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戴尔流放区北部,月尘峡谷附近。
叶·卡拉亚和法布提漫步行走在峡谷中间的巨大沟壑之中,两侧是高过天际一般的岩层巨石。叶的黑色披风随风飘扬,迈着轻快的步伐,而法布提将黑色长剑挽在侧方并在地面拖行,不紧不慢地跟在叶的身后。长而尖锐的金属声并没有让叶感到不适,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精神忽略这怪异的声音。
叶拉紧了左眼的眼罩,想用手中代表精神本源的三色水滴状圆球在前方照明,不过法布提直接顺着峡谷引导出了一道黄金闪电,并且用某种力量将它停滞在了半空中。
“你知道这个东西不能被正常人看到吧?”
“是指我的黑剑和头顶的闪电,还是指您手中的这个……圆球……”法布提的意思很明确,但他还是无法理解叶手中的圆球到底是什么东西。
“精神本源……指的是在人类的主观意识之上那一层本源性质的精神力量,本源其实就是可具现化,可控,可视并且没有变成自然法则的力量,像生命,精神,记忆之类的,都属于这一性质,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人类’的法则……”
“时间,空间,元素,气象,这些都是自然的法则,而生命,精神,记忆,情感,这些都是来自于我们人类的本源,您这么解释我就明白了,卡拉亚佣兵领袖。”
叶点了点头,在心中钦佩着法布提的悟性,这个解释同样说给了巴别塔的同伴们,除了伊内丝和捷德,其他人都花了很长时间才能理解。为法布提解释清楚自己手中圆球的来历之后,二人继续踏着黄沙向前行走,他们刚刚搜索过上一个位于流放区边缘的沙丘中怀言者兄弟会的地下据点,但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拜访。看到入口处堆积如山的沙尘,叶知道那个神秘的阿戈尔人不会在那里停留或者寻找补给。
不过在月尘峡谷中还有一处据点,位于峡谷中心很少受到风沙侵袭,里面的设施或者资料一定都保存完好,所以叶打算最后再去那里看一看。她希望卡兹戴尔对于怀言者兄弟会的态度能够帮助她解答众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这个古老的阿戈尔议会在第四次天灾爆发之后没有马上出现控制局面,而是在世界边缘的角落里默默行动。
这是叶目前最大的疑惑,她原本以为天灾带走了所有兄弟会成员的生命,既然还有幸存的兄弟会成员,那么为了稳定住阿戈尔人他们应该会出现并重新集结深海猎人才对。
阿戈尔王国是世界上少有的没有军队的国家,像深海猎人这样的组织就在平时兼顾阿戈尔警卫队的职能,大部分时间都是汐斯塔和伊比利亚的军队在协同阿戈尔进行管理。
“如果在那里依然一无所获呢?我们下一步应该去哪里?”法布提点燃了一根烟,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让他保重身体,接着抬起头思考了一会儿,想出了接下来的计划。
“那我们就回到巴别塔的分基地,我会去找伊内丝她们,到时候你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寻找一下几个深海猎人?比如……斯卡蒂小姐她们……”
“哦?如果你认识她们,可以之后再去询问,可以的话,随时欢迎你分享情报,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做好现在这件事吧!”
谈话间,二人漫步来到峡谷中一处巨大的铁门前,这道门是在山石中开凿出来的,上面雕刻着的符文或许只有叶能看懂。法布提作为一个萨米出生的苏瑞萨兹人,他其实对卡兹戴尔不怎么了解。对于他来说,卡兹戴尔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并不是像很多萨卡兹人那样是心中的故土。
沉思片刻之后,叶用卡兹戴尔语轻声诵读出了门上那些符文:“יש כאן סודות קבורים, ויש כאן הרבה ידע יקר.”
“那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里有着埋藏着的秘密和许多宝贵的知识,很符合怀言者们的性格,我们进去看看吧!”
叶在法布提的帮助下推开了门,二人掩住口鼻防止吸入那些空气,看到弥漫出来的灰尘,叶猜测那个阿戈尔人肯定没有来过这里,但地面的一串沾满黄沙的脚印还是吸引了叶的注意力。她蹲了下去用手指轻轻掂起一些黄土,放到面前闻了闻。
“海水的味道,看来有人浑身沾满了海水,踏过黄沙然后走进了这里……”叶站了起来呼唤法布提跟上自己,“看着这个步伐,应该是……一位成年女性……”
叶尝试着跟着那个脚印去行走,按照步态和间距,她推测出这是一位女性留下的脚印,并大概推算出了她的身高。
“我觉得怀言者兄弟会还有其他人还活着,不仅仅只有那个阿戈尔男性,可能还有很多个怀言者……”叶不停地做出推论,在思考的过程中,手中飘浮着的圆球不停闪烁发光,让法布提跟着她的思路也开始推导起来。
“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形态呢?”
法布提脑洞大开,不禁逗笑了叶,她刚想回头和他交流,可看到的却是法布提认真且严肃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此时叶才意识到,这是阿戈尔的神秘组织,而阿戈尔又是泰拉最奇怪的种族,他们很可能还有许多与本源力量一样离奇诡异的术式,法布提的猜想并不是没有依据的胡乱猜测。
叶收回了笑容,和法布提一起向前深入,漆黑的洞窟被法布提用周身流动着的电流照亮,在进入这个洞窟以后,他就收回了那束停滞在峡谷上方的金色闪电。虽然卡兹戴尔流放区属于无人危地,但不能保证不会有一些流浪者路过看到这诡异的场景。
穿过长长的洞窟走廊,叶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房间,这里完全像是一个防空洞,那些用石锤开凿出来的房间大概率是会议室,而其他的小房间则很可能是档案室。
“我们分头寻找还是……”
“不用了,可以看出来这里的资料都被收走了,应该就是刚刚那个人做的,这里也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洞窟,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法布提耸了耸肩,刚想拿出一根烟点上,被叶阻止,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和斗篷,并对法布提伸出了手。
“这一路辛苦你了,法布提……”
“乌萨斯那个分基地对吧?”
“你没去过那边也知道位置吗?”叶睁大了眼睛,虽然她的话语被打断,但法布提的术式还是一如既往让她感觉到新奇。
“我在刚刚进来这里之前就去了那边一趟,看到了塔露拉正在与捷德领袖对练,我把你放在营地边缘还是……”
“这样……那……我想慢慢走进去,她们就不会知道我在你的帮助下回到了这边……这样出场就挺酷的!”
法布提将黑剑的十字剑柄伸向了叶,叶紧握剑柄末端,法布提打了一个响指,一道金色电光出现带走了二人。当叶睁开眼睛时,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乌萨斯的茫茫雪原之中,身后是一颗巨石,叶和法布提就在其的遮挡下,没有被巴别塔佣兵营地的侦察兵们发现。
“您其实可以更酷一些。”
“就……就这样挺好的……呼……”
远处能听到生火做饭和佣兵们歇息交谈的声音,叶笑着对法布提点头致意,然后走出了巨石的遮挡,没有再与法布提对话。来日方长,巴别塔有自己的工作要做,至于法布提,他在内心盘算了一下时间,决定先前往盐风城寻找斯卡蒂和安哲拉,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又是一道电光从叶的身后闪烁而过,她抬起头对着电光飞驰而去的方向招了招手,祝愿他一路顺风,停留片刻之后,目光又移向了佣兵营地那边,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算作家的地方。
“啊……终于回来了,不知道这次伊内丝有没有做土豆大餐……”
回到罗德岛,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临近下午时罗德岛就要脱离龙门驶向叙拉古,今天之前所有的贸易合约和生产订单都已经完成,罗德岛又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在可露希尔两眼放光地清点罗德岛管家婆账户时,凯尔希正在医务室和闪灵一起为阿尔比恩做出第一次手术。
按照要求,凯尔希还是对阿尔比恩做了全身麻醉,她趴在手术台上背对着二人,已经陷入了沉睡。闪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伤口,但凯尔希在很久以前见过有人拥有这样的伤,而且伤的很重,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而阿尔比恩还能活到现在,让凯尔希都钦佩不已。
这是一道看上去年代久远的伤口,凯尔希需要先用微切口手术刀将伤口两侧坏死的肌肉组织切除,然后在闪灵的帮助下进行第一次让伤口愈合的尝试。
通过法杖引导的生命系源石能量来到切下的组织上,两处被切除组织的肌肉被她用这股能量尽力贴紧,肌肉在慢慢融合,看来闪灵这一边也挺顺利。
“这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凯尔希?”
“海嗣……”
“啊?!”
凯尔希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刀和阿尔比恩背上的黑色沟壑,回应着闪灵。凯尔希的回应让一脸惊讶的闪灵顿时来了精神,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遭受海嗣袭击还能活下来的人,她原本以为阿尔比恩是受到了一个擅长释放火焰的术战者的袭击,才会造成这样大量组织坏死的伤口。
“果然年龄大的都会见多识广嘛凯尔希老师……”
“别闹,我没有把你当嘉尔露那样的学生,身为使徒你经历过的事一点也不比我少,作为同伴和同事,你只是没有告诉我真名而已。”凯尔希第一次出刀,尝试着割下了一片坏死组织,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看来一切顺利。
“可是闪灵就是我的名字呀……”闪灵轻笑起来,单手施术随时准备止血。
“得了吧……这名字听起来就像一部恐怖片,谁会给自己女儿起这样的名字啊……”
“我爸爸还真的是恐怖片爱好者喔~”
“嘘……我要开始加大幅度了,专心点!”
凯尔希严肃了起来,闪灵也停下了短暂的玩笑,做好了准备,现在凯尔希要开始顺着这条斜向划过背部的伤口频繁出刀,她想试一试自己能否利用弑神细胞将她的神经稳定下来,防止双手颤抖。
于是她驱动体内的弑神细胞来到双手的手臂上,闪灵看到从她的中指指尖渗透出了焦油一样的物质,随后慢慢通过纹路的方式蔓延到她的整只手臂。
“变……变黑了……”
凯尔希没有理会闪灵的惊叹,她感觉现在自己的呼吸都无法影响手臂,那种不经意间的颤动自然不会再产生。她终于能够放心大胆的呼吸,不再紧绷,右手挥动手术刀,同时左手手臂上分裂出了一根黑色的镊子,帮她夹走那些坏死的组织。
在她切掉伤痕上半部分的组织后,闪灵加重了术式,将体内驱动的生命能量推送到极限,闪灵的手悬空在凯尔希处理过的患处,那道伤口便像刚才那样慢慢愈合。
凯尔希的汗水也因为弑神细胞的抑制没有分泌出来,她现在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弑神细胞军刀,拥有各种各样的工具,手臂上的镊子是第一次生长出来,之前她从未想到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如此精细的手术确实只有凯尔希能够做到,也只有凯尔希见过这样的伤口,她猜测断崖是知道自己能够做到所以才将阿尔比恩送到罗德岛,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断崖会看出来那是海嗣造成的伤口,这让凯尔希产生了片刻的困惑。
“好了,现在切除了四分之一,等这部分愈合之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这就没了?为什么不全部切除呢?”
“卡斯特人自愈能力较弱,如果全部切除身体的负荷会增大,你总不可能随时施术治愈她,这种长度的伤口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我也是在为你做考虑,照顾这个特殊的病患就要让我派遣一个医疗队的队长,更别说我们接下来还要去叙拉古那边……”
凯尔希收起了手术工具套组,摘下了手上的外科专用塑胶手套,丢弃在手术台旁的垃圾桶里。因为需要引导生命能量,闪灵并没有戴上手套,帮助凯尔希做完收尾的杂事后,她们将阿尔比恩翻了过来,盖上被子推回了重症监护病房。
闪灵将凯尔希送出病房后,又看到了她的满面愁容,闪灵拍了拍凯尔希的肩膀,决定说些什么让她不必担心自己和阿尔比恩。
“丽兹能够带领好大家,阿尔比恩小姐就交给我吧!”
“我当然知道丽兹比你靠谱,闪灵……不过……阿尔比恩小姐有没有跟你讲过故事?关于她的……”
“这个……好像没有,”闪灵揉了揉眼睛回忆着二人的对话,摇了摇头,“不过她跟我讲过很多童话……”
就在二人交谈结束准备帮闪灵关上门时,从隐形中走出了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身影,这个人的眼中散发出凶煞骇人的红光,长长的细尾随意晃动着。凯尔希看到这个身材矮小的札拉克人后让闪灵退回房间,抱起手站稳,准备和十三鼠王的斥候交谈。
“擅闯贵司多有冒犯,凯尔希医生,来不及预约并登记访客了,您必须看看这个……”鼠王斥候行了个抱拳礼,接着从用尾巴从身后的背包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凯尔希,凯尔希接过一看,上面用红蜡印刻着林氏家徽。
“这是什么……”
“林将军急件,蒙人在关外月龙线之后集结了大概五十万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进犯长垣,请您带着您的部下离开炎国避难吧!”
“什么?!”
凯尔希瞳孔猛缩,心中一阵恶寒涌现出来,她连忙拆开信阅读起书信,看到信中那些真挚像是诀别一样的文字,凯尔希颤抖着抹了把脸,将信收起装在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她亲眼见证过蒙人的残暴无情,那是残忍到能让华法琳产生应激反应的种族,比起无脑需要伊莎玛拉控制引导的海嗣,他们具有一定的智能,会规划战术,这让他们在某些方面比海嗣更加可怕。
“他打算怎么做?”
“撤防卫西列省和南虞列省的所有边境守军,支援天庭龙卫,并想办法撤离所有的外国游客或者居民送回原本的国家,像罗德岛这样的公司,也要和企鹅物流峯驰物流一起离开……”说罢,鼠王斥候微微点头对凯尔希致意,又消失在了影中。
“林将军,如果凯尔希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会愧对林氏家族对我的信任……”
目送斥候离开,凯尔希快步奔跑到控制中心,接通了巴别塔的通讯中心,并下达了最高战时指令传达了相关的信息。她不需要具体安排相关事项,因为七席领袖自会定夺,这不是危机合约,也不是保全派驻,这是事关整个卫北列省乃至整个炎国生死存亡的战争。
拉特兰这边的战争都没有结束,长垣那边烽火四起,虽然就近原则之下罗德岛就应该直接开进炎国与玉门或者煌天对接,但凯尔希的计划不能改变,拉特兰内战爆发已经快有一个星期,在这样艰苦的抉择之下,凯尔希还是选择了叙拉古。
她尝试着接通了文月的视频通话,短暂的黑屏之后,文月端坐在自己的靠椅上,身后的魏彦吾背对着凯尔希,气氛格外凝重,像往常一样打了招呼之后,二人又陷入了沉默。文月脸上的表情让凯尔希知道,她必须回到东国大名府寻找她的父亲,魏彦吾也即将和他的爱人分开一段时间,作为龙门宗主的他在札拉克暴风军团撤离之后,他的部队就要担任边境防卫。
简短的寒暄之后,文月笑了起来,准备告别凯尔希,可她的手放在平板电脑的关闭按钮上时,停顿了一下。
“对了……凯尔希,白雪的师兄传回了消息,那个名叫浮士德的男孩,在逍遥崽的带领下去了东国,现在正在水月大师的手下接受训练,我记得他也算塔露拉的同伴,所以我觉得这个消息肯定对你有用……”
“你一定要回去东国吗?他们一定会进攻水月平原,那些流浪武士和金刚峰的武僧可不一定像长垣那样,光依靠混浊潮湿的水月平原,他们……文月……留在这里让老魏保护你不好吗……”凯尔希哽咽了起来,看着视频中文月平静却带着许多不舍的脸,种种过往浮现心头难以平静。
“水月平原就是我们的长垣,我是武士的女儿,自然要和我的家乡共存亡,高天原之下,水月平原之上,武士不会倒下……”
“老魏!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凯尔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呼唤魏彦吾。
“我的想法和文月一样,凯尔希,对了,你能不能带上小洁离开?”
“你觉得她会走吗?!”
最先挂断的反而是凯尔希,她用力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心跳,脑海中不停传来MegaD4的低语,感知她弑神细胞的融合度产生了波动,现在她依然处于危险值,不能大意。
“知道了知道了!D4你消停会儿吧!”
突然,一个人影慢慢走进控制中心,是脱掉罗德岛制服抱在胸口的迷迭香,她看到有些凌乱的凯尔希,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就是这声呼唤让凯尔希从那种挣扎中清醒过来。
“凯尔希医生!让我去玉门支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