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柳来到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时,已经过了报道的时间,甚至是入学训练都已经结束,她在心中纠结并挣扎了很久,决定从原来的普通高中转到军校。拥有维多利亚第二大纺织厂的父亲找到了校长稍微讨论了一下简·薇洛的选择,校长没有为难这位诚恳敬业的商人,这群学校的制服便是简·薇洛父亲的工厂制造出来的,对于校长来说,这个商人并不陌生,因为这一层有些交易性质的关系,二人经常坐在一起交谈学院的相关事宜,也见过那个女孩儿时的动人模样。
如今到了这个乖巧美丽的女儿上学的年纪,校长也开始感慨时光飞逝,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老去,还有很多的心愿与遗憾还没有完成。
即便是过了规定的时间,按照她的成绩,她也能够在正式开始学业之前入学,也符合这所学校的规章制度。在入学训练之后的第一个休息日赶到这里,即便是错过,军事化训练在这个学校是家常便饭,少那么一次更是无伤大雅。
经过父亲的努力和自己的坚定请求,琴柳才能以转学生的身份来到这所学校,作为这一届的新生。只不过父亲与校长交谈完并对琴柳说了许多祝福与期盼共存的话语之后,便留下了她一个人茫然的站在这所学校的门口,带着自己的行李左顾右盼。
父亲还要赶回工厂监督最新一批维多利亚陆军军装制作的进度,她能理解父亲的繁忙,每到这个时候,父亲都会说一些安抚她的话,表示自己下次一定会补偿,但遗憾已经累积太多太多,琴柳都不知道那些祝福和承诺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年少的她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军装表示维多利亚已经开始扩军,当然这些陆军只是温莎女皇临时征召并为了加强黑鲸门的防御。阿戈尔王国最近侦察到了海嗣在海洋中大规模活动的迹象,于是便通知了所有的沿海国家,甚至包括远在西半球的哥伦比亚和玻利瓦尔。即便维多利亚南部距离海洋有几百公里,阿戈尔人的警告也不容怀疑,更不容忽视,所海嗣从汐斯塔北边的悲叹峡湾登陆,黑鲸门就是整个维多利亚的屏障。
这是一个距离海嗣最近的国家,也是与海嗣血缘关系最近的种族,阿戈尔人从不会在这方面做出错误的判断,无论是怀言者兄弟会还是深海猎人都在紧盯着那片黑色海洋,是守望者,更是守护者。
没有看到有人来到校门口之后,琴柳百无聊赖地坐在了行李箱上,整理着自己的白色长筒袜,她穿着的是从家中带来的便服,父亲已经提前为她准备了一套学院制服,但她没有选择穿上这套制服。她觉得在真正入学之前,穿着这样的制服显得有点不太得体。
她经常迷路,而且怕生,她在想如果随意在学校中乱逛,肯定会被当做校外人员请出来,那一定会非常尴尬。可现在坐在这里盲目的等候也不是办法,又只能不停在心中鼓励自己,希望能够克服那种恐惧心理,振作起来。
“薇洛,你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你已经拒绝了国家重点高中的邀请函来到了这里,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啊!”琴柳开始自言自语,浑然不知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向她靠近。
“你在这里干嘛呀小姐姐?”
“唉?!没什么!我!我!”
琴柳看到了面前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卡普里尼女孩,连忙抬起手不停挥动,头也跟着左右晃动起来,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慌张模样,李寒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吓到了这个瓦伊凡女孩。
“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不是……唉!是的!我是新生!不是!转校生!”
“放松点小姐姐……没事的……这里很安全,我也不是坏人,是这里的学生……我叫李,你呢?”李寒月赶紧上前安抚琴柳,听到李寒月的提问,慌乱的琴柳渐渐恢复过来,看清了李寒月脸上温柔的表情。
“薇洛……简……薇洛……”
“简·薇洛,好的,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请你带着我去找学生处报到吧!拜托了!”
琴柳的这一番话用光了她几乎所有的勇气,但李寒月表现出了真挚的善意,一直以来李寒月都是像这样帮助身边的朋友,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失去了塔露拉的陈晖洁。但除此之外,李寒月还是那个照耀别人的温暖太阳。
李寒月牵住琴柳的手将这个看上去依然有些慌乱的女孩搀扶起来,并帮她扶正了行李箱。还不忘帮她拍去身上的灰尘,李寒月也穿着自己的便装,精干的短裤和黑色的过膝袜和黑色的夹克与面前身着白色便服的琴柳完全反过来,不过看上去李寒月要更像是一个军人模样的学生。
“你是从哪里来的?”李寒月拉住了琴柳的手,琴柳没有抗拒,她也放心让看上去非常可靠的李寒月作为自己的引导人。
“我……我的故乡在苏丹高地,来到白鹰门之前我是一个德拉克人,但来到白鹰门定居之后,我的父亲告诉我,我现在是一个瓦伊凡人……以我现在算是白鹰门的人吧,我的家就在学校附近!”
“唉?这么巧?那你是走路过来的吗?”
“我父亲送我过来的……”
交谈间,二人走进了黑色钢铁制作而成的大门,因为今天是休息日,大部分同学要么留在自己的宿舍里,要么离开了学校,前往了白鹰门的商业街。和陈晖洁分配在同一间寝室的李寒月想要出来透透气,而陈晖洁就是那种留在宿舍里静静冥想,调整自己真气流动的学生。
不过,如果李寒月还是想陈晖洁那样留在宿舍里,她可能就不会遇到琴柳,更不会与她进行这样的交谈。琴柳作为转校生很可能会被分配到其他班级,这样一来他们在毕业之前都不会有什么交流,只是作为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一起学习过而已。
炎国人信仰阴阳道,在阴阳道之中,有一种讲述人与人之间羁绊关系的学识,被称为“缘”,李寒月遇见与她一样是留学生的陈晖洁是一种缘,而遇到这个看上去非常紧张的瓦伊凡女孩也是一种缘。人的一生就是在这样经历无数次的缘中度过,无论是什么国家,什么种族或是什么出生的人类,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所以这就是炎国的阴阳道具有很高学术价值的原因,它不仅仅适用于炎国人,更是一种整个人类社会的智慧。
“你好点没有?”李寒月帮琴柳拖着行李箱,询问着身边低着头玩弄着自己手指的琴柳。
“我好多了,刚刚真的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其实我平时真的不这样,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周围都没有熟悉的人,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所学校附近……”
“那没关系,你是一个维多利亚人,而且就生活在白鹰门,我还是一个炎国人呢!我都没有紧张,所以现在有我陪着你,不用担心好吗?”
这时候琴柳才发现,面前这个自称为李的女孩,她所说的并不是那个维多利亚的姓氏“Lee”,而是炎国语中的“Li”,这两个姓氏在炎国语中是同样的写法,但在维多利亚语中却截然不同。
琴柳也听出了李寒月的通用语有非常浓重的炎国口音,有一些单词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大部分的单词李寒月已经尽力保持咬字清晰,这样琴柳也能够猜出她想说的意思。
“谢谢你,李,不过我能听听你的全名吗?”
“这个……你们可能读不出来吧?”李寒月犹豫了一下,她和陈晖洁的名字都带有一些维多利亚语中没有的音节,确实会很困难。
“没关系,我可能读不对,但是我想知道你名字的含义,我记得……我曾经听过父亲讲过炎国人的名字都是有含义的,他曾经去过你们的国家旅行,看到了许多和维多利亚不一样的东西……”
“他曾经是一个裁缝,现在也是纺织厂的持有者,除了看到你们的衣服和我们完全不同以外,他还感受到了你们炎国人精神和意志也和我们维多利亚人完全不一样,龙和瓦伊凡应该算远亲吧?”琴柳终于放开了自己,与李寒月畅谈起来,这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善良女孩对李寒月彻底打开了心扉。
“哈哈哈哈!可以这么说,生物学课本上就已经说过瓦伊凡,龙还有萨弗拉近缘关系……对了!我的朋友就是龙,她和我住同一间寝室,我记得在我小学时候,我的老师跟我说过,其实咱们炎国的龙就是炎国出生的瓦伊凡人啦哈哈!”
“其实也可以说我们瓦伊凡人就是炎国之外的龙呀!”
琴柳无心的话语让李寒月突然回想起了阴阳道中另一个重要学识,黑与白是阴阳的两极,但阴阳图上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二者是共同存在的,所以万事万物并没有绝对的结论。炎国的龙可以是炎国的瓦伊凡,并且维多利亚的瓦伊凡也可以是维多利亚的龙,听起来有些复杂,但其实蕴含的哲理便是相伴双生的阴阳两极。
这个时候,李寒月突然觉得自己和琴柳非常聊得来,于是在同意了琴柳的说法之后,她慢慢的念出了自己的名字,用维多利亚语中可以读出的近似音节。
“Lee……Han……Yae……李寒月,这是我的全名,寒月的意思是冰冷的月亮……”
“真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虽然那代表着冰冷的月亮,但我觉得在你身边就像太阳一样温暖……”
“是吗?也谢谢你啦!作为你的同学,我很荣幸!不过我也有无法温暖的人呀……”
琴柳的这番话还是让李寒月想起了陈晖洁,在塔露拉离开龙门的时候,她与陈晖洁并不认识,来到维多利亚之前,她也曾经听过一些关于魏氏姐妹的流言,作为上一代龙子的两个女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炎国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不过当她真的遇到陈晖洁时,从那个龙姑娘脸上看到的根本就没有悲伤或者彷徨,而是一往无前的坚韧表情。
按照陈晖洁的性格,她是一个很擅长于伪装自己情绪的女孩,在与他相处的这几天里,李寒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种手足姐妹离别的悲苦之情,即便是已经成为温暖太阳,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法照耀陈晖洁心中的阴影。
但她听了琴柳的话之后,想起自己接受的道学教育之中的许多哲理,突然意识到这个世上许多事都没有绝对的绝对,她还有机会。
交谈间,二人穿过了学校的中心花园,看到莫里安教官没有在花坛上之后,李寒月觉得有些奇怪,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带领琴柳去报道,于是加快了脚步。
“前面就是学生处了,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这个嘛……我觉得我需要在报道完成之后再让你带着我寻找我的宿舍,而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人住一间,我接下来还可能会迷路,所以麻烦你了!”秦柳担心父亲为了让自己能够获得更安静的生活环境,会拜托校长把她安排进单间宿舍,所以便说出了一些顾虑。
“那好的,我就在外面等你,怎么样?”
“好!我马上回来!”
琴柳把行李箱放在了李寒月的身边之后,匆匆忙忙的跑进了报道处,而李寒月就静静的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帮忙照看琴柳的行李箱,今天是休息日,但也有值班老师留守,琴柳依然可以办理入学手续。
必要的文件父亲在琴柳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包括转学申请,上一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以及琴柳的成绩单,这些都是转学必备的手续。在与校长取得联系之后,报到处的老师确认了琴柳的情况,于是帮她办理好了入学手续,并分配了宿舍以及制服。
只不过报道处留守的老师看到琴柳的成绩单后觉得有点可惜,如果她能够在重点高中读习必要的知识,考上维多利亚国立工业大学或者其他的高等学府,同样能够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并不一定要来到这所作为维多利亚陆军预备役的军校。
她的化学和物理成绩相当优秀,未来很可能是一名出色的工程师,老师觉得作为士兵有点浪费他的才能和潜力。但看到琴柳脸上已经没有迷茫的表情之后,老师也尊重她的选择。
当然,像陈晖洁和李寒月这样的留学生并不需要或者有什么义务加入维多利亚陆军,她们在这里学习必要的战斗技艺或者战术技巧之后,当然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家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例如加入各个城市的近卫局。作为交流,有些维多利亚的战斗人员还会被派往炎国的大理寺进行学习交流。
“我希望在这里能够找到你想要的,并不是你要为谁去活,而是要找到你自己以后会活成什么样子,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未来!”这个带着方框眼镜的菲林族男老师语重心长的对琴柳说了这样一番话,早已经做出选择的琴柳对他鞠躬道谢,随后拿着自己的文件离开了报道处。
迈着充满激动与期待的步伐走出门后,李寒月依然在那里等着她,虽然她看上去有些无聊,但说到做到的李寒月寸步不离,这让琴柳变得更加信任这个卡普里尼女孩。她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了李寒月,分享了这份喜悦,二人也因为今天的相遇成为了好朋友。
“对了,我刚刚说过,好像需要你带路前往宿舍吧?”
“我记得我记得!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小陈,就是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个朋友!”
李寒月激动了起来,作为一个热情好客的炎国人,她当然喜欢广交朋友,尤其是把自己认识的朋友互相介绍认识,四海为家皆是客。于是她再一次拽住了琴柳,确认了他们真的在同一栋宿舍楼之后,兴奋的跑了起来。
就在她们来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白鹰门商业街归来的风笛和佛罗伦萨,现在朋友更多了,而李寒月也更兴奋了,她们两个的宿舍就在她和陈晖洁宿舍的旁边,紧接着,李寒月心中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菲奥娜,吉亚娜,今晚可以来我们的宿舍吗?”
“唉?月月,明天不是要正式开始体能训练吗?你不会是想……”
“哎呀没事的,小杨,我们就是举办个小小的派对,作为我们这一段人生旅途中的开始庆祝我们几个成为朋友啊!”
此时风笛和佛罗伦萨看到了李寒月身边的琴柳,佛罗伦萨努力回忆着自己过去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在她的印象中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瓦伊凡女孩,但始终想不起她的名字。
至于风笛,她和琴柳一言不发静静地对视起来,好似有一团火焰在她们心中燃烧了起来,风笛感受到了红色的炽热熔流,而风笛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与空虚。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但二人看到对方之后,都萌生了或许是宿命将二人聚在一起的想法。
“你们好……我叫简·薇洛,你们可以叫我琴柳,这是父亲给我起的昵称,希望我能够像风帆一样远航,我是这所学校的新生,像你们一样……”
佛罗伦萨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并没有在她刚才的回想之中出现,但还是和风笛一起对琴柳介绍了自己。琴柳点头致意,但看到新的两位同学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又紧张了起来。
这个时候李寒月觉得自己的派对很有必要,约定好时间之后,众人一起走进宿舍楼,三个人都是热心肠,尤其是风笛和佛罗伦萨,她们在另一个瓦伊凡女生的注视之下直接闯进宿舍,并火急火燎地帮助琴柳整理内务。将约定好的时间告知给琴柳之后,她们离开了琴柳的宿舍,让她和这一位新朋友认识认识。
“我还以为我这里没有人回来了呢……”
“我也以为我要一个人住单间呢……”
“我叫安琪拉,你呢?”
“薇洛……简·薇洛……”
时间很快来到了夜晚,在灯光熄灭之后,正式开学之前的休息日已经结束。入学训练只是让这群新生能够提前体验一下基本的训练强度,但对于教学格外严厉的莫利安来说,这样的训练也不能偷懒,于是有些学生累倒在了这个休息日,不过幸运的是没有学生产生退缩的想法,都坚持了下来。
军队之中没有性别之分,每一个人都是战士,这是莫利安给这群新学员上的第一课。
琴柳告别了安琪拉,推开宿舍的门走廊中,穿着棉布靴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李寒月和陈晖洁二人的宿舍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确定琴柳而不是巡查的老师之后,李寒月打开了门,而里面所有人都在等候着她。
“你来晚了!”
“对……对不起……”
“开玩笑的!欢迎光临寒舍,请吧薇洛小姐!”
陈晖洁为众人准备了度数很低的微醺酒,作为今天夜场的助兴,那些水果味的酒精饮料,还有一些陈晖洁和李寒月带来的炎国特产小吃。众人就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那些被陈晖洁李寒月二人称之为“瓜子”的零食。
琴柳从未吃过这样的食物,在李寒月的指导下,琴柳学会了怎么像炎国皓京城的老爷们那样嗑瓜子。
酒过三巡之后,陈晖洁举起了易拉罐,像一位炎国诗人一般面向了众人。
“诸位,我们能够在同一所学校,同一层宿舍楼甚至是同一间宿舍,都是我们的缘分,我是一个喜欢提前做打算的人,这是我们相聚的第一天,但不会是最后一天,在我们毕业各分东西之前,我想让大家都成为好朋友一直走下去!”
所有人都不再闲聊,她们同样举起酒杯,夜已深,只能放低了声音,但那声呼唤伴随着风笛吹奏与旌旗飘扬的声音渐渐远去,回荡不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