则已经拥有了掌控者。她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掌握「奇美拉幻影」的第一乐章,至于那个镜术师玛利亚,她会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
没有人能够超越时间之外,除非成为时间法则的守护者,而莫斯提马就差这最后一步。看似遥不可及实则近在咫尺,她在等待那宇宙中的一束闪光来让她顿悟觉醒。
“莫斯提马小姐……”白垩坐在炮手位,用潜望镜观察前方,想要和莫斯提马聊天,莫斯提马听到她的呼唤之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我想知道的是,这全世界仅有您一个人……我的数学虽然比威廉好……抱歉亲爱的,但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数字去形容这个概率……”白垩的话语没有让黑键放在心上,她的数学成绩确实比黑键要好一些,黑键是一个非常诚恳且认真的人,自己的缺陷他从来不会掩饰。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数字,泰拉现在总人口大概在25亿到27亿之间,而我是唯一一个健康的奇美拉人,所以这个数字是25亿分之一……可能是因为小姐您的数学思维太好,所以会不由自主地想得过于复杂吧……”莫斯提马解答了白垩的疑惑,至于其他的细节,她觉得白垩可以联想出来。
白垩点了点头,随后不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亲眼见到世上唯一的奇美拉人,白垩其实有很多的问题想问。黑键抬起手,翻出白垩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给他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觉得是时候跟史密斯换班了,史密斯看到黑键一路都没有怎么休息,所以想要让他睡一会儿,自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当然作为车长的黑键还是下达了命令,让二人交换,黑键坐在驾驶位上后,史密斯马上就在旁边的座位上闭起眼睛睡了过去。这让黑键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对于一个在满是黄沙飞尘中的大地上流浪的战车组来说,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同伴。
黑键看到史密斯身上已经淡去却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痕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莱塔尼亚游骑兵里最懦弱的人。他只想带着自己的爱人逃离那里,他其实并不关心那些关于荣耀或者十字勋章之类的事。对于他来说,金色大厅中的掌声和欢呼,殿堂之中流转的音律能量,才是他的荣誉勋章。
“你手上的茧消退了很多,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触碰钢琴所以才会这样?”莫斯提马的洞察力和白垩相比不相上下,她看到黑键紧握驾驶操控杆的手指上,如她所说少了许多长年累月而生成的茧。只有十指长时间接触钢琴按键的人才会生成这样的茧,结合这些再加上他身上的军装,莫斯提马猜测黑键和白垩都是被征兵而来的音乐系学生。
“您说得对,我距离上一次触碰钢琴已经过去了1612天,这段时间我的手自然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黑键点点头,现在车内还清醒着的只有黑白二人和莫斯提马。
“三年零133天,威尔海姆先生……”
“你可以叫我威廉,汉娜就是这样叫我的,不过您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吧,不知道您有没有……”黑键长长地呼吸一声,他把离开琴键之后的每一天,都牢牢记在心中,像是在用一把看不见的刻刀,在内心的监牢中刻下一道道痕迹。
“暂时还没有,而且我是奇美拉人,我不太相信我的奇迹能够发生在未来的孩子身上,所以我今生大概是不会像您和汉娜小姐那样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所以……”莫斯提马轻笑一声,但黑键从那笑声中听到的是一个女孩目前经历的人生中最真切的苦涩之情。泰拉因为多灾多难人口逐渐减少,甚至已经低于了这个世界应该有的正常水平,可哪怕土地荒漠化严重环境恶劣,这些饱经风霜的生命也在顽强挣扎寻找出路。
因此在任何种族的社会理念中养育下一代都是非常重要的思想,也是大多数人都渴望去做的事,其中就包括黑键和白垩二人。
“抱歉……我忽略了这一点,我不知道奇美拉人也受自然法则的约束,因为只有您……”
“可是我没有说过,我不会去选择爱别人,不会去接受别人的爱,我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和大家都一样,威廉先生。”莫斯提马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放在一侧,她穿着一件深色衬衣,上面没有图案和装饰,看上去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从很多商店中都能买到。
之所以选择这样朴素简单的着装,就是因为莫斯提马想作为泰拉目前唯一的奇美拉人,尝试着用这样的方式去融入社会与世界共存,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也希望别人把她当做一个普通人去看待,而不是一个特殊族类,更不希望别人把她当做怪胎。
“养育我的家人和世界,我无以回报,但我可以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她,所以我才会想着在我最好的朋友叛变之后,离开教廷禁军,找到一个可以给我施展自己能力的地方,去帮助更多,更多更多除了拉特兰人以外饱受灾难和伤痛的普通人……”
“所以您找到了罗德岛,找到了凯尔希医生……”黑键开始思索莫斯提马话中的深意,而白垩一直在一旁聆听二人的对话没有打扰他们。他们都在心底庆幸能够在荒漠中接出莫斯提马,她的到来真的为二人上了一堂前所未有的心理教育课。
“其实……自从我的主选择让我带着奇美拉之血活下来时就已经抛弃了我,天堂没有我的位置,我自然无法成为天使,而不是萨卡兹人的我也无法回归炼狱,我就是在片土地之上未曾来过也从未离去之人,可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信仰他,我想找到我生而为奇美拉人的意义,解答他留给我的一个问题……”莫斯提马说到这里时便沉默下去,她相信这不仅仅是自己的问题,更是千千万万泰拉人一生都在追寻的问题。
“我看到前面有人,看不清制服不知道是什么部队的,我们还没有进入拉特兰境内,小心点,黑……”白垩此时突然发话,让所有人提高警惕。黑键放慢了速度,让白垩将炮塔垂直放下达到最大俯角贴在车身之上,表示没有敌意。
“蕾谬安……好久不见……”
莫斯提马翻找出衣服中的那块青铜怀表,低着头一边凝视着它一边回忆往事。她感觉到前方的人有着不详的气息,并且做好了战斗准备。
离乡许久的莫斯提马,即将回到拉特兰,寻找那个曾经熟悉,现在已经分道扬镳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