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银发少女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惯例来到自己位于市政厅顶部的办公室时,她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已经坐在了落地窗旁边的小沙发上。
穿着棕色长裙的莉莉站在一旁,手中抱着一个茶水盘。
“殿下。”
女仆小姐对着妮娅轻轻行了一礼,端着红茶正想要抿一口的少年同时注意到了来客,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妮娅殿下。”
“夏洛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银发少女脸上的喜悦几乎没有遮掩,她快步走到了夏洛面前坐下,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在男孩的身上流转,似乎在寻找着自从上次见面过后男孩身上发生的改变。
个子又高了一些,栗色的头发似乎很久没有修剪过,已经完全盖过耳垂,一双眼睛竟然有着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像是燃烧的火焰。
“殿下,我来的时候夏洛大人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应该已经等了您很久了。”
女仆小姐轻声开口,银发少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丝歉然,以及更多的,被掩饰住的喜悦。
“我是昨天回来的,妮娅殿下。”
栗发少年开口,面对这位半精灵公主,夏洛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他的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笑容。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身为您的骑士,我理应该向您述职。”
“那么,骑士先生,您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公主殿下双手放在大腿上,依旧是那副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人能够挑出毛病的优雅仪态,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女孩一身流行少女打扮,银色头发俏皮地挽了一个弯,几缕微微卷曲的发丝贴着耳畔。
“妮娅殿下早上好,轻容许我邀请你共进早餐。”
少女噗嗤一声,微微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旁站着的高马尾女仆眼见此景不由地撇撇嘴。
这一套,也就自己家的殿下能够上当了。
“我刚好有些饿,那么,我的骑士,我接受你的邀请。”
女孩一脸正经地说着,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上。
……
银发少女的头发又变成了那一头黑色的样子,她伸手轻轻捏着夏洛的衣角,莉莉跟在两人身后,略微保持了一段距离。失去了银色长发的女孩虽然面容依旧惊艳,但是至少没有之前那样突兀,两人有说有笑地找到了一间开在曦光领边缘街道的早餐店,这里应该是第一次扩建时的房子了,红色的砖石建筑整齐干净。
店门口,挨着街道的一小片空地上铺了一个小棚子,旁边放了几套金属桌椅,店门口花架上的鲜花开得十分鲜艳,王国南境的好处在这里体现,花卉一年四季不断。
这里是夏洛在曦光领时经常光顾的店铺,在几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家简陋的贩卖肉馅饼的小摊子,到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干净的店面。
透明的玻璃容器中泡着花茶,玫瑰色的液体中有着几片白腻的花瓣,职业病犯了的女仆小姐习惯性地为两人倒满了茶,然后她就被一脸无奈地女孩一把落在了座位上。
“莉莉!”
高马尾少女顿时反应过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松了口气。
“殿下,对不起。”
她满脸歉意。
“去给我们拿几个肉饼吧,对了,你自己也没吃早饭,也给你自己拿一点。”
少女像是姐姐一样摸了摸女孩的头,当然没有生气。
女仆小姐重重点头,然后匆匆忙忙地进了店里,剩下的两个人坐在小圆桌边,妮娅顺着林伊的目光看向热闹的街道。
现在还是早上大街上却已经有些喧闹,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互相问候,天气格外的好,稚嫩的太阳并没有犯什么起床气,透过薄纱般云朵的阳光和煦温暖。这块王国南境的小小土地,全年几乎没有什么极端的气候,即使是最严酷的冬日依旧不需要裹上厚厚的棉衣。
“妮娅殿下是否觉得这些千篇一律的房子有些丑陋。“
夏洛突然开口,身边的银发少女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摇头。
“可是这些房子远没有西普的华丽,他们没有雕花的圆窗,没有条纹立柱,没有尖顶屋檐与大理石围墙。”
“夏洛先生,您是否觉得我的穿着丑陋,比起我之前在西普时所穿过的衣服?“
夏洛的目光看向女孩,她今天上半身穿着一件宽松暖黄色的针织圆领衫,下半身是一件浅色的齐膝群,看起来像是一朵迎着阳光盛开的木兰花。
好看,但是已经不是那一套典雅服饰,甚至抛弃了女孩一贯的长裙。
“很好看。“
“我也觉得,我穿着的衣服就好像这些房子一样,它们可能没有那些繁杂华丽的装饰,但是它们有着共同的一个特质,自由。“
“夏洛先生,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里每个脸上带着不同表情的人,喜欢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夏洛先生,我的骑士,你能够让西普的每个地方都变成这个样子吗?“
琥珀眼睛看着街道微微出神,女孩的话却一直指向自己,这一刻的夏洛突然喜悦于自己带来的改变,如果自己没有来,如果那沉重的历史车轮沿着原本的轨迹前进。
身边的人此时应该正在人生中最为绝望地时刻,一个人在异乡孤苦伶仃,身上背着一个破碎王国的命运。
“感谢您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男孩在内心轻声说着。
“夏洛先生?“
妮娅歪过头来看向男孩,半精灵少女察觉到了栗发少年的情绪波动。
“妮娅殿下,您应该已经知道卡特的选择了吧?“
女孩点点头。
“他来曦光领的时候曾经专程拜访过我,夏洛先生,您真的相信他变了吗?“
他变了?这个问题其实夏洛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在游戏原本的历史走向中,卡特最后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成为红狮公爵,而是战死在了和黑血种族的战争中。
当那群净空之海另一端的客人们席卷这片空域时,诺顿家族是少数几个选择了反抗的家族,虽然最后的结果和妮娅一样只能灭亡。
“过程并不重要,妮娅殿下,我知道结果,卡特会走上一条正确的路。“
这是少女熟悉的先知发言,面前的人并没有那副祭祀神神叨叨的服装,她突然回忆起了夏洛所讲述的那个故事。
“夏洛先生,按照您所讲的那个故事,故事最悲情的片段应该已经要开始了吧?我想想,我应该此时正在帝国境内四处寻求援助,到处碰壁。“
“是的,妮娅殿下,这就是我想要对您说的,我们即将面对一场最为严峻的风暴。“
夏洛的声音严肃,让妮娅的目光也认真了起来。
“我听说您在波纳里就已经和那些黑血蛮子们又打了一次交道?“
“我处理了一只黑血公爵。”
“黑血公爵?我记得按照以前宫殿里面的书库记载它们应该能够媲美主宰阶段的应选者吧?夏洛先生您的语气这么轻松,它没给您带来什么麻烦吗?”
“一个主宰级别的敌人也没那么轻松,稍微耗费了一些力气,这些都是小事,妮娅殿下,我在波纳里接触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开胃菜。“
这个时候,端着一个放慢了肉馅饼的莉莉终于姗姗来迟,妮娅拿了一个,一边小口吃着一边认真听着夏洛的讲述。
“我在离开曦光领的这些日子里虽然有一些波折,但是最后还是完成了一开始的目的,群星之地终于有一个有些抵抗能力的联盟,我们西边的邻居们现在能够为我们分担一些压力。”
“这不是很好吗?这样的话我们胜算不是大了几分吗?”
“是大了几分,但是如果用一百来计数,我们的胜算最开始只有个位数,即使增添了几分依旧有些不够看。妮娅殿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穷兵黩武,在一片媲美整个认知世界面积的大陆上厮杀了数百年的凶残种族,面对这样的敌人,我们必须做好最差的打算。”
“曦光领可能并不能顶住战争的压力,到时候殿下您需要带着这些无辜的人们离开,可以前往卡特所在的诺顿家族领地,那里应该依旧抵挡不住,您就继续向西北方走,向精灵们的树海,树海丢了就去古兰,我认识了一些古兰的朋友能够为我们提供帮助。”
面前的男孩正在认真地讲者逃亡路线,银发少女放下了手中啃了几口的肉馅饼,她捏紧拳头。
这个从西普而来的公主十分喜欢这里的生活,她也认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下去。
“夏洛先生,我们没有选择吗?”
“没有。”
夏洛认真地说,圆桌旁边惬意的空气消失一空,沉重的气氛让女孩有些窒息。
“这些只是最坏的打算,我只是提前向您预警。”夏洛看出了面前少女的落寞,他细声安慰。
“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会陪着我的国民走向最后,所以,我的骑士,你一定会尽你最大的努力,对吗?”
从小就经历了无数磨难的晨曦公主当然不会在这里跌倒,她很快重整了心态。
“我保证,不仅是我,曦光守卫的每一个人会为这个国度流尽最后一丝血。”
少女眼中的年轻骑士认真开口,半精灵小姐点点头。
…………
“你说什么?夏洛,你才回来多久,现在又要跑?”
穿着围裙的艾莎一双墨色眼睛中燃着怒火,她那副表情似乎要撕了桌子对面的弟弟。
酒馆后屋的小木桌子边坐了三个人,夏洛和自己的姐姐相对而坐,在两人的中间,穿着一件小巧洋装的苍灰色头发女孩手中正捧着一个涂了黄油的面包。
艾莎的一声质问打断了她的进食,她眼睛看看明婉的大姑娘,又看看那个只能低头挨骂的少年。
柯娜小姐最后选择什么都不做,继续吃东西。
其实她也有些生气,因为夏洛先生才刚刚回来,现在竟然又要离开,自己都还没有和他说几句话。
只是我们的技术总监小姐并不擅长于言辞,只能借助艾莎的那张大嘴巴。
“抬头看我,夏洛,看看你日日夜夜操劳的老姐,看看柯娜,人家一个女孩子每天和那些臭烘烘的机器打交道,你回来甚至都不过问人家一下,你现在又要离开?”
“姐,这次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夏洛小声辩解,但是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这些辩解是那么的无力。
“重要,有多重要?你不去曦光领还要完蛋不成?”
艾莎不满地抛下这句话时,自己的弟弟竟然认真地点头,大姑娘节节攀升的气势顿时一泻千里,本来想要继续开口的她嘴巴塞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无力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艾莎当然明白自己的弟弟现在的身份与责任。
“来我的酒馆里面的很多人都在说我的弟弟是多么的出色,多么的伟大。”
“但是我只想要我那个乖巧安静的弟弟,会呆在姐姐身边的弟弟。”
“夏洛,你不会死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