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晨曦.91

作者:表弟慢热手 更新时间:2023/7/22 9:56:25 字数:5976

荒漠中,一个孤独的人影迎着扑面而来的细小风沙缓慢前行,周围是接近风化的巨石。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石头只不过是一些地质学中被称为凸出来的单块沉积岩,但对于怀言者兄弟会的秘密守护者们来说,这些石头曾经是泰拉海底的巨石。

流明清楚的记得泰拉泛大陆之上每一处曾经是海洋的荒漠,这些对于他来说不是神秘莫测的远古知识,而是一些难以忘怀的记忆。他觉得,这份记忆同属于泰拉这个星球,而周围略过的风,就是海洋母亲未尽的呼吸。

伊莎玛拉退潮之后,泰拉进入了新的纪元,从那一天计时归零之后到今天的两千六百多年里,这些因为海水褪去而暴露出来的海底巨石,被过往的风沙与叹息侵蚀成了今天的模样。流明路过一块斑驳破碎的巨石时,甚至还能在那上面闻到海水的咸味和听到海浪的声音。

他拉紧了自己的领口,拍掉了上面的沙尘之后,将口袋中的口风琴拿了出来。一路漫步并一路吹奏,往伊比利亚的方向前进而去。他要前往伊比利亚寻找审判庭,遥远海风带来的消息告诉他雨已经到达了那边。这是雨学会的一个怀言者兄弟会的秘传术式,作为兄弟会现任的领袖,雨通常会用这个驱动海风的术来和流明交流。

他的黑色外套是宽松的深海猎人制式夹克,胸口有一枚怀言者兄弟会“沉默海洋女神”的标志。他已故的舅舅烟雾告诉他,这个标志是做出噤声手势的伊莎玛拉,怀言者兄弟会曾经也是伊莎玛拉最忠实的仆人,为她守护海洋的秘密。

但他的内衬是类似潜水服一样的紧身胶制上衣,他这一脉的阿戈尔人很难控制体温,因此需要这样的防护服来保护心脏和肺部不会因为低温的海水而造成伤害。

就在流明一曲结束之后,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沉重履带声,回头一看,一辆辆黑色的战车正从他身后缓缓驶来。海风当然也带来了雨在伊比利亚审判庭中听到的消息,自己的漫长等待果然没有白费。

他的任务之一便是狙击这个装甲部队,冥渊之门的强大吸力完全可以把这些几十吨重的战车吸入深渊之中。

流明停下脚步凝视着手中的口风琴,这是他的母亲在天灾爆发前最后一次“大静谧”后送给他的礼物。流明的母亲是一个负责祈求潮水平息的唤潮女巫,她经常会在海上长歌起舞,流明从记事开始,每一年的“大静谧”他都会参加。

若不是母亲的术,流明也会和无数阿戈尔人一起葬身海底,那片被他称为故乡的海与他渐行渐远,留下的只有母亲的遗物,以及没有来得及告别的遗憾。

“母亲,每一次使用冥渊之门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当时能够早点领悟出这个术,那大家是不是都能活下来,你也能活下来……”

流明将手中的口风琴放入了口袋中,又拿出了一根粉色的头绳,每次看到头绳上的爱心装饰时,他都会因为回想起路德维希的活泼而放松下来。

流明用头绳将头发扎起束发之后,驱动术式结出几个术印,最后举起双手面向天空,他的眼中爆发出了潮水涌动般的蓝色光芒,紧紧咬住牙齿,随后用力捏紧双拳。

“见证吧!冥渊之门!”

战车部队的正上方突然出现一道漂浮在半空中的涡流,他们纷纷停下战车,此刻流明还想给那些叛军逃跑的机会,所以他用力地压制住了冥渊之门的吸力,现在只是一些风沙被扬起,几十吨重的主战坦克纹丝未动。

“快跑……求求你们了……快跑……在那里面……你们很难活下来的……求求你们了……快点……离开这里……”

流明用祈求一般的语气艰难地自言自语,那强烈的吸力带出的风沙让他的声音没有传递出去,一个头顶是黑色光环的萨科塔士兵探出身体,他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一具行尸。看到远处的流明,这个士兵挥了挥手,一辆战车靠了过来,并旋转炮塔对准流明。

一枚炮弹从流明的身边略过,撞击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巨石之上,剧烈的爆炸并没有让流明身体动摇,可他的内心也因为复杂纠缠的情绪摇摆不定起来。

“母亲,如果我们为了所谓的正义去夺走那些所谓恶人的生命,那这样的行为真的是正义吗?”

“乔迪……你要记住,世界上有三种人,一种人是无辜的弱者,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而聚集在一起,一种人是恃强凌弱的强者,他们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伤害那些弱者,而第三种人,便是引导并保护这群弱者的守望者,我希望我的乔迪能够做第三种人……”

母亲的教诲在耳边挥之不去,可流明看到的只有一群失落迷茫陷入控制的弱者,这无关立场与正邪,这是一次人性的抉择。流明永远记得那些乌萨斯帝国的保守派官员被冥渊之门吸走时的哀嚎声,他在经过思考之后,认为这个国家的毒瘤们是纯粹的恶,他们残害乌萨斯人,让无数无辜的平民流离失所,即便那些平民对于流明来说并不是同胞,但他们都是生活在泰拉上的生命,都是大地母亲的孩子。

但面前这些士兵,流明从风中听到的消息是他们被某种未知的萨科塔秘术控制,内心都是一群善良正直的军人,这让流明难以抉择。所以流明才会用力控制住冥渊之门的吸力,让他们有可以逃生的机会,但流明心中的倒计时结束,第二发炮弹已经装填好。

“对不起……母亲……我现在成了您说的第二种人了……”

流明放松下来,张开了双手,第二发炮弹刚刚出膛,因为强烈的吸力而导致炮塔上扬,飞驰而过的战车高爆弹从流明头顶掠过,又被那吸力牵引向了天空之中。

流明的长辫胡乱地扬起,伴随着清澈的眼泪,流明茫然地看向那些被强大吸力吸向天空中的战车,同时身体也在死死抵抗住那吸力。他直接完全解除了冥渊之门的限制,现在这个漩涡已经恢复到它原本应该有的力量。

那些士兵没有发出哀嚎或者惨叫声,因为头顶的光环牢牢控制住了他们的精神力,他们的惊恐或者慌乱都没有表现出来,带着和流明同样迷茫的表情前往深渊之中。

“愿你们的主会保佑你们,晨星将指引你们的道路,一定要……活下来!”

流明对着前方深鞠一躬,随后转身继续自己的旅途,他取下自己头顶那根带有粉色爱心装饰物的头绳,随意摇晃着头部并用手整理着头发。

他又拿出了口风琴准备再演奏一曲,可他感受到了远处母亲对他投来了温柔的目光,担心口风琴的声音会惊扰突然路过的母亲,流明又将口风琴收起。

任凭那些泪水沾湿他的脸,他也没有再次停下脚步,只是那个背影更加深长与孤独,和周围错乱岩石的影子融为一体,渐渐消失在了茫茫荒漠之中。

“我们并不一定完美,很多时候都存在有缺陷和错误的判断,自然也会留下遗憾,但我相信你能够坚持心中的正义,找到远航的方向,无论如何,我的乔迪永远都是最纯真最善良的孩子……”

目送着母亲的幻影渐渐离开,流明在扬起的风沙之中轻轻吟唱起一首船歌,正是盐风城流传的那首关于大海女儿的船歌。乔迪·方塔纳罗萨也是一个被海的女儿抚养长大的孩子。

他心中也有关于大海和故乡的思念,这份思念让他刚刚复杂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现在还有事情要做,就让海风和船歌伴随着他一路继续向前漫步前行。

悠扬的船歌在荒漠的黄沙之中回荡不息,伊比利亚审判庭内的气氛则焦灼一片。艾丽妮与瑞尔茜以及拉维妮娅迎接了几位被法布提带来的女孩,但众人到达审判庭后不久,雨就离开了大厅来到台阶之下,跪在地上双手十指紧扣,好像在做一些神秘的祈祷仪式。

其他的人就聚集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应对那些装甲部队,法布提说出了让自己去处理的想法,但安格博达突然出现制止住了法布提,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斯卡蒂和安哲拉见过安格博达,觉得她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成熟且冷静,充满了智慧,只不过是长的非常像库兰塔人的祖先,与人类的形态不太一样而已。她有智慧,也有感情,斯卡蒂和安哲拉都已经把安格博达当做了一个正常的人类去看待。

对于这些剑中灵体来说,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曾经的神之子,如今成了尤顿海姆之子们的守护者,他们都有一颗像人类那样饱含感情的内心。安格博达小声安抚着慌乱的瑞尔茜,而艾丽妮和拉维妮娅则一脸好奇的观察着雷霆神驹,虽然艾丽妮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伟大存在,但她确实是第一次看到安格博达。

安格博达低下了头,对艾丽妮和拉维妮娅点头致意后,看向了法布提。

“我很抱歉,法布提大人,神速空间现在依然不稳定,刚刚只能说我们几个运气好没有遇到突**况,您能顺利地把斯卡蒂小姐她们带到这里,而那些战车部队,我觉得以目前的情况来说,雷霆神速将他们转移的过程会很艰难,所以现在您需要休息,恢复技力……”

“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地方不适,原来这个术式会在不知不觉间消耗技力……我明白了……”法布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已经移动了至少上万公里,即便是拥有神速领域,他也不能不受限制地无限消耗着自己。

艾丽妮从法布提身上看到了乌尔比安的影子,无论是语气还是散发出来的气质,比起张扬的路德维希,乌尔比安和冷静的法布提有很多共同点。艾丽妮与那两位深海猎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经历的战斗,再加上乌尔比安救过自己一命,艾丽妮早已经把他们当做了审判庭的伙伴,就像过去审判庭与深海猎人的关系一样,各自为战却目标一致,必要时会相互合作共同作战。

不过法布提的术式还是让艾丽妮感觉到有些惊讶,正当她询问法布提一些细节时,雨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众人面前时,她深呼吸一口气,放开了紧握的双手。

“海风为我带来了消息,流明大人已经将那些装甲部队吸进了冥渊之门中,现在他正在赶来这边的路上,我必须回到海洋里照顾那些人,到时候……还需要将他们带出深渊,冥渊之门,只有我能进去里面……”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经过雨的讲述,法布提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个组织的构成,但他需要和贝格米尔商量,也还有问题需要找流明解答,关于尤顿海姆的平民,流明究竟知道什么,他是否参与其中,这一切关乎他的故乡和同胞,法布提的责任心让他不能坐视不管。

“我陪你去吧雨姐姐!”

“我也可以去!”

“你留在这里陪你的艾丽妮老师吧……瑞尔茜,我和安哲拉去就行,我们能保护好雨姐姐……”斯卡蒂将自己的长剑背负在背后,和安哲拉一起牵住了雨的手。

“斯卡蒂小姐,您的剑……有名字吗?”法布提抱住手,他一直都对斯卡蒂这柄特殊形制的长剑存在一些疑问,其中就包括这柄剑的名字。

“这很重要吗?”

“任何一个剑士都不应该使用无名之剑……”

“法布提先生,其实审判庭……有这样一个人喔……”瑞尔茜刚想继续往下说就被艾丽妮阻止,她没有明白法布提话中的深意,自然而然地就像往常那样冒失了一下。吐了吐舌头之后,瑞尔茜低下了头给众人道歉。

“我的剑……名叫唤潮之舞,这是我的父亲母亲共同赐予我的剑,如果我没有成为深海猎人的话,我也会在母亲的影响下成为像她那样的唤潮女巫吧……”

法布提听到了斯卡蒂说出的名字之后点了点头,一位剑士佩剑的名字和得知剑士的姓名一样重要。法布提在心中认可了斯卡蒂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剑士,哪怕她年纪比自己小太多,对于法布提来说完全就是一位后辈,但斯卡蒂在极夜未央时战斗时的模样,以及被劳菲带到深树之中的坚定表情,法布提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也一直都能看到她。

“玛斯提莫,斯卡蒂也在那未来,甚至更遥远更遥远的未来之中吗?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去帮助她?”

目送着三人离开,法布提决定继续与艾丽妮的交谈,但就在这时,一位审判官匆匆忙忙地赶来,叫住了一直保持沉默的拉维妮娅。

“拉维妮娅审判官,我们和叙拉古那边取得联系,拉特兰的核心城已经到达了叙拉古和海格林霍恩对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担心史尔特尔和贝格米尔的法布提,但他看到那个面色焦灼的审判官带走了拉维妮娅和她小声交谈片刻,紧接着拉维妮娅便向大厅的一个走廊快速奔跑离开。

法布提又看向了艾丽妮,她同样回报一个不解的表情,至于瑞尔茜更是直接躲到了艾丽妮的身后羞涩的低下了头,瑞尔茜几乎没有能够与萨卡兹人接触的机会,一直都是在海岸线和审判庭之间来回奔波。

“你们这里能抽烟嘛?艾丽妮小姐,我想休息一下……”

“请便吧!审判庭没有这么多规矩,也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复杂,我们不仅仅是一群战士,我们也是普通的人类呀!”

拉维妮娅来到通讯室,一个菲林族审判官正在维持着通讯,见到拉维妮娅时她马上起身为拉维妮娅让座。拉维妮娅接过无线电对讲机之后呼唤着另一边的人,这时她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是她儿时的伙伴,也是最好的朋友之一。

“菲宝?怎么是你?”

“拉维妮娅……我见到小罗了……”

“罗宝怎么了?!”

拉维妮娅来到审判庭之前就见过作为预备行政官在法院实习的罗凡涅米,本以为她可以和自己成为同事,但罗凡涅米选择的道路要比拉维妮娅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

仲裁官与行政官担任着截然不同的职能,仲裁官倾向于民生工作中的各项仲裁事务,而行政官则是作为政府官员,对很多部门执行监督和管理的事务。然而就是这样的工作,拉维妮娅亲眼见过崩溃逃离的官员,也听说了一些被威胁甚至被暗杀的官员。

一直以来都没有和菲尤拉纳联系的拉维妮娅为了不让菲尤拉纳担心自己的好朋友,向她隐瞒了罗凡涅米在行政官的工作中可能会遇到的艰难,而现在拉维妮娅猜出一定是菲尤拉纳和罗凡涅米重逢了。

“她变得很奇怪……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她的眼睛出现了问题……毕业的时候就戴上了墨镜,我刚刚重新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她没有跟你说她的眼睛到底得了什么病吗?你不要着急慢慢跟我说……不要哭了,菲宝……”

菲尤拉纳语带哭腔,好像要把这段时间压抑在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都向拉维妮娅倾诉出来,也许只有拉普兰德和拉维妮娅能够看到她的这一面,拉维妮娅也像往常那样安慰着她。

每当菲尤拉纳和拉普兰德吵架时,拉维妮娅都会在她们中间调停,同样,菲尤拉纳和她发生矛盾时,负责调停的人自然就是拉普兰德。就算抛开拉普兰德和菲尤拉纳之间的爱情,这三个鲁珀女孩之间都存在着友情的羁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拉维妮娅才意识到原来罗凡涅米一直都在她们三人的世界之外,三人都把她当做好友,但她从来没有加入到三人之中。菲尤拉纳的哭声渐渐停止,而拉维妮娅也沉默了下来。

“她已经……变得陌生了,拉维妮娅,我已经不认识她了,我很害怕失去她,不知道你在那边的实习要到什么时候,我想见你,拉普兰德也在我这边,不过还是下次吧!我们可能……明天就要回到拉特兰了……”

“我会在拉特兰和你们汇合……”

“那审判庭那边……”

“艾丽妮审判长会理解我的,你们是我的好朋友,更是我的家人,如果你们遇到了困难,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个独自面对的,我也要和你们并肩作战!”

稍作寒暄之后,拉维妮娅挂断了无线电,准备去向艾丽妮报告这件事,可刚刚转过身,法布提和艾丽妮以及瑞尔茜就站在了通讯室的门口等待着她。

“法布提先生说放心不下你,我就带着她们过来看看……”艾丽妮笑了起来,刚刚拉维妮娅和菲尤拉纳的对话她全都听见,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艾丽妮审判长……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想我是时候要对您请个假了!”

拉维妮娅焦灼不安的心情被她尽力平复下来,法布提将最后一口烟抽完后,把烟蒂按在了垃圾桶的灰尘收纳盘中。

法布提张开手,安格博达伴随着金色的闪光出现在了法布提的手中,他紧握黑剑的主剑柄慢慢走向了拉维妮娅。

“可是刚刚那个……圣灵……不是说您……”

“人数越少,我们越安全,握紧这里拉维妮娅小姐……”法布提指了指黑剑的十字剑柄,拉维妮娅用力拉紧双刃战斧的背带,深呼吸一下走上前按照法布提的指示握住了十字剑柄。

“准备好去兜兜风了吗?”

“我准……”

法布提还未打出响指,二人就化作金色闪电咆哮着离开。艾丽妮目送她们离开之后,揉了揉瑞尔茜的头,准备带着她回到工作岗位上,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乌尔比安和棘刺,以及在沙漠中慢慢前进而来的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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