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熊熊燃烧的圣城被霜星召唤出来的狂风骤雨瞬间熄灭，在那些红色火焰将周围的民居和建筑物彻底烧至焦黑之前，整个圣城附近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停下的不只有火焰，还有那场惊心动魄的拉特兰空战。
丧钟在击落拉特兰空军最后一战机之后扬长而去，除了有几架实在难以控制的战机坠毁在了核心城堡垒上之外，堡垒周围几乎全是那些战斗机或轰炸机的残骸。
一座座钢铁坟墓预示着权天使的第一次作战失败了，几乎全部拉特兰空军的轰炸机都被丧钟剿灭。不过她还有备用计划，已经夺取了镜术师玛利亚部分能力的她用镜像空间将白磷弹投掷在了圣城附近。
但现在，这个备用作战计划也随着天像异变而失败，不过城中大部分的绿色植物和一部分建筑被烧毁。权天使在气地咬牙切齿大声咒骂时，霜星已经前往舰桥准备与阿米娅等人告别了。
感受到周围的温度渐渐下降，直到传来了雨滴的触感，令柯收回了冰晶组成的防护罩，与此同时寒露也收回自己的真气。当蓝色的冰晶消失时，能天使看到了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之后的焦黑遗迹。
“这是……这是怎么了？这里还是圣城嘛？大家呢？”望着周围漆黑的焦土，能天使握紧了怀中的克罗格南烈风，咬紧嘴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没想到权天使为了报复教廷居然做到这一步，让自己的故土遭受如此摧残。
一想到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姐姐，能天使的内心就生出了更多的憎恨，因为爱转变成的恨，往往是深刻且难以消除的。
“小乐……没事的，大家都很坚强，不会傻傻站在室外的，他们一定是跑到室内躲起来了……现在轰炸结束，又有两位炎国来的大人帮忙，我们会胜利的！”莱耶斯把手放在能天使的肩膀上，虽然他的心情和能天使一样复杂沉重，但他还是选择支持她并且安慰着她，想让她放松下来。
“对呀对呀！我们现在去找到她们就行了蕾姐！”
“谢谢你们……莱耶斯，简……你们真是我的好同伴！”
寒露调息完毕，在令柯的陪伴下靠近过来，看到虽然在互相鼓励但是却神情失落三人，以及她们背后几个同样表情的教廷禁军士兵，寒露决定帮他们一把。
她觉得自己无法置身事外，毕竟已经身处这场棋局，这个时候带着令柯离开拉特兰的话会违背她做人的准则。即便是权天使可能根本留不住她们，寒露还是选择和那个自己从来没见过却亲眼目睹这些疯狂行为的人较量一番。
大理寺的章程中既没有临阵脱逃，更没有见死不救，匡扶正义捍卫清白，本就是炎国大理寺的职责所在。
“你们的集合点在哪里？”
“就在这附近我们刚刚逃出来躲避轰炸的体育馆……看那边！”
“那是……体育馆吗？”
寒露顺着能天使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座千疮百孔的环形建筑，已经变成残垣断壁很难辨认出是一座体育馆，看样子并不是白磷弹的轰炸，而是正常的高爆弹对体育馆发动了攻击。
寒露让令柯收回雪风丸，停下霜气凝聚，准备和她一起护送这群教廷禁军士兵进入体育馆。而令柯此时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她觉得体育馆会坍塌，所以建议众人先在外围等待。
“你觉得呢？你是叫……蕾谬乐是吧？我可以把你当做这个小队的领袖吗？”
寒露的提问让能天使迟疑了一下，她离开时是少尉军衔，按道理来说应该让已经是中尉的莱耶斯做为指挥更好一些，于是她看向了自己身旁的莱耶斯。遵从炽天使命令的莱耶斯确实寸步不离，一直陪伴着能天使，这让她对莱耶斯渐渐产生了很多好感。
可莱耶斯却摇摇头，对能天使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并握紧了怀中的枪，能天使一直都能够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看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莱耶斯的性格虽然沉稳，但内向少语，比起性格开朗活泼乐观的能天使，他觉得这个女孩比他更能胜任这个小队的领袖。
在莱耶斯的身上，能天使不仅找到了一些失去已久的东西，更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许多更加坚定的情感，于是能天使深深呼吸一下回应寒露。
“是的，我是这个小队的队长，寒露大人，我叫蕾谬乐，不过我现在的代号是能天使，我觉得令柯大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们应该观察一下，我想如果是其他同伴的话，他们肯定会有这样的想法……”能天使眼中没有了迟疑，她把莱耶斯对她的支持放在心底，化作了无边的力量勇敢承担这份责任。
“而且……天快黑了，权天使很有可能会继续以体育馆为目标，我们再以那个地方为集合点的话很可能会再次遭受攻击，所以我们应该先休息并在城中暂时保持游击状态，避免聚集慢慢找到同伴们……”蕾谬乐是蕾谬安的妹妹，更是愈天使茱蒂丝的学生，她的战术技巧一样优秀。
“好，那我们找一个室内空间，不要待在街道上，周围没有掩体，我担心……会有埋伏……”
寒露和令柯对视了一眼，令柯将雪风丸的刀鞘再次含入口中抽出太刀，警惕四周准备为众人断后。这是她自创的单手太刀剑法，除了令柯头上的断角，能天使当然注意到了令柯金属义肢，她认为这很可能是因为这种义肢无法像正常的手臂那样活动，所以令柯需要使用这样的姿态进行战斗。
无论是寒露还是令柯都有很多故事，欣喜也好悲痛也罢，能天使在龙门工作的这段时间感受到了炎国那边从来不缺故事，自己也很喜欢那些神奇的传说。
她带领众人走向了一栋建筑，通过这栋建筑破碎的样子，是体育馆附近的一个办公楼，上门的标志已经被烧毁，看不清是哪个公司的办公楼。穿过破碎的玻璃门走近大厅时，众人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此时能天使开始思考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参加图兰卓娅演唱会的那些观众都去哪里了？”
“也许是去了地下避难所？或者都跑回家了？”简环顾四周，观察环境，同时也在寻找有没有落单的平民。
“无线电通讯是完全切断了吗？”
“是的，寒露大人……”
寒露听闻以后抱起手，低头沉思起来。令柯是最后一个走近大厅的人，她收起了自己的太刀，径直走向了柜台，靠在柜台前方坐下休息。简停止了观察，她大概在大脑中绘制出了室内的结构，发现了几处松动的结构，赶紧呼唤令柯离开柜台附近。
令柯听到简的呼唤没有反应，百无聊赖般地打了个哈欠，此时的天花板上突然坠落下了一根钢结构的横梁，转瞬之间就落下砸在了柜台附近，掀起了一阵灰尘。
“啊——”简捂住脸大声尖叫起来，能天使赶紧上前将她护在怀中，“令柯大人！她！”
“我怎么了？”
令柯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她依然靠在柜台前，那根钢结构正好落在她身旁不过十几厘米的地方，深深插入地面。简从能天使的怀抱中挣脱，捂住头跑上前上下查看那根横梁和天花板。
“这怎么可能？明明我……”
“你少算了一根钉在这种横梁中间的辅梁，它的重量太重以至于下坠的时候会让整根横梁垂直而下，不是横着向下……”令柯举起太刀用刀鞘尖端轻轻拍了一下这根金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大厅中。
能天使睁大了眼睛，她意外地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女武士还是一个拥有一定学识的人而非那种刻板印象中的武夫。
“松阳抚柳大人曾离开东国游学，令柯大人和龙门近卫局的星熊都是她的学生，令柯最年长，星熊算她的妹妹一辈……”
“星熊嘛……我认识她，我们还一起行动过……原来二位大人其实……和我有着一些联系，只不过现在我才发现，对吧？”
“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样蕾谬乐……”
能天使刚刚惊慌失措般的担忧也因为令柯的悠然自得而尽数消失，她松了一口气，和寒露一起坐在了靠近门的一堵墙后。
所有人都找到掩体将自己隐藏了起来，莱耶斯看到和寒露在聊天的能天使，他信任这个强大的女性能够帮助她照顾好能天使，便不在打扰她们，而是和简一起查看那些教廷禁军士兵们的状况。看看有没有外伤，或者说一些鼓励的话，对于能天使这个小队领袖来说都是帮助。
“对了，蕾谬乐，之前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真气嘛？我之前经常能听到欧阳大人和陈局长她们提到，不过那个东西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直到……”能天使回想起自己之前被权天使丢下深坑的经历，还有里面那位身形佝偻看不出是什么种族的老人。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叫关奇的老人，他救了我，并且治好了我身上的伤，我听他的名字像是一个炎国人，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给我……寒露大人？”
能天使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惊讶，低头喃喃自语的寒露，便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寒露马上大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对能天使道歉。
“关奇，他对你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是用通用语吗？”
“是的，这个名字……唉？好像通用语和炎国读音不太……”能天使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和寒露对视了一眼。
“是的蕾谬乐，Quan Chi，用通用语念出来就是‘关奇’的发音，他的真名是拳痴，是一位炎国的武术家！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寒露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她当然听过那个老人的传说。
炎国古代有一门刚猛强劲的拳术，传说中这门拳术是从炎国古代的一个庞大且令人敬仰的门派“洪门”中独立出来的，第一代传人是一位名为袁天甄的菲林族拳师，于是便有人称呼这门拳术为“天甄拳”。
天甄拳的最后一代传人便是拳痴，没人知道他的真名。而他的这个名号在他与炎国剑圣孟关雄在白青山脉藏剑谷中的一次决战响彻炎国，广为流传，但在那之后拳痴和孟关雄都销声匿迹，有人传言他们二人都已经去世，天甄拳也已经失传。
“孟关雄是谁呀？”能天使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她沉浸在了寒露讲述的传说之中，好奇地询问道。
“你认识陈局长的话，你应该见过她的武器，她的赤霄是他父亲陈砚川传给她的，而陈砚川就是孟关雄最看重的徒弟！”
“啊？！”能天使睁大了眼睛，露出了和刚刚寒露一样的表情。
孟关雄将赤霄剑传给陈砚川后，从东国水月平原离开了现代社会。有人说他前往了蒙人游牧区凶多吉少，有人说他找到了一处通往东国传说中的圣地“月胧境”的通路。但无论传说中他的结局如何，赤霄的剑意都被传递下来，来到了陈晖洁的身上。
至于天甄拳，寒露任职大理寺钦的这几年都没有再听说过这种武术的消息，直到今天她得知最后一任传人拳痴还活着。
“他们为何而战，直到今天都是一个谜，不过既然他传递了那一部分真气给你，说不定……以后你也能成为一个拳术师喔！”
“哈哈！如果真是那样我荣幸之至，正好……我近身格斗打不过权天使……”能天使苦笑一声，虽然克罗格南烈风的性能极佳，但权天使强大的地方不仅仅是武器装备和战斗技巧，更是因为她那种病态的执着，给了她许多力量。
“我一直都想问问你关于你说那个权天使的有关信息，她做了这么多危险的事，我想你们都把她当做敌人了吧……我和令柯都是来客，不太熟悉她和这里的情况，如果你能……”寒露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又有一根横梁松动，她抬起双指生成了几柄古剑将其固定住，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我的姐姐，名叫蕾谬安……”
能天使平静的语气让寒露不忍再往下听，寒露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到能天使此刻的情绪，好像她已经习惯了被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习惯了说出这句话。
只是因为她的内心已经麻木，将那份真挚的亲情从心中撕裂，寒露从那语气和同样平淡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一点。寒露无法切身体会这种痛苦，她一直都和欧阳尚云亲如姐妹，更是天地宁和。
“我可以叫你小乐嘛……对不起，或许我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寒露大人，当她做出那些事的时候她早就不是我的姐姐了，我已经和她决裂，斩断了心中的羁绊……”
“可那是羁绊，欧阳和我曾经也想斩断那羁绊，我们都没有做到，更何况是你和你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寒露不由自主地牵住了能天使的手，她能够感觉到能天使的脉搏正在加速，呼吸也渐渐沉重。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让自己狠下心，不要被那份情感束缚自己的双手而去选择原谅她那些罪恶和暴行，我的信仰让我做不到这件事，但我……我的情感又……”
“不用再说了，我懂的，现在好好休息吧……唉？”
能天使突然抱住了寒露小声哭泣起来，她把头埋在寒露的胸口，遮住了自己的眼泪和失落。寒露此时觉得，这个看上去乐观开朗的萨科塔女孩其实内心一直都在挣扎，不停做出抉择，对于她这个本应该无忧无虑地追寻人生目标的年纪来说，这些事都过于沉重。
寒露抬头看向了靠在柜台前闭上眼睛休息的令柯，以及她身边靠在令柯肩膀上呼呼大睡的黎博利女孩简，发出了无奈地叹息声。
“就像对待豆浆那样……小风，你可以的……”
寒露在心中默念，还给了能天使一个温柔的拥抱，她的真气能感受到这个女孩的心跳，还有她心中熊熊燃烧从未熄灭的烛火。
与寒露令柯组成队伍的能天使小队进入室内休整，与此同时的黑键和白垩也褪去了那些黑白相间的结晶状音律能量。黑键叉着腰，看着玻璃门外的黑色焦土，皱紧眉头脸色沉重。
“史密斯呢？”
“刚刚撤退的时候，我看到他和莫斯提马小姐一起，不用担心他，你也知道他的术是什么样的。”白垩回应着黑键的问题，随后让跟随他们二人的几个教廷禁军士兵找掩体休息，自己则靠近黑键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我不知道……乔拉已经安全了，现在拉特兰人又陷入了这样的危机，我们……”
“我们应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因为这是任何一个泰拉人都无法承受的劫难，作为大地母亲的儿女，我们应该抛弃争端共同扶持才对，你还记得那个四只手臂的怪人嘛？”白垩抓紧了黑键的手臂，语气沉重且严肃，她知道黑键会因为担心她和乔拉的安危而产生退缩的情绪。
“那个怪人是史尔特尔小姐她们的祖父，我从一些罗德岛干员和凯尔希医生的口中听到他是怎样伟大的一个人，可是我……我觉得我还不是那样的人，我的意志不够坚定，我在乔拉失踪以后就想着和你回到学校，一起奏乐，运气好的话我还可以当爸爸……”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并不是他有那样强大的能力才产生了那样坚强的意志，而是因为他有着那样令人钦佩且鼓舞人心的意志，所以他才会有那样强大的能力，威廉……”
黑键和白垩一边交谈，一边走到一处结实的墙壁夹角旁，坐在地上。白垩把自己的头埋进黑键的怀中让他紧紧抱住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头上的螺旋长角碰到黑键，她几乎是整张脸都贴在了黑键的胸口。
白垩银白如雪的长发永远都散发出一股微熟榛果的清香，让黑键心醉神怡。每次黑键因为复杂的情绪无法沉心思考时，他都会把这个许诺陪伴一生的女孩抱在怀中。
“不过四只手臂的确很方便，演奏管风琴更容易了……”
“这就是你拥有四只手臂之后最想做的事吗？”白垩轻笑着调侃对于音乐可以用偏执来形容的黑键。
有时候她也会像小孩子撒娇一般询问他钢琴和汉娜谁更重要，但加入游骑兵以后，这对年轻夫妇之间就再也没有这样幼稚的问题出现了。无论是斯坦威三脚钢琴还是汉娜·弗林，都是威尔海姆·温特尔无法割舍的情感，这种问题只是小女生撒娇的时候问出的问题，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当然，四只手臂的话抱着你就不那么累了……”
“你说什么？！我有这么重嘛？！”白垩睁大眼睛直起身看着黑键带笑的眼睛。
“有一点点……”
黑键凑近白垩吻在她的嘴唇上，白垩发出一声轻盈的低吟作为抗议，随后沉浸在这个温柔男孩的甜蜜气息中，挽住了他的脖颈用同样炽热的吻回应着他。
黑键知道，这个吻结束之后，就是等待权天使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对于一个藏在暗处的敌人，主动寻找只会让自己破绽百出。
黑键放开了白垩，二人又拥抱在一起稍作休息，一个教廷禁军的士兵走到他们身边，放下了两把手枪之后离开。黑键点点头，分给了白垩一把后和她看向了门外的黑色焦土。
“原来这就是炼狱之火熄灭后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