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天使茱蒂丝张开了绿色潮水一般涌动不息的光翼,那双翼像两只粗壮的手臂,将炽天使和权天使二人分开。她用一侧光翼卡住炽天使的胸口将她推向一边,又用另一侧的光翼压在地上权天使的喉咙处,让权天使发出了挣扎般的咳嗽声,死死抓住那触感好似凝胶的流水状光翼。
愈天使的光环是上下三层规则的六边形,原本微弱的绿色光芒已经完全覆盖了这三层光环,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生命系能量从她的光环和光翼之中散发出来,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能量并被缓慢治愈。
被这股能量照射之下的能天使掀开了黑色制服和破损的内衬衣物,这时候她看到自腰部的穿刺伤残留下来的疤痕正在逐渐消失,慢慢地变回了光滑洁白的皮肤。至于其他人身上的细微伤口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修复,就连D先生曾经骨折至今依然隐隐作痛的左手小指都没有了疼痛感。
但愈天使散发出来的光芒没有治愈权天使留下的旧伤,因为她的眼球已经被能天使摧毁无法修复,在离开拉特兰之后就被她火化并埋葬在了某处不知名的荒漠中。何况她受到的伤害不仅仅只限于肉体上的损伤,更多的是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沉重伤痛。
与此同时愈天使也在安抚着身边陷入暴怒中的炽天使,刚开始她还在与愈天使的光翼较劲,强行分开两个人之后,炽天使才慢慢冷静下来。而地上已经被炽天使强硬的拳风砸出了巨坑,躺在地上的权天使就背靠着这个塌陷下去的坑,茫然地看着天空。
若不是「堕落天使Alpha」状态的她,一定会被这巨力砸的粉碎。愈天使轻轻叹息一声,走到了权天使的身边蹲下。
“我们几个从来都没有像这样打过架,更不要说是你们两个了,小安,我能理解你的道路,还有你的想法……”愈天使的三层回音格外轻柔,若不是仔细分辨很难听出来她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在同时说话,但她现在的光翼和光环代表着她确实已经成为了战争天使。
“你是……茱蒂丝嘛?”
“我是「战争天使Delta」,闭嘴小安!不要打断我的话!”
“你到底想说什……唔!”
愈天使做出噤声的手势,并将手轻轻放在权天使的嘴上,堵住了她的嘴。她很少会做出这样的表现,因为交流中耐心听完对方的话是一种基本礼仪,但现在她并没有打算和权天使面对面像曾经那般平等地交流,更多像是在温柔地责问。
“为什么……不选择一条更理智的路走下去呢?你让很多人都失去了故乡,有的人甚至还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你所谓的信仰,已经不再是信仰,而是一种狂热的迷信了……你真的就打算像这样……做一个抛弃一切的殉教者吗?”
“小安……我和你一样是圣血天使计划的实验品,我也曾怀疑过,甚至像你一样去憎恨过,因为圣血天使的改造,我受到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你少,但我是愈天使,很快就从那撕裂肉体与灵魂的痛楚中恢复了过来……”
愈天使话锋一转,她觉得自己并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发泄那些苦闷的情绪,她应该做的是去反思与惭悔,自己不辞而别,除了魂天使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关于她的真相。
“我根本无法想象你们究竟挣扎了多久,教廷又是用怎样的秘术去消除了你们那些可怕的记忆……而我却选择逃避,远离拉特兰,远离我曾经珍视的朋友和最爱的学生们,在那至暗时刻,我离开了大家,离开了你……”
炽天使平静下来以后走向了愈天使,她坐在了二人身边不远处,燃烧的光翼已经收回并变成了平时炽天使的模样。此时她与权天使之间已经无话可说,所有的遗憾,愤怒,都化作了无力的挽留,炽天使只能看着她和权天使渐行渐远,而自己只能坚守底线,与她斗争到底。
她觉得,愈天使也会面临同样的困境,但与过去的伙伴告别是愈天使的权利,于是她没有阻拦愈天使。
看着曾经的友人分崩离析,因为蕾谬温的离开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或许真正的沙漠并不在卡兹戴尔流放区,而是在她们几个共同的回忆中,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羁绊,也是困住她们无法逃离的牢笼。
“我们可不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解决这些问题呢?我们还有机会啊小安……给这个世界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吧!”
听到愈天使的话,权天使不为所动,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蔚蓝的天空,以及那些各种形状的白色云朵,比起巫王的领域,现实世界让她感觉到不适,不仅仅是周围焦灼的空气,还有这刺眼的阳光。愈天使已经把想说的话说完,放开了权天使之后,重新站了起来。
“茱蒂丝,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乐园必须降临,我一定会为姐姐还有你们报仇的,只有你理解过我,所以……我会做到的……”权天使用力撑住身体,慢慢坐了起来,看向了莫斯提马,“我们的对决还没有结束小莫,不过跟你一起沙盘推演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回忆之一!”
权天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的黑色光翼渐渐变回原本的模样,她戴上了眼罩,用力喘息着,并将口中含着的瘀血吐出。与此同时炽天使也跟着她站了起来,将火红长枪召唤到了手中,保持警戒。
“我的货物马上就到叙拉古的格瑞伍霍恩了,在那之前就让战车部队和这些小朋友们陪你们玩一玩,时候不早了我的敌人们,我还要赶一趟火车去取我的东西,失陪了!”
重新开启战争天使状态的炽天使和召唤出了双剑的愈天使刚想冲上去阻止打算离开的权天使,权天使背后就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她仅仅一个手指头变化成了镜术师玛利亚就能够打开镜像空间。就当她准备行出双指礼告别众人时,一柄黑钢长剑从漆黑的空间中探了出来,从后方放在了权天使的脖颈处。
“贝斯特拉小姐……喔!抱歉我忘记了,应该称呼你为劳菲小姐,镜像空间的旅途还习惯吗?”
权天使的嘴角微微上扬,而贝斯特拉和丧钟等人慢慢地从镜像空间中走了出来,贝斯特拉那如刀锋一般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权天使的背影,而权天使也慢慢抬起了手做出了投降的手势。
手持长枪和双剑的两位战争天使也靠了上来,同样举起武器控制住了权天使,重新集结在一起的众人都做出了同样的战斗姿态,不仅是贝斯特拉的黑钢长剑以及两位战争天使的近战武器,还有四位年轻天使的守护铳,甚至是瑞贝罗也拿出了自己的弓箭,搭上略显沉重的箭矢并对准了权天使的头部。
“你们抓到我了!恭喜你们成功通过第一关!”
“你总是喜欢说这么多话,所以才会破绽频出,也永远不会成功,玛利亚在哪里?!”贝斯特拉无视了权天使轻蔑的玩笑话,语气沉重冷冷地质问着权天使镜术师玛利亚的下落。
“啊……看来有很多人要找我算账呢……可是我的列车已经……快要到站了呀……”
权天使活动了一下手指,她的拇指和食指变成了流明略显苍白的皮肤,而中指和无名指变成了伊芙利特的皮肤。她准备利用流明和伊芙利特的力量,将深渊与炼狱同时降临在这里,一些人还未反应过来,可作为术师的莫斯提马和透羽已经发现了异样。
莫斯提马高举法杖,等她准备吟唱出荒时之锁展开领域时,权天使冷笑一声,她的拇指划过了三个手指,一股无形的源石能量从她的胸口呼之欲出般好像随时都要爆发出来,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微弱的红光,眼睛也跟着燃烧起来。
无论权天使接下来要做什么,现在众人将她包围起来,距离不过几步远。莫斯提马预感到了权天使打算强行突围,收起法杖停下了术式并本能地拉住了身边能天使的手。
“大家快离开这里!!!”
莫斯提马的呐喊还未消散在这片寂静的城市之中,权天使就已经充能完毕,她逆转了流明冥渊之门的吸力转为了强大的排斥力,并夹杂着伊芙利特的炼狱之火,仿佛一个巨型炸弹一般瞬间爆发开来,形成了一股强烈却又短暂的的火焰风暴。
爆炸开的火焰席卷了这片早已经是焦黑一片的广场,待这股炽热的熔流散去,周围被权天使突如其来的组合术式夷为平地,而广场旁的大楼也被生生融化掉一半,还有一些岩浆似的钢铁结构流淌下来,散发出了同样灼热的白色气雾。
“希望下次还能继续和你约会,亲爱的透羽女士,我感觉我好像也爱上了你呢……”
权天使自言自语罢,发出了自信的狂笑声,她没有在意身边凭空消失了的众人以及那些士兵,而是变化成了镜术师玛利亚的模样,打开了一道通往叙拉古的镜像空间后,身形遁入其中并消失不见。
巫王透羽在权天使爆炸的一瞬间再次将周围所有人都转移到了自己的领域中,包括那些已经被控制的士兵。众人七零八落地坠落在草地上后,D先生是最先站起来的人,他用自己的榴弹发射器枪托一一重击那些士兵的后颈,解除了他们的控制。
就在那些士兵的光环缓缓变回以往的各色光环时,众人才慢慢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并环顾四周。他们当中有的人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对于炽天使以及瑞贝罗茱蒂丝二人来说,这里并不陌生,地面甚至还有刚刚炽天使和权天使对峙时留下来的痕迹。
从那深刻的剑痕以及略微灼烧的痕迹中能够感受到当时紧张的气氛,但因为巫王领域的真言威压,两个人其实是在敞开心扉地对彼此交谈,只不过完全相反的道路导致了更深刻的矛盾和冲突,让她们都无法再次理解对方。
“呼!新鲜的空气!美丽的小卡玛西伯!美丽的巫王丛林!还有我美丽的林中女巫大人!”茱蒂丝抬起手伸了个懒腰,随后放下手搂住了身边的透羽,透羽尴尬一笑,同样拥抱住了茱蒂丝并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小卡玛西伯便是众人面前那棵银色树叶的巨大树木,整个树冠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银色的圣杯,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息。这是透羽从萨米的一处冰海秘境中找到的种子,根据她的研究,卡玛西伯是圣树尤克拉希尔的女儿之一,这里矗立着的圣树,就是卡玛西伯的孩子。
令她最难以相信的,便是神话传说中提到的一条重要讯息。圣树之母尤克拉希尔,其实是泰拉所有植物的祖神,在这个充满了源石能量的星球,就连一棵树都获得了源石技艺。她不停长高,寿命也超过了普通的生物,她的树冠和枝叶穿过了云层,直到触及北境主神沃登的苍穹堡垒才渐渐停下,感受到这生机勃发的执着,她被这位同样高大的神保护起来,直接被沃登从地上拔起并移植到了苍穹堡垒附近的云层之上。
繁星照耀之下,尤克拉希尔用一只眼睛的代价回报以沃登无穷的智慧,也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让透羽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一定要沃登的眼睛才能完成这赐予智慧的过程。
“可惜……刚刚本来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完美的一次……被炽天使小姐打断了呀!”
“唉?你也不是第一次和丰蹄人一起噗哟噗哟了吧?怎么就是最完美的了,之前的那些呢?”
“嘘!这里还有小孩子,不要说那些事了好吗亲爱的?”透羽的脸泛起红晕,身边的瑞贝罗是在场所有人年龄最小的一个,她歪着头看着二人,目光透出了一股不谙世事般的纯净。
D先生处理完那些士兵之后,也躺在了草地上闭上了眼睛,他们都因为这片宁静祥和的原始森林透露出来的生命气息逐渐变得平静下来。在沙漠中出生的拉特兰人,基本上很少能够看到这样的森林,若不是一些农业城市中有着在热棚里种植着的果树以及城市中绿化带上从国外进口的树木,这个国家的主色调基本上就是金黄色与深灰色组成。
“原来这就是巫王的领域,可我怎么看上去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我来过这里吗?或者说……是不是玛斯提莫拜访过她那个世界里巫王透羽的领域,看到了与这里相似的一切呢?”
莫斯提马在心中默念,抱住头重新躺下,看着天空中的云彩,这里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对于已经获得了玛斯提莫双眼的莫斯提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嗨咯!你就是茱蒂丝老师说的蕾谬乐姐姐吗?”瑞贝罗离开了怀抱着对方的二人,靠近了和莱耶斯坐在一起的能天使,眼中放出光芒不停看着能天使的红色短发用力眨眼。
“谢谢你照顾我的老师,我就是蕾谬乐,茱蒂丝老师经常提起我吗?”能天使靠近了跪坐在地上的瑞贝罗,用温柔的语气回应着这个杜林小女孩。
“是的!她说你是她最看重的学生,而且因为我头发的颜色经常让她想起你,不过……是她和透羽姐姐照顾我比较多啦!”
“是唉……你的长发,和我以前一样,不过从沙漠中回来以后,我就把头发剪短了……”
“为什么呢?小姐姐留这样的长发不是应该很好看吗?”瑞贝罗听到能天使说出了一个令她难以理解的消息后,又用力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的头发受了很严重的伤,已经没法继续留长发了呀……所以只能……只能在回来以后将它们剪掉了,不过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看的!”能天使皱紧眉头尴尬一笑,语气中透出了一股遗憾,因为蕾谬温的影响,她一直都喜欢蕾谬温那淡红色的长发,因此自己也留起长发。
当然,那个深深爱着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能天使不想再从镜子中看到蕾谬温的倒影,也是为了不让那些烧焦的头发影响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她在卫生间的洗手池旁,看着镜子中泪流满面的自己剪掉了那些长发,仿佛和姐姐那些珍贵充满欢声笑语的美好回忆也一起被她剪掉一样,散落在了地面。
“你还会留起长发吗?”
瑞贝罗的提问让能天使从那突如其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此时她眼前浮现出来的不再是蕾谬温的背影,而是史尔特尔抱起手一脸平静地凝视着她。
再次遇到史尔特尔时,她的紫色眼瞳依旧闪耀动人,只不过身边站着的爱人让她多了很多自信,那火炬已经从泰拉第一位凯旋归来的神谕觉醒者身上传递到了能天使的心中。
就像一段接力赛长跑一样,史尔特尔将接力棒传递到了能天使的手中,而现在蕾谬乐要和莱耶斯一起继续这一段看不见却又一直向前不断延伸的漫长旅途。不知道下一棒要交给谁,也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何方,能天使能做的就是将接力棒握在手中,继续向前奔跑。
“我会的,瑞贝罗,我一定会留起长发的!”
众人在草地之上整顿休息一段时间以后,那些昏迷的叛军士兵纷纷醒了过来,他们摘下了自己头上的骷髅面罩,茫然的环顾着这片静谧的森林。这时候,莫斯提马走了上来,将自己折叠后的法杖像一根手仗一样紧握在了手中,看到莫斯提马之后,那些士兵纷纷站了起来对她行礼。
即便现在莫斯提马并不是教廷禁军的少将,她的军衔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所有教廷禁军士兵的心中,他们对莫斯提马依然保持着心中的那份尊敬,只不过现在刚刚解除控制的他们神智依然没有恢复过来,还残留着一丝混沌和迷惘。
“你们都被权天使控制了,不过现在你们已经脱离了控制,我相信你们的心中依然是那个正直勇敢,而且对教廷忠诚的士兵,所以即便你们之前做了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甚至是无法让你们原谅自己的事情,我都给予你们忏悔和赎罪的机会,你们愿意与我同行,夺回我们的家园吗?”
听到莫斯提马的话,这些士兵纷纷站直了身体展现出了一股坚韧不拔的气息。他们正想着如何去将功补过,莫斯提马给他们的这个机会,他们当然会好好珍惜。
“我愿意永远追随教廷!”
“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吧莫斯提马少将!”
“可我的武器被权天使给收缴了,我现在手无寸铁……”
莫斯提马制止住了士兵们的议论,现在他们还在巫王的领域中没有回到现实世界,而刚刚权天使引发的爆炸让莫斯提马并不确定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莫斯起码想到刚刚全天使一脸着急想要逃离拉特兰的样子时,她就转头看向了贝斯特拉和丧钟。
她们二人已经恢复了过来,而贝斯特拉也同样摘下了身上的止血带和绷带,她身上的那些伤口已经愈合,这股强大的生命系能量就是来自于与巫王透羽拥抱着的愈天使。
“诸位,还是等我们回到现实世界中之后,再来讨论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吧!对了,贝斯特拉小姐……您有什么打算吗?”
“如果是她打开了镜像空间,那么我和乔拉可以追上去,现在大家都在叙拉古的海格林霍恩,劳菲应该马上就能赶到那里,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莫斯提马小姐!”
莫斯提马点了点头,同意了贝斯特拉的作战计划,她对二人用拉特兰的律法之姿施加了祝福,莫斯提马是奇美拉人,但她的一部分信仰也属于拉特兰,只不过她很少用这样的姿态对别人施加祝福。
看到众人都休息好了之后,茱蒂丝放开了透羽,巫王伸了一个懒腰,随后结出术印,将所有人都传送回了现实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