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雅关上了公寓的后门,随后跑上前帮助用手臂支撑自己向后拖行身体的能天使带上她的武器装备。丽雅的身躯娇小,但克罗格南烈风和能天使的背包并不算太重,她能够搬动这些东西。
能天使咬紧牙关,将自己慢慢拖向了一层的一间空房中,丽雅找到了一些纱布和消毒水为她包扎了伤口。不过消毒水在解除伤口时产生剧烈的疼痛让现在的能天使无法活动下半身,只能用这种姿势连连后退。
进入这个房间以后,丽雅发现了一张崭新的双人床,她将能天使的装备放在房间角落之后帮忙收拾床铺,让能天使能有平躺休息的地方。
就在这时,这个房间的窗外传来了动静,能天使马上让丽雅躲进衣柜,自己则随意地躺在地上闭起眼睛屏住呼吸。一个带着骷髅面具的人影略过了窗口,看到了房间内躺在地上的能天使,她头顶的光环光芒消散,看上去就像已经遇难了一样,于是那个士兵模样的身影转头离开了这里。
能天使再次慢慢睁开眼睛,而丽雅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离开以后也钻出了衣柜,走向窗口尝试把窗帘拉上。已经是深夜,能天使看到这里与外界隔绝之后,用力抬起上半身,抓住了床慢慢把自己挪到了床上。
她全程都在忍受腹部和腰侧撕裂的疼痛感,一声不吭却早已满头大汗,汗水淋湿了她的黑色短袖衬衣,在丽雅的帮助下,她终于躺在了床上。
“谢谢你丽雅……谢谢你……姐姐要……休息一下……”能天使喘着粗气,能听到很沉重的气喉声,不过因为躺在了柔软的床垫上,她紧缩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接着又抬起略显疲惫的眼睛看着一脸紧张的丽雅。
“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不……丽雅,我要你待在姐姐能看到的地方……好嘛?”能天使往丽雅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侧,示意让丽雅躺在自己身边,“我们被包围了,等姐姐的伤好了,姐姐就带你出去……”
“姐姐,疼不疼?”丽雅趴在能天使身边,看了一眼能天使腰侧被纱布包裹起来的伤口语气急切地小声询问她。
“很疼……非常疼……但姐姐看到你的话就不会疼了……”
“那我要陪着姐姐,哪也不去……”
丽雅轻轻挪动身体来到床的一侧,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生怕自己的动作会不小心震动床让能天使受伤。她就像自己习惯的那样搂住能天使的脖颈,把头贴在能天使的耳朵旁闭上了眼睛小声喘息起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蕾谬乐……”
“蕾……谬乐?”
“没有停顿啦……”能天使搂住了丽雅,感受着这个娇小女孩带来的温暖触感,在丽雅的身边哪怕是有着深刻的伤痛,能天使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得到了慰籍。
她此生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姐姐的感受,想要保护好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就像曾经蕾谬温和蕾谬安做的那样。在她过去的人生中,自己都是作为一个妹妹被照顾被爱护,或许当她从菲亚梅塔的手中接过丽雅的时候,这场关于信念和意志的战斗已经发生了改变。
“刚刚那些嘣嘣嘣的声音是什么呀姐姐?”
“那些啊……那些是不小心从从飞机上掉下来的炸弹,落在地上之后就会爆炸,所以姐姐为了保护你要跑到这里……”能天使从丽雅的语气和询问的问题中感觉出来,她很可能受到了弹震症的影响造成了短暂的失忆。
突如其来的轰炸让小队失散,并且能天使觉得身负重伤的肯定不止她一个。刚刚她看到的那个头戴骷髅面具的士兵,在能天使的记忆中来自教廷禁军的特种部队,就是他们发动了第一波斩首行动,也是最后负责收尾的禁军精英。
据传言他们是上一代教廷禁军领袖觉天使组织成立的,用数量来对应炽天使等单兵作战能力较强的封座天使们,来应对可能发生的其他情况。
如果连他们都出动了的话,那能天使等人要面对的是未知数量的精英部队,带着平民和伤痛根本无法强行突围,更何况现在小队四分五裂,没法集结在一起。
权天使惯用的方式便是分散打击,所有人都已经发现这一点,但面对这样的突**况她们依然没有机会去有效应对。集中在一起很可能会遭受重大损失,只有分散逃离才有机会保留大部分有生力量,这却是权天使最希望看到的。
所以能天使现在需要做的便是静养,据守,隐藏好自己,照顾好丽雅并安抚她的情绪。
“你有姐姐吗蕾谬乐姐姐?”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啦?”能天使无力再回忆那些美好往事,她怕讲出来之后还未等丽雅感受到那种爱自己就先情绪崩溃了,所以她想转移话题暂时逃避一下。
“因为……因为我也有姐姐,我想很多人都有姐姐,所以……”
“那你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丽雅和能天使的夜谈轻声细语,紧闭的窗户和房间门隔断了她们的声音没有传递出去。丽雅睁开了眼睛但手中却抱的更紧,在能天使咳嗽了一声后,丽雅又把手放松了许多。
“她……她和你长的很像,和你有一样颜色的头发,也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军人……”
“那不会就是我吧?”能天使长舒一口气后开玩笑一样地说道。
“我妈妈说,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远方的沙漠里迷路了再也没有回来……”
能天使脸上轻微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意识到那个丽雅口中的红发少女并不是她没见过的同期或者后辈,而是她在沙漠风暴行动中牺牲的前辈。
她本想说些什么,但相同的经历让她此刻想不到应该说一些什么话去安慰这个迷路的小女孩。在她自己迷路的时候,起码还有德克萨斯她们可以指引她,如果能天使什么都不做,那么丽雅很可能就会迷失在这片饱受摧残的城市里。
“那你是怎么找到之前那个抱着你的姐姐呢?”
“是她们找到我的……”丽雅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弹震造成的影响渐渐消失,她恢复了许多意识和记忆。
“我妈妈跟我说,姐姐在大教堂的地下,可是我刚来到那里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害怕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后来就有很多嘣嘣嘣的声音,我就躲到了楼上那个凳子后面……”丽雅回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大教堂的经历,语气中还带有许多惊惧。
“我明白了,所以她们不是在街上找到你的,是在教堂的圣座之后……”能天使说罢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刚想继续询问丽雅关于她自己的事,转过头看到了丽雅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丽雅的头顶,感受着她的体温,虽然还未形成实体光环,但已经能够初见形态。年幼的萨科塔人在沉睡之后气雾状的光环会渐渐消失,不知道她的神经究竟紧绷了多久,能天使只觉得现在她和丽雅都必须好好休息。
能天使身体上的伤痛让她的梦境又来到了沙漠之中,这一次陪伴她的不是茱蒂丝,而是回忆中第一次和莱耶斯一起同行的行动。
她们在卡兹戴尔流放区北部靠近月尘峡谷的一处营地休整,这里是教廷禁军的后方大本营之一,而能天使所在的预备兵连队就和后勤部队一起驻扎在这里。
他们的任务大多都是维持补给,帮助医疗兵照看伤员等一系列基本的后勤工作。一些从月尘峡谷绕路而来的卡兹戴尔平民也会来到这里寻求帮助,当然教廷禁军也会给予他们必要的食物和水,治疗伤员,并且带领他们向北进发前往卡兹戴尔皇家卫队设立的庇护所远离战区。
那一次,蕾谬乐和莱耶斯正好分配到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接应即将到来的一百多位转移出来的平民。距离月尘峡谷还有十多公里,二人在大本营收拾好装备之后,趁着黄昏的余晖向那座山脉的边缘前进。
茱蒂丝本想派遣更多的同伴协同她们一起完成任务,但她所带领的预备兵连队正好需要协同医疗兵一起救治从前线转移下来的伤员。这支部队在魂天使的带领下绕侧对恐怖分子占据的一处高地发起进攻,但却被那些突然出现的重机枪阻断了他们推进的脚步,伤亡惨重。
出发之前,茱蒂丝像往常一样对二人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并分给两人一人一根水果味的棒棒糖,让她们回来的路上可以享受第一次任务成功后的喜悦。
或许是在茱蒂丝的手下养成了一股叛逆的心理,蕾谬乐和莱耶斯在离开营地不久之后就拆开了包装纸将棒棒糖含入口中,在黄沙中漫步前行。
“莱耶斯……”
“嗯?”
“你的是什么味道的?”
“苹果。”
莱耶斯挪动了一下嘴中的塑料棍,低声回应着蕾谬乐,他们二人很少像这样单独相处,尤其是性格内向的莱耶斯表面平静,实际上内心非常紧张。
而蕾谬乐只顾着欣赏黄昏的艳丽光芒,没有注意到莱耶斯做出的细微动作,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莱耶斯紧张的情绪,觉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所以才显得有些话少。
“那你的呢?”
“好像是……”能天使咂了咂嘴回味着自己棒棒糖的味道,“好像是百香果味……我也不知道,酸酸的……”
“噢……”
莱耶斯又沉默下去,他感觉自己很少有机会能打开话题,面对这个心中有一种奇妙感觉的同龄女孩,他比以前更紧张。不过蕾谬乐却一直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注视着那黄昏余晖渐渐消失,迎来那微弱的星光。
“你冷吗?”莱耶斯说完咬紧了自己的棒棒糖发出一声闷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有点……”
“那需要我的围巾吗?”
“唉?”
蕾谬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翻找背包的莱耶斯,她握紧了自动步枪的握把,将枪托夹在腋下枪口向下,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阵紧张的感觉。
这种感觉,大概和现在的莱耶斯是一样的。
莱耶斯拿出了一条黑色的针织围巾,已经到了沙漠的夜晚,气温会降低。二人穿着全气候适宜的教廷禁军军服,但夜晚流动的冷空气还是会扑向脸庞,有一种细刃划在脸上的刺痛感。
“这是我母亲在我出发之前送给我的,来……”
莱耶斯刚想走上前为蕾谬乐戴上围巾,她却本能地后退几步。她看到莱耶斯的眼神时已经没有了那种迟疑,在点点星光之下熠熠生辉,好像他把今生所有的勇气都展露了出来一样,对蕾谬乐表达出了关心。
“是不是……有点贵重了……”
“没关系的,我现在暂时不需要这个,既然你感觉有点冷的话,那我让你自己来吧!”
莱耶斯将围巾递给了蕾谬乐,蕾谬乐接过之后慢慢围起来戴在了脖颈上,细织毛线的温柔触感让她的内心平静了下来,轻轻抚摸着这条围巾。
“谢谢你,莱耶斯……”
“快到预定时间了,我们继续向前吧!”
二人像刚才那样并肩同行,刚刚莱耶斯是第一次对蕾谬乐鼓起勇气,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蕾谬乐此时开始注意身边这个一向安静的男孩,看来在茱蒂丝的带领下发生了改变的不仅只有她一个人。
二人的心扉或许就是从那一夜开始敞开,莱耶斯保持了平静的性格许久已经习惯,但他不再害怕和蕾谬乐对话。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让他开口,那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向前进发来到预定的汇合点,莱耶斯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他们还早到了十多分钟,在等待那些平民的时候,二人坐在附近一块巨石上,抬起头看着满天闪烁的星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蕾谬乐活动了一下身体,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莱耶斯的肩膀时,莱耶斯的惊呼声才打破了宁静的夜晚。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没事没事!”
此时二人的困意全无,打算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蕾谬乐还没有好好了解过莱耶斯,只是把他当做了自己同期的同伴,而莱耶斯早就听过蕾家三姐妹的故事,心里特别佩服这三个都选择成为一名光荣圣座卫兵的姐妹。
“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堂哥在前线……他在炽天使少将的部队做医疗兵……”
“这样啊……没事!姐姐说过炽天使少将是很勇猛的战士,在她的带领下你哥哥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蕾谬乐拍了拍莱耶斯的肩膀,将那份来自茱蒂丝的积极情绪传递给了他。
“蕾谬乐……我的哥哥并不是军人,他是拉特兰医科大学的医学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像我一样来到战区,明明待在国内要比前线安全的多,一些送回国的伤员也需要他们的帮助……”莱耶斯则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周围只有星空与蕾谬乐相伴,他决定将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倾诉出来,表现得也格外自然不再拘谨。
“我想……你的哥哥也像我的姐姐们一样,找到了心中的信仰,决定用自己的双手结束这场战争,并帮助那些陷入苦难的人们,他做的事和军人一样伟大,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应该相信他才对,就像我相信我的姐姐们一样!”
这是二人相遇以来最长的一段对话,不仅是莱耶斯,蕾谬乐也一直将这些话记在了心中。此刻她只想在星空之下和莱耶斯畅谈理想和未来,莱耶斯对兄长的担忧,蕾谬乐能够切身体会,而且她的两个姐姐作为教廷禁军的战士,比起莱耶斯的堂兄,她们需要在危险的环境与那些恐怖分子交战。
但蕾谬乐并没有将那份担忧表达出来传递给莱耶斯,她希望这样的情绪自己一个人承受,不愿意让莱耶斯像她那样因为两个姐姐的事而停留原地。
“很美呀……不是吗?”
“嗯?你是说……”
“那些星星……带着微光却永远闪耀,不知疲倦……”
莱耶斯和蕾谬乐一起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的繁星,因为安静的夜晚只有晚风吹来的声音,他们将那风声当做了繁星的歌唱,婉转悠长,轻抚着二人的心灵。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也都在不停发光,只要心怀信仰,那光芒就会照亮世界!”
“那你觉得,代表你的那颗星星会是什么颜色的?”
蕾谬乐听到这个问题后,将围巾轻轻挽起遮住了自己的嘴,轻笑一声,然后转过头看向了莱耶斯。
“我希望是像我蕾谬安姐姐那样的蓝色!”
过去了大概半个小时,一队人从远处慢慢走来,领头的三个萨科塔士兵头顶的光环照亮了黑夜中的荒原指引着身后的平民们前进。蕾谬乐和莱耶斯看到了光亮之后,连忙停下星空下的畅想站了起来,奔向了那个声势浩大的队伍。
“哟!蕾三妹!”阿尔图罗·费德里科抬起了手呼唤二人,因为两个姐姐的缘故,蕾谬乐在他们那一届的军士中特别出名,也特别受欢迎。
“费老大!毕安琪!吉亚洛!”能天使一边跳跃一边挥手,大声地回应着领头的阿尔图罗。
毕安琪冲上前,给了蕾谬乐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女孩欢笑着转起了圈,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正好这一次任务就是作为上尉的阿尔图罗带领两人引导平民穿过了月尘峡谷。
莱耶斯见到面容冷漠的吉亚洛·费德里科之后,对他点了点头,但那个时候的吉亚洛也只是点头回应,二人性格相仿,但吉亚洛要更为冷淡一些。
“原来是你们两个,正好你们两对小家伙和我一起行动吧!”阿尔图罗看到四人马上就显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神秘微笑,他已经暗中撮合毕安琪和自己的弟弟很久,他也感觉到茱蒂丝是在给面前的蕾谬乐和莱耶斯一个机会。
吉亚洛叹了一口气,无视了他这份诡异的幽默感,阿尔图罗总是能够让吉亚洛露出这种表情。于是他转过身,呼唤着那些萨卡兹平民让他们跟上不要掉队。
当然,吉亚洛自己对毕安琪也有一些好感,只不过他有着木讷的表现让毕安琪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份情绪。
就众人重新出发时,一个萨卡兹妇女失神一般大声尖叫起来,阿尔图罗用萨卡兹语回应着她,慌乱的话语中阿尔图罗得知她的女儿好像走丢了。
“该死!我为什么不让弟弟去后面看着!为什么要让他和……该死!”
“笨蛋,你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吉亚洛冷冷的回应着阿尔图罗,转过身打算往众人来时的路走去。
“费老大!我和吉亚洛一起去吧!”蕾谬乐自告奋勇,莱耶斯刚想说话,阿尔图罗就做出了决定,让自己的弟弟和蕾谬乐一起寻找那个可能走丢的女孩。
看着蕾谬乐和吉亚洛离开的背影,莱耶斯感觉到有一些惆怅,此时转移平民同样重要,他只能听从阿尔图罗的命令。
但他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为何偏偏是在两队人汇合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何刚才前进时那个妇人没有发现?
带着这些问题,莱耶斯穿过人群来到那个女人面前,看到了她慌乱的模样,以及她的蓝色长发和头顶黑色的分叉短角。
“请你……帮帮我……找到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