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的命令黑衣中年人不得不遵从，他眼睛看了看四周。
分散在大厅四周的护卫们涌上前来，穿着鲜艳的他们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战斗的士兵，反而像一群话剧演员。
高高的羽翎帽子戴在头上让他们保持重心十分困难，一些人干脆将帽子丢在了地上，端起了装饰程度更盛的黑石步枪。
这些士兵们包围了里安一行人，枪口对着青年。
克劳德没有在里安以及身边人脸上看到任何慌张，当黑色下令开枪指令的同时，里安轻轻地多了跺脚。
以他的左脚为圆心，紫色晶体瞬间扩张，蔓延而去如同潮汐，形成了一堵包围了他们的晶体围墙，子弹落在上面一时间根本无法穿透。
这还不是全部，当护卫们想要继续开枪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扣动扳机。
晶体堵住了枪口，从枪膛处一直蔓延到弹舱，有些甚至爬满了这些人的双手。
晶体蔓延之地肢体失去知觉，被覆盖的地方失去了身体的控制。
护卫们慌张起来，有的人狠下心扒开了晶体，发现这些东西并不是单单爬满表面，而是将血肉都转化为了紫色的水晶。
落在地上的碎屑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被扒开的地方暴露出了鼓动的肌肉与血管。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护卫们在短短一分钟内就几乎全部丧失了战斗力。
这印证了一句话，在高等级的应选者面前，普通人的确只是一个数量，除非他们都是如同曦光守卫一样配备了专业装备，并且接受过专门的应选者对抗培训的精锐。
晶墙破碎，里安一行人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黑色对于这些普通护卫的表现本来就没有抱什么期望，他默默地让克劳德退到自己身后。
“大人，等会儿可能会很危险。”
他沉声说着，已经将面前的温和青年看成了自己的生死大敌，对方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表现饶是以黑衣中年人的见识也完全看不透。
他根本不知道那张亲和的面孔中藏着怎么样的力量。
黑衣中年人微微弯曲身体，如同一只即将狩猎的野兽，宴会厅中秘源风暴翻涌，强烈的波动彰显着面前中年人的实力。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掌控级别的应选者。
“你们带着他们推到了身后。”
里安轻轻地下达了命令，几个应选者手下点点头，带着几个消瘦的人推到了身后。
青年目光看向身边的那些目光好奇地家族成员们，这些观众们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这场戏剧已经开始走向崩坏了。
里安闭上眼睛，拍了拍手。
紫色晶体穿破地板平地而起，为他和黑色两个隔绝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层层紫色晶体不断向外扩散，推翻了摆满食物的长桌以及酒架，逼得不少紫眼家族成员退到大厅角落。
里安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保护这些普通人们，高等级应选者之间的战斗余波对于一般人来说十分致命。
“我很好奇，你的特性到底是什么，这些晶体的本质看上去并没有这么简单吧？”
黑色开口，两手出现了两把十字尖刺，看上去如同荆棘。
“您猜？”
里安微笑。
黑色摇摇头。
“我很快就会知道的。”
下一刻，他的身后浮现出黑色的波浪，看上去像是一只恶鬼。
两把十字尖刺猛地延长，最后扩张到足足数十米，中年男人挥舞武器，强大的力量带着刺耳的破风声。
晶体围墙凭空出现，阻挡着这次攻势，尖刺在砸碎数道围墙后终于没了余力。
里安伸出左手，微微张开手掌。
黑色身子一颤，他立刻察觉到了危险感，连忙移动身体，他原先所在的地方凭空晶花凝聚，轰然破碎。
里安并没有停下脚步，青年的左手一栋，晶花不断绽放，黑色狼狈不堪，如同一只野狗一般不断逃跑。
经验丰富的中年人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一直被耗下去，他立刻做出决断，改变方向冲向了里安。
两手的黑色尖刺同样缩短，很快就变成了三尺长度。
面对敌人拉近距离的举动，里安并没有一栋，他神色淡漠，紫色瞳孔微微闪耀，内在的阵纹似乎在缓缓转动。
“凝固。”
青年微微开口，喀嚓声音中，飞奔的黑衣中年人身边晶体几乎在眨眼间凝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黑色看着迅速爬向自己的晶体，一咬牙，用黑色的尖刺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血肉。
这件自己长久以来一直使用的秘源装备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给敌人带来强大的痛处，以往的时候黑色都是施加在别人身上，而这一次目标则是自己。
作为一个掌控阶段的应选者，黑色当然可以完美运用自己的秘源特性。
这位紫眼家族影子的特性名为情绪强化，身边的所有强烈的情绪波动都能够为他提供力量，包括自己。
在以往，黑色尖刺能够给敌人带来巨大的痛苦与恐惧，这些情绪强化施加在了黑色身上，形成了一个闭环，和他战斗的人越多，他就越强大。
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青年将场地隔绝，现场只剩下两人，里安根本不能通过其他人积累情绪的力量，而面前青年的内心一直平静如水，自己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波澜，因此唯一能够依靠的只剩下了自己。
强烈的痛楚几乎一瞬间让黑色瞪大了眼睛，血丝爬满眼球，他的额头青筋暴起。
“啊！好痛啊！”
他撕心裂肺地嘶吼着，面部扭曲之间行动并没有落下，黑色尖刺竖直如同长剑，身上浓厚的秘源近乎实质，他身后的影子越发清晰，看上去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黑色惨叫着，靠近他的晶体几乎在触碰的一瞬间化为齑粉，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蔓延。
速度，力量，秘源强度几乎全部以几何速度上升，中年人的身形如同幻影，冲碎了数十道不断蔓延的晶体墙，刹那间就出现在了里安面前。
尖刺狠狠挥下，速度甚至快得看不到轨迹，而黑色身后的恶鬼虚影也咆哮着扑向了里安。
中年人扭曲成缝的眼睛勉强能够看到面前青年的神情，秘源告诉他里安依旧没有情绪波动，他看见青年脸上微笑浮现。
微笑？
他为什么会笑？
“转化。”
话语落下，黑色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他的身形僵硬，原本已经快要触碰到青年的黑色尖刺就这么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臂因为承受不住强大的势能凭空折断，落在了地上，断肢处并没有血液流出来，血肉已经全部变成了晶体。
恶鬼虚影同样凝固，最后停留在了张大嘴巴咆哮的那一刻，看上去竟然出奇的精致，如同雕塑。
“为什么？”
黑色开口问。
“我的特性为性质转化，距离越近强度越大，紫色晶体从来都不是我的秘源特性，他只是我掌控的术纹而已。”
里安说着，看着面前男性的眼睛变成了紫水晶。
哗啦啦，包围两人的晶墙破碎。
克劳德绝望地看着已经变成雕塑的心腹。
里安看着他，让那个消瘦的恶相男人走到了他面前。
“你，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
克劳德大声开口，不断地往身后缩着。
“你认识他吗？”
里安轻声问身边人。
男人点点头，用一股平淡的语气陈述。
“十一年前，他联合我在附近空域埋伏了一个船队。”
“是什么船队？”
里安轻声问，听不出情绪。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船队的头领叫罗尼。”
一句话如同惊雷，宴会厅群情哗然，人们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呵。”
在纷闹的环境中，里安自嘲一笑。
“这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证据！你血口喷人！”
克劳德歇斯底里地大叫着，看样子已经要彻底疯狂。
“你有证据吗？”
“有，这是他当时给我的信件以及携带着的那只船队的航行图。”
男人点点头，拿出了一封泛黄的信件以及一张印着紫眼家族标识的航线图。
信件字迹毫无疑问就是克劳德的字迹。
“你可能说，信件会造假，但是这个航线图无法造假。”
“他身为一个游荡在王国南境的空盗，甚至没有来过群星之地，怎么可能接触到松果领的核心机密？”
“航线图在紫眼家族中只有身为松果领城防军首领的你才能够拿到，根本没有外传的可能。”
里安说着，克劳德身形颤抖，已经癫狂起来。
“是！是我杀了罗尼那个废物，那又怎么样！”
“我才是紫眼家族的家主！”
“松果领是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小畜生，我告诉你，我已经通知了城防军武装飞空艇和成建制的军队已经向着这里来了，你们全部都要死！”
“你现在就自裁在这里，兴许还能保一具全尸！”
他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毫无顾忌。话语之间大厅里面的其他人面色一变，他们都知道武装飞空艇舰队的威力。
“克劳德，你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里安走到了中年人面前，后者因为他的到来身子蜷缩，双手抱头，只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
“你不要过来，快滚开！你这个贱种！”
青年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叔叔。
“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等，看看你说的那些东西究竟会不会到来。”
他开口，处于癫狂状态中的克劳德微微冷静了一下，突然有了一丝丝不安。
“少放屁！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个小辈？”
他硬撑着做出自信的神态。
青年摇摇头，他站起身看向宴会厅里面的其他人，在这些人敬畏，恐惧交织的眼神中开口。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不会有袭击的，你们放心。”
“好好休息，我之后会告诉你们家族以后会如何。”
青年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魔力，虽然一些人还是不安，但是已经平定了不少。
宴会厅里面很快就只剩下了里安带来的人和克劳德。
青年抽过来了一张椅子，手上拿着一盘没有被战斗波及的糕点，静静地等待。
克劳德缩在地上。
这一等就是一晚上，不少紫眼家族的成员害怕袭击不敢入梦，这一晚上最后还是和里安说的一样，无事发生。
第二天一早，松果领的街道上，大批沉默地松果领城防军士兵们走在清晨的市集上，队列旁边走着一些穿着朴素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黑发邪魅青年，手上拿着煎饼，还冒着热气。
两侧刚刚开始一天生活的商贩们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他们看着这些士兵被缚双手，失魂落魄地走向了紫眼家族的庄园，好事者已经在打听发生了什么。
商人们本来就是消息流通最为灵敏的群体，口口相传的讯息中描述的是。
昨天晚上，挂着紫眼家族气质的飞空艇被陌生舰队摧枯拉朽摧毁，那场空战崩裂的火花甚至照亮了半片夜幕，城防军基地火光一夜未息，只有枪声不断，第二天人们发现了一片狼藉的基地和抱头蹲在地上的成队士兵。
他们被陌生的人带领着，进入紫眼家族的庄园。
紫眼家族的成员们看着这些城防军进入庄园，最后来到宴会厅门口的小广场上，聚在一起，蹲在地上。
里安洗了个脸，将自己的躺在地上太久，已经昏昏欲睡的伯伯从地上拖动，一直拖到宴会厅门口，将其丢在了大厅门口的台阶上。
克劳德本来十分疲倦，但是当他看到黑压压的蹲在地上的那些人时身体一僵。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两眼无神的站起身，看着这些人。
蹲在地上的城防军们沉默着，没有回应。
“你们站起来啊，反抗啊，开枪啊！”
他瞪圆了眼睛，挥动双臂，紫色长袍套在身体上十分滑稽。
“开枪啊，将我的敌人碾碎。”
“欸嘿嘿，碾碎，开枪！我是家主！开枪！”
他突然嘿嘿笑起来，笑着跳下台阶，来到了几个靠近的城防军面前，突然猛地抓住他们的衣领。
“开枪啊！打死那些贱种！我是家主！开枪！”
他指了指空旷的天空,指着白云。
“你看，飞空艇都来了！武装飞空艇！你们快开枪！他挡不住的！”
他大声说着，被他抓住的城防军终于受不了的，猛地挣脱了他的控制，中年人一时间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这下再也没有力气爬了起来，他疯狂地笑着，笑着笑着嘶吼起来，带着哭音，绝望的哭音。
里安沉默地走到后者身边，看着这帮城防军俘虏进入庄园的莱斯特对着青年抱抱拳。
“约定已经履行。”
青年点头，低声开口。
“谢谢曦光领的诸位，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们不会食言。”
得到了里安回应的莱斯特点点头，默默的离开，将场地留给了青年。
“其实事情并没有必要到达这种地步，我们是亲人。”
里安轻声开口，贝拉走到了后者身边，将笼剑放在了青年手上。
“但是决定已经做出，所以，请你做好准备迎接后果。”
他举起了刺剑，克劳德还在痛哭。
“里安！”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青年的动作，白发苍苍的里安爷爷在几个家族成员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了过来。
“算老东西我求求你，我们是亲人。”
老人眼看着已经快要跪倒在地上。
“现在的一切已经属于你了，里安，求求你，他是你的伯伯。”
青年沉默，刺剑落下，伴随着克劳德粗烈喘息，刺剑贴着他的额头插入地面。
老人松了口气，他还想继续开口，青年撇了他一眼。
“爷爷，我对这一切其实都是不在乎的。”
“维持我行动的也不是亲情，而是儿时的执念。”
儿时在父亲面前的承诺，在父亲遗像面前的承诺。
守护家族。
复仇。
他说着，看着老人和克劳德。
贝拉的头被里安轻轻敲了一下，小姑娘摸了摸头发，拖动地上的中年人，拖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里——”
老者说话说到一半，他看到了青年提起了刺剑。
“他不会死，当然，也不会比死好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