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树海和林海之心一样,在今后的十多年中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静止才是这里的主题。
背着小小行囊的精灵少女从一扇凭空出现的门户中跳了出来,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精灵卫队队长身份带来的经验让她几乎熟悉这片树海的每一个区域,林海之心链接外界的门户出口不止一个,但是每一个她都了熟于胸。
这个出口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自己穿越时间回到这里,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那些家伙应该要追出来了。”
古拉回头看了一眼泛着淡淡光纹的门户,提步远离了这块区域。
外界现在正值黄昏,夕光透过厚厚的树冠层洒在幽密的林间,野精灵少女脚步踩在厚实地面上没有任何声响。
古拉一路飞奔,最后终于在靠近树海边缘的一块区域停了下来。长时间的奔跑让这具身体有些吃力,古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靠着身后的树干休息了一会儿。
等到稍微缓过来后,女孩顺着后面大树的驱赶爬了上去,身体虽然孱弱,但是属于精灵卫队队长的那份记忆还在,小孩子的身体本来就轻,爬到树顶端也不怎么费力。
古拉坐在了离地十余米的一根十分厚实的树枝上,树枝甚至比她的腰都要粗上一些,宽密的树叶遮掩着她的身体。
地面上的人很难发现,女孩如同一个猎人,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猎物。
附近又安静了下来,直到踩踏树叶的轻轻响声传来,几个身材高大的人类畏手畏脚地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几人将身子掩映在厚实的灌木丛中,看那样子十分小心。
不过他们的行动在占据了高处视野的少女眼中一览无余,女孩从腰间掏出匕首。
几个人类同样疑惑,他们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空地,上面一个毛也看不见。
见鬼,说好的鲜嫩可爱,能够值大价钱的野精灵**呢?
实在找不到目标,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干脆不再遮掩,他们走了出来。
“老大,那个家伙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其中一个看向领头的。
“应该不是,那个家伙都被我们折磨的神志不清了,应该不会说胡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审问,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信他?”
领头的男子沉声开口,这个家伙脸上有一道清晰的刀疤,横贯整个眉毛,看上去异常狰狞。
这张脸十分熟悉,在古拉的记忆里,自己见过他带着伪善微笑的样子,见过他撕破脸皮的狰狞样子,见过他贪婪的样子,见过他死亡时的绝望样子。
幼时,就是这个家伙带着自己的手下将自己绑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窜出林海之心门户的时候被人看到,如果不是……
“在附近搜一下,也许是因为那个精灵小姑娘看见我们害怕躲起来了,我们可没有那个书呆子那么好的脸蛋。”
刀疤脸吩咐道,几个手下应声,一翻忙碌过后,几乎将地皮掀翻了个便,但是除了几只受惊的小兽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
“老大,那个书呆子应该就是在骗我们!真是该死。”
手下开口抱怨,刀疤脸也面色阴沉。
“走,我们回去,这帮树海的野精灵卫队可不好惹,被他们发现就完蛋了。”
几人离开了这里,似乎带着火气。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后,野精灵小姑娘如同一只松鼠一样从树上流畅地滑了下来,紧跟着那几个人离开的足迹。
刀疤脸的飞空艇停靠在树海的边缘,这里有着一个凹字形的峡湾,在树海几乎遮天蔽日的密林遮掩之下,正好是完美的停靠飞空艇的港口。
刀疤脸是一个老船长,至少在之前是如此,他以前一直带着自己的兄弟从事着空盗的工作,也算是叱咤一方,手底下有着数只飞空艇。
本来他还要继续做大做强的,可惜踢到了铁板,他劫掠的过程中恰好碰到了正在赶赴战场的联盟主力舰队。
事情的结果很明显,老海盗几乎丧失了自己的所有兄弟,飞空艇也只剩了一只后勤船。
奋斗了几十年,最后竟然要面对从零开始的场面,刀疤脸欲哭无泪,本来都想要跳空海一跳了之了,最后还是几个剩下来的兄弟拉住了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人决定金盆洗手,干一些正经生意,于是就开始靠着飞空艇跑运输,但是已经习惯了来快钱的空盗们怎么可能会习惯这样的生活。
在几乎快呀压抑不住自己的强盗之血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出手阔错的书呆子,竟然一个人就包了这条船,还要前往几乎没有人会到达的树海?
贼计几乎瞬间就涌上心头,几人打算将这个书呆子带到树海后撕票,直到他们发现这个书呆子竟然真的在树海接触到了野精灵,还是一个女性野精灵幼童。
常去风俗店的人几乎都知道女性野精灵的价值,如果其后缀再加上幼童两个字,这已经可以成为奴隶拍卖会压箱底的货物了!
贪婪瞬间蒙蔽了几人的内心,如果顺利脱手了这个野精灵小女孩,他们几乎可以得到重建整个空盗舰队的财富,因此他们立刻就绑架了书呆子,并且严刑逼问出了下一次将要和野精灵小女孩会面的地点。
在过去的历史中,他们确实碰到了一脸茫然的古拉,并且成功地将其绑架,不过他们最后也并没有成功离开。
几人回到了飞空艇上,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货物,刀疤脸穿过有些拥挤的船舱,径直来到了最下层的一个小房间。
一个伤痕累累的青年正靠坐在这里,他的双手被牢牢地绑在一根支架上,垂着头,不省人事。
刀疤脸看着后者,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只要这个家伙还活着,他就还有捉到那个野精灵小丫头的机会。
男人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离开时他并没有关闭舱门。
太阳沉入夜幕,房间中漆黑一片,寂静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走到了被束缚着的青年面前。
青年曾经数次和偷跑出来的古拉在树海中徜徉,他们会坐在树下,坐在湖泊边,青年讲述着外面的世界,激起了小姑娘对于认知之外的无穷好奇,直到最近的一次,青年主动开口。
“想要去外面瞧瞧吗?”
不经世事的野精灵女孩几乎立刻就欣喜地答应了过来,但是当时的她并不清楚,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
好在现在的古拉已经经历了这一切,所以她避免了灾难,并且出现在了这个自己曾经以为的罪魁祸首面前。
月光中,女孩琥珀色的瞳孔发着微弱的光亮,她静静地看这个面前这个饱受折磨的男人,拍了拍后者的脸。
青年痛呼一声,当他费力睁开眼睛看清面前来人时,他露出惊愕的表情,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怎么来了,快点走!那帮家伙要抓你的。”
声音微弱,但是充满了焦急甚至是渴求,青年在渴求古拉离去。
野精灵幼童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无比痛恨的人,突然觉得内心异常的宁静。
答案和她过去想到的似乎并不一样。
她转过身去,在青年期盼地眼神中,关闭了舱房的大门,顺便倒上了锁。
做完这些,古拉在前者惊讶的眼神中坐在了地上。
“你告诉了他们我们会面的地点?”
古拉轻声开口询问。
青年微微一怔,随即面露苦笑。
“是的,我是一个学者,我熬不过去。”
他直接承认。
女孩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回答而生气,而是继续开口问。
“你曾经对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狭小的空间,和两人坐在树林中夜风习习的场景完全不同,只不过青年只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他在对着一个从来未有接触过外界的小家伙讲述世界多么宽广,外面有着多么精彩的世界。
“我没有骗你。”
青年轻声道。
“树海的外面的确是个十分精彩的世界,有很多奇怪的,有趣的家伙,多面不一的人类,低矮但是朴实的矮人,潜伏在云层于群山之中的巨龙。”
“有着如同碎片一样的孤岛;有着树海成百上千倍大小的足以称得上是大陆的浮陆;有天空中飘荡着盈盈水汽,如同带着羽翼的鱼群畅游的空域。”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想要带你出去,去见一个更大的世界。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对野精灵教授夫妻,他们在课堂上说自己的同乡几乎一辈子都只困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树林里面,忘记了他们自由的天性。”
“所以我就想着来这里看看,我家境富裕,帮了很多人,我想看看能不能帮除了人类之外的人,然后我遇见了你,给你讲了那些故事,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只不过……”
青年没有说完的话古拉几乎很容易就猜了出来,看这个家伙现在这个可怜地样子,应该是那几个想要绑架自己的人类身上出了岔子吧。
真的像这个家伙说的那样,人类是多变的,有几个强盗那样卑劣的人,有像面前这样的青年这样单纯愚蠢的人,还有像夏洛那样——古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够用什么词语形容夏洛。
好在少女已经知道了困扰自己多年问题的答案。
她确实被人欺骗了,但是——
也就在这时,舱门处突然传来了人类的叫喊声。
“老大,入侵者应该就在里面,这个家伙把门反锁了!”
“你们都让开,我拿来了大锤,我们强行破门。”
空盗们的声音传来,青年先是焦急地看向古拉,随即表情灰暗绝望。
这里只有一个入口,女孩如同羊入虎口,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够跑出去。
“你把我的绳子解开,然后躲着,我就说是我自己解开的绳子,看看能不能忽悠过去他们。”
青年突然想到了一个注意,连忙开口道。
看着后者那个样子,古拉拿出了匕首。
但是,树海外面的世界也并不都是自己相像的那样恶意。
对于这样的世界,自己还是想要去看看的。
月光透过栅栏窗户涌进,女孩突然感受到了自己血脉油然而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