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乔拉……乔拉·让……基里施坦因……”
“你是莱塔尼亚人嘛?”
“是……我是莱塔尼亚人……”
“你是军人吗?你还记得你怎么过来的吗?”
“威廉……汉娜……史密斯……”
耶拉施术治疗着丧钟,皱紧眉头表情痛苦。她们被反锁在了权天使公寓的一个房间中,图兰卓娅和耶拉一起被带到这里时,丧钟就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作为术师的耶拉虽然只会一点点基础的生命系术式,但是她一直都在坚持治疗着丧钟,直到刚刚丧钟意识恢复了一些,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图兰卓娅女士,我们应该怎么办?”
“继续跟她说话……等她醒过来问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图兰卓娅从床边站起,满面愁容地开始来回踱步,耶拉脸上已经带着黑眼圈,和面前躺在床上的丧钟一样疲惫。图兰卓娅虽然不忍心让她继续消耗自己的技力,但是为了能够获取必要的信息,看看能不能逃离这个地方,图兰卓娅只能忍痛让耶拉再坚持下去。
“她好像在呼唤她的朋友,我只能听到几个名字,图兰卓娅女士……”耶拉咳嗽两声,面对和自己适性术式完全不符合的生命系术式,她完全是在透支自己的技力和体力去治疗丧钟。
“应该是她在军队的同伴,如果她是莱塔尼亚人的话,那一定是莱塔尼亚游骑兵……只是她的衣服……”
图兰卓娅看到地上换下来丧钟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上面全是血迹。她只能和耶拉一起帮她换上一套新的便服。
“玛利亚女士!”
丧钟猛得睁开眼睛,从床上惊醒,不停喘息。耶拉不知道是她的术式起作用了,还是面前的丧钟自己醒过来了,但她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昏倒过去。
“乔拉……你是叫乔拉嘛?”
“呼……呼……呼……是的,我是乔拉,您是……”丧钟看到面前穿着白色纺纱长裙的图兰卓娅,睁大了眼睛。头顶的缠绳装饰,圆形的菲林族耳朵,以及黑白相间的毛绒长尾,乔拉回想起自己大学时期在同学的推荐下,听到了一首美丽动人的思乡曲。
而专辑封面上那个带着平静微笑的女性,正是面前的图兰卓娅。
“我是图兰卓娅,是谢拉格的圣女,也是一位歌手,这位是我的……耶拉!”
图兰卓娅打断了自己的介绍,连忙上前搀扶起快要昏倒的耶拉,和丧钟一起查看她的状态。丧钟从床上跳跃而下,四处寻找着,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上的东西。
“喂!有人吗!开门啊!有人受伤了!”丧钟寻找无果,开始猛敲这个房间的门,这里除了一些日常用的衣服以外别无他物,丧钟根本无法用那些东西进行简单的急救,耶拉过度消耗技力,需要的是药物。
“吵死了!安静一点!”
门外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呼唤,听起来像是一个男性士兵。图兰卓娅将耶拉放在了床上之后,走向前给丧钟展示自己的手掌。
“我是一个术师,用风暴系术式的术师,我的手被一个男人封锁起来,我没法施术,你看看这个能不能……”
丧钟让图兰卓娅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她的眼瞳发生了变化,变成灰色的一层薄雾。丧钟在眼中附着上了一层薄如纱纸的镜面,观察着是否有空间的裂变。果然,丧钟看到了困住图兰卓娅双手的其实是一些实体化的镜像空间,这让她不禁开始诧异起来。
“这是……这是我的术……镜术师玛利亚的术……她是我的老师,也是把我抓到这里的人……”丧钟仔细观察着图兰卓娅手上这片细微空间的裂痕,想要找到突破口。
“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助我……”
“洗耳恭听!”
公寓的走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萨科塔士兵走了过来,和这个房间前的士兵换班,他们头顶的光环都变成了黑色,光翼也是如此。在那个士兵离去之后,房间里面又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啊!”
这个士兵刚开始没有反应,直到他被那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打扰到,甚至开始心烦意乱,他只能用敲门的方式回敬里面的二人。
就在他的手刚刚接触到门时,一枚冰枪穿过门上打开的镜像空间直接刺破了这个士兵的手臂。图兰卓娅聚集到一点的源石能量让丧钟可以引导自己的镜缚灭杀打开一道像镜术师玛利亚那样的空间门,将图兰卓娅的冰枪刺了出去。
这个士兵连忙将另一只手伸过来想要拔出冰枪,但马上丧钟利用镜像空间之上的漏洞破开了门,将那个士兵踢翻在地。
丧钟冲出门,上前飞扑用双手绞住这个萨科塔士兵的脖颈,一阵奋力挣扎之后,这个士兵因为丧钟的锁喉昏迷了过去。
在图兰卓娅的帮助下,丧钟将这个士兵搬进了房间,慢慢脱下他的军服准备给自己换上。可看到这个对于丧钟来说略微有一些高大的男性士兵时,丧钟深呼吸一下,决定再次给自己进行一次镜缚蜕变,以适应这个士兵衣服的体型。
“你要做什么?”
“不要为我担心……这也是我的术……”丧钟脱掉了自己的衬衣,现在的她一丝不挂,竟然让图兰卓娅感到有一丝羞涩。
面前的丧钟有着结实的肌肉,完美的线条如同米诺斯的大理石女神雕塑一样,圆润中透露着刚毅,虽然不像男性的肌肉那般棱角分明,但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腹肌线条。丧钟舒展了一下身体,发出了骨骼交错的声音,随后开始了自己的裂变。
她的皮肤慢慢脱落撕裂,随着她低沉的嘶吼,那褪下的皮肤消散在空气中,红色的肌肉块和洁白的皮肤又不停重组,直到跪在地上的她重新站了起来,变得和现在的图兰卓娅一样高,丧钟再一次使用镜缚蜕变,完成了自己的成长。
原本这个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的娇小卡普里尼族女孩,变得和一个成年女性菲林族一样高大,丧钟不停喘息着,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那撕裂的疼痛感呼出体内。
“好……好吓人……”目睹这一切的图兰卓娅甚至能够亲身体会到这种撕裂的痛楚,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能做出这样的评价。
“抱歉……让您受惊了……”
“快点离开吧!演唱会必须进行,不然我不知道权天使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不用担心我们,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谢拉格一定会和拉特兰开战,她肯定不想在这个世界上到处树敌,谢谢你乔拉,解脱了我的束缚……”图兰卓娅轻轻鞠躬,对换好衣服的丧钟表达自己的感谢。
但图兰卓娅转念一想,她头上的卡普里尼长角在这个全是拉特兰人和黎博利人的国度过于显眼,又开始为她担心起来。可能是猜出了图兰卓娅心中所想,丧钟抬起手在面前一划,她的样貌瞬间变成了一个面相普通的萨科塔女性,头顶的光环和背后的光翼看上去也有模有样。
“镜缚是操控镜面的能力,所以它能有很多种用法,千变万化,可能是接受了太多耶拉小姐的源石能量,我现在也成了镜术师……我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我要试一试……”丧钟开始为图兰卓娅解释,同时自己走向了耶拉躺着的床上,她现在已经恢复了许多,睁开眼睛捂住自己的脑门轻轻喘息着。
“你不用动,躺着就行耶拉小姐,辛苦你了……”
丧钟让想要起身为她让开空间的耶拉重新躺好,接着双手结出了几个术印,这些术印就像是添加到她脑海中的那样,她清楚地记得排列的顺序与变化。最后她双手摆出一个倒三角的术印,从她的身后开始裂变出一个和刚刚还是卡普里尼外表的丧钟几乎一模一样的镜像分身。
“成功了!”三人加上那个镜像分身异口同声地说道。
图兰卓娅没有过多的疑惑,她当然看到过镜术师玛利亚的那些镜像分身,像一支神秘鬼魅的暗杀者军团一样。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孩能够像那个镜术师一样分裂出镜像分身,这让图兰卓娅更加确定丧钟就是那个镜术师的学生。
虽然现在时间紧迫,但丧钟还是想测试一下面前镜像分身的智能,于是她提出了几个问题想让这个分身回答。对于情感上的问题,镜像分身无法理解和回应,但是它能够熟练的说出丧钟掌握的所有关于机械工程方面的知识。
“我去门口守着,他们应该会有人来换班,让分身在这里不会引起怀疑!”
“那摄像头怎么办?走廊上的那些……”
“你还记得您的冰枪嘛?”
从那道镜像空间裂出的时候,丧钟就接触到了这附近所有的空间,那些摄像头自然被丧钟的镜像空间给包裹起来,看上去和刚才是一样的场景,就算是在主控室,也看不到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那个士兵依旧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在内心抱怨为何这一次轮到他。
丧钟的解释让图兰卓娅打消了了所有的顾虑,丧钟的镜像分身和耶拉一起躺在床上,待耶拉恢复之后一切又回归原样。将那个昏迷的萨科塔士兵五花大绑之后,丧钟关上了门站在门外,像刚才那个士兵一样等着换班。
图兰卓娅看到丧钟离开后长舒一口气,然后走到耶拉的身边坐在了房间的地毯上。耶拉咳嗽几声,看向了满面愁容的图兰卓娅,就在这个时候耶拉的情绪崩溃了,小声地哭泣起来。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永远追逐星光奔跑的坚强女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哪怕只是单纯因为现在的耶拉而担心,耶拉也难以接受,觉得是自己失职了。
“对不起……我应该叫上我哥哥的……”
“你哥哥是谢拉格最强的剑士,他还要保护希瓦艾什,保护父老乡亲们,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为大家报仇,把你带回家!”图兰卓娅眼神坚定,对耶拉做出了自己的保证。
图兰卓娅站了起来,掀开了窗帘,此时耶拉看到她的周身都覆盖上了一层散发蓝色气息的冰霜,眼睛也变成了一片蓝色。
“我现在是……「极境雪崩」·图兰卓娅……”
已经变成了一个萨科塔女孩的丧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因为镜缚蜕变,让她的胸围增大了一圈。就在她烦恼胸口部分紧绷的衣服让她难以呼吸时,一个穿着华丽长裙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性缓缓走了过来。走进时丧钟才看清,是镜术师玛利亚,顿时紧张起来。
她担心作为自己老师的玛利亚会看穿她的镜缚幻形,可是看到玛利亚脸上平淡的表情时,丧钟开始在心中对自己的进步暗自窃喜,但没有表现出来。
镜术师玛利亚姿态妖娆,迈着轻盈的步伐像一个风尘女子一般走到丧钟的面前,面前的萨特塔女孩让玛利亚觉得有一丝疑惑,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你是哪里来的?”
“我是去年入伍的新兵,驻守工业城市,现在被调到将军府做卫兵……”丧钟面无表情地回应着玛利亚,玛利亚看到她头顶的黑色光环便没有多问,看来她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我不太喜欢女孩,不过……将就一下吧……等下你可以来我房间,我可以和你简单聊一聊……”镜术师玛利亚轻轻一舔自己的嘴唇,从她的身上,丧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面前的玛利亚显露出来的气质和之前感受到的阴狠毒辣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夜行花女。
这种异样的气息让她回想起“极夜未央”终末危机时在那棵世界树的树枝上与玛利亚对话时的场景,根据后来劳菲的报告,丧钟得知那世界树其实是一个培育大不净者的疫病温床,一团肿胀扭曲的恶臭烂肉,令人作呕。幸好丧钟只是看过文字描述,那场战斗她并未参与,不然她很可能会留下一生的阴影。
丧钟也在劳菲消除记忆的人之外,当然也记得她在自己生成的镜像空间中漫步,躲避劳菲极夜未央的侵袭。那个让全世界的人陷入幻境中的强大术式,就算丧钟没有亲身经历,她也能从那些依然记得极夜未央的人口中体会到那不知道能否用叹为观止来形容的景象。
“我刚来这边,还不知道您的房间在哪里……玛利亚女士……”
“嗯?”
已经漫步离开几步的镜术师玛利亚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让丧钟警觉起来,她又开始心慌起来,觉得自己的称呼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你现在跟我过来吧……我已经……等不急了!”
玛利亚转过身用力拉住了丧钟的手,她已经能猜到玛利亚要准备做什么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根据图兰卓娅的说法,这里藏着许多玛利亚,都是玛利亚未知位置的本体在这个世界上的镜像分身,可是面前的玛利亚表现出强烈的情绪,让丧钟开始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的术式还未精进,所以导致那个丧钟模样的镜像分身有点木讷。
就在这时,一个严肃的女声发出了一阵训斥,喝住了镜术师玛利亚和丧钟。
“孽神的赐福是让你变成这样嘛?我自己!”另一个镜术师玛利亚走了上来,听到孽神这个单词时,丧钟终于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了。
那个疫病温床和大不净者,都属于腐神造物,而丧钟猜测,那个孽神是会控制人情欲的邪神,所以牵住她手的那个镜术师玛利亚才会变得气质妖娆,而且展现出了只能用渴求欢愉来形容的情欲。
“这有什么不好的……四位神都给了我们的本体强大的力量,玛利亚也成为了艾查恩大人那样的永世神选……”前方的镜术师玛利亚缓缓转过头,伸出了自己的紫色长舌,用尖锐癫狂的语气回应着二人身后的另一个镜像分身。
“那个艾查恩能毁灭世界,我们能吗?”
“当然能,只要我们一起协心同力……除非,你是一个玛利亚自我意识尚存的镜像分身……”
“猜对了!”
话音刚落,后方的玛利亚抽出刀刃刺向了前方的玛利亚,她拽住丧钟的手想要用丧钟的身体来抵挡这次进攻,但就是在这个瞬间,丧钟迅速回转身形并调整姿势,开始绞杀锁喉住那个已经变成狰狞怪物的镜像分身。
“乔拉!快让开!这是神尊欲魔!”
刹那间,怪物的手变成了一根紫色带有逆转刀锋的长刺,一瞬间刺穿了这个镜术师玛利亚的胸口,但丧钟也用力绞断了怪物的脖颈,它无力地倒在地上,然后化成了一对碎裂的玻璃残渣。
“玛利亚女士!”
“乔拉……”
丧钟褪去了自己的镜缚幻形,上前搀扶住身负重伤的镜术师玛利亚。丧钟将她慢慢靠在墙角,发现她并没有流血,伤口周围慢慢变成一些玻璃状的碎片,看样子已经回天乏术。
“伊米尔的事不是现在这个我做的,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我没有战胜那个玛利亚,被她抢先一步,还把你抓到这里……我一直都在镜像空间中寻找你,乔拉……这个我体内的混沌卵已经被法布提抽出,我现在还是那个玛利亚,你熟悉的玛利亚……”
“我知道……刚刚我感觉到你的语气了……玛利亚女士……是我没有准备好……”丧钟捂住她的伤口,手足无措语气哽咽,因为面前的玛利亚重伤的模样,她眼角已经流下了眼泪。
“每一个镜像分身里都有混沌卵……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法布提,还有史尔特尔她们几个,外域魔剑可以取出混沌卵……这很重要……只要拿出混沌卵……”面前这个早已经回复正常意识的玛利亚气息逐渐微弱,丧钟紧紧握住她的手,想让她安心一些。
“乔拉……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个我,只要取出一个混沌卵,就能够多一个帮手,一定要在我的本体夺取贝斯特拉的法则能力之前,找到她,并且……消灭她!消灭我自己!”
“可是……那样做的话是不是就……”丧钟愣住了,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如果杀死了本体,那么以后那些可能恢复了正常意识像面前这个镜术师玛利亚的镜像分身都会消失不见,这样做等于是杀死了自己的同伴。
丧钟更无法做到,亲自杀死自己本可以恢复原状的恩师,可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
“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能杀死那个我……你是我最爱最爱的乔拉……”玛利亚抚摸着丧钟的脸,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在自己化成镜片碎落之前,再一次好好看看自己的学生。
“你不再是镜偶,你是乔拉·让·基里施坦因,你现在多了一份沉重的使命,我把我这部分所有的源石技艺都转移给你,你现在已经成为了第二个镜术师,一定要……阻止我……尤拉……”
“我还有多少时间……”丧钟擦干了眼泪,语气坚定地询问着这个玛利亚,可就在这时,这个镜像分身停止了呼吸,随后慢慢化成了一堆玻璃碎渣,散落在原地。
“下次再见了……玛利亚女士……”丧钟从玻璃碎渣中挑拣出一块稍微大一些的玻璃碎片握在手中,随后站了起来看向了走廊尽头的门。
丧钟将眼泪收回心底,深呼吸一口气,紧握玻璃碎片向那道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