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陈朴气质的黑色城堡仅靠在在一座兽脊般形状山脉山脚下,淡红色的河流绕过古老的城墙蜿蜒流淌如外围起伏的低平原野,深入了城堡外围大片深绿色的草原。
夏洛站在城堡风蚀痕迹严重的城垛边缘,默默地观察着那一片风一吹过就会变色的草甸。
在原野上有着许许多多小巧的房屋,他们每一个都附带着一圈小小的围栏,白色的生物挤在里面,时不时抬头对着天空嗥叫。
“这是我的故乡。”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穿着黑色长袍的羊魔始祖站在了夏洛身边,他深邃的双目同样打量着下方的大地。
眼见男孩没有说话,他继续开口。
“这里是整个黑土最为偏远的地区之一,也是孕育羊魔这一种族的地方。墨洛拉河的支流流淌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多少营养,好在这里虽然贫瘠但也一直没人打扰,凭借着勤劳,我们也能够勉强在这里生存。”
淡淡地语气讲述着这片土地的历史,多罗斯双手摩挲城墙的砖头。
“这座城堡是我族领地之中最高的建筑,身后的那座山脉是先祖降临的地方,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他无私地将自己的血脉分给了我们,让我们这些当时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的人能够拥有最基本的力量。”
“我们种族的能力并不强大,有时候族长甚至需要一个伯爵来担任,所以漫长时间中一直被视为奴隶种族。我的父亲是羊魔种族中诞生的第四位公爵,他死在了一次暗金血裔彼此间发动的战争中。”
说到这里,羊魔始祖的语调依旧波澜不惊,似乎在讲述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他最后被送回来的只有半截手臂,而我们甚至还需要下跪迎接将手臂送回来的那个暗金血裔,似乎这是我们的荣誉”
“我从那时起就明白了这片土地的法则,黑土的规矩无比赤裸,力量就是绝对的一切,要想将我的种族从命运的泥潭中拉出来只有力量。所以我拼了命的锻炼自己,拼了命的理解血脉,最后终于达到了亲王阶段,虽然身体中没有流淌着金色的血液,但是我的实力已经不需要它们证明。”
“我成为了羊魔族群中唯一一个亲王,一个始祖,昔日里所有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的那些暗金血裔们都拉下脸皮来招揽我,我现在还有些怀念当时他们的语气。”
多罗斯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的微笑,那似乎是他人生中最有意义的时刻。
“你一直认为力量就是一切,但是据我所知,夜之女皇的势力比不上那些反抗她的老牌暗金血裔吧,你为什么会选择效忠于她呢?”
一直沉默地少年突然开口,这句话直接把一直故作深沉的羊魔始祖直接干沉默了,他扯着脸皮,最后摇头开口。
“陛下和黑土上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是最特别的。在我没有见过她时,我深信这片土地有着既定的命运,但是当我遇见她后,那份坚信几乎被瞬间击碎。”
“她为我讲述她的理想,她的抱负,她想要为黑土上所有人谋划出一个更好明天的决心。我看见了悬浮于她头顶银色光滑垂落的水银王冠,看见了圣山因为钟意她而降下的赐福,这些都让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她就是上天赐予我们,能够引领我们向前的人,我的那些可笑的想法在她面前是那么脆弱。”
“那你为什么还用力量与权力来劝说我,亲王殿下,您应该知道在夜之女皇的思想中,掌权者不一定是强力者吧?”
少年嘲弄道,多罗斯苦笑。
“因为我认为这么才能最大限度地打动你,但是我没想到——”
说到这里,羊魔始祖看向男孩,那双眼睛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澄澈过,像是要将少年里里外外看个透。
“我没想到的是,你和我们不同,和那些人类也不同,你同样和我见过的所有家伙都不同。”
“夏洛,你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我看出来了,你不在乎权力,你也不在乎力量,你好像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又牵挂着一切。”
“你像是一个独立于尘世之外的人,你只是把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花盆,让它能够按照你所想的成长,我能够从你那副人类外表下看见一个疯狂,冷酷,却又无比坚定的意志,一个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夏洛面色严肃,他正对嘀嘀咕咕地羊魔,而后者却仍在滔滔不绝。
“你的灵魂上闪烁着一道至高无上的光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崇高的力量。老实说,就算你不打断我的生死编织,我也不能那你怎样。”
“所以,你在这里对我说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夏洛直接打断了后者,而羊魔脸上却露出神秘的笑容。
“我们两个都不过是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马上要下地狱了,我动用灵魂能力在弥留之际造一个故乡款待你,和你聊聊天,你现在竟然如此不领情,老实说,夏洛,我有点伤心。”
栗发少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威严的羊魔始祖能够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男孩的脸上只是冷笑。
“不,我不会下地狱,我赢了。”
“你赢了?你在想什么,你一个人类的身躯能够抗住那样的爆炸,你以为自己是那群魔法加护的巨龙?”
我还真和巨龙有关系,男孩心底道,但是表情依旧不变,一口咬定。
“我赢了。”
“你现在是和我一样的灵魂状态,你凭什么赢?”
“我赢了。”
“冥兰女神在召唤我们了,你这个疯子要对抗她?”
“我赢了。”
“你这个家伙,真是无趣啊,人类当中都是你这样无聊地家伙吗?”
多罗斯无话可说。
“不过你这个家伙确实赢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所处的环境如风般消失,悠远的风景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似的。视线之中只剩下了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站在黑暗中形态不一的两人。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夏洛,你凭借本事击败了我,我认输,但是黑土上比我强大的人还有很多。”
多罗斯似乎终于要说正事了。
“这一场战争失败后后,陛下的处境会很糟,那帮老臭肉们很快就会按捺不住,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估计很快就会打破了。”
“恭喜你,你们成功了,我们黑血种族是自己内斗就能够把猪脑子打出来的一帮人,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黑土都没有空管你们了。但是黑土最后终究会平静下来,换去那些腐血后我们会变得更强,到时候,我们会向着阳光照耀的地方发动更猛烈的进攻,到时候你们挡得住吗?”
面对质问,男孩摇摇头,语气自信。
“我们同样会成长,我相信你已经见识过人类的智慧了。”
多罗斯哑然,想起了战场上曦光守卫们五花八门的装备和神乎其神的战争兵器,人类依靠及其稀薄的兵力就击溃了大军,如果他们的数量同样提上来,黑土还能够占优吗?
一句话,让多罗斯接下来想说的不知道如何开口,羊魔始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张嘴。
“你现在的肉身应该已经被我带到了黑土深处,你很快就会见到我们的内战,做为一个人类,我相信你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机会。”
“哦?”
夏洛来了兴致。
“你想要让我对付你的同族?”
“随便你怎么想,我马上要死了,夏洛,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做出顺应你内心的抉择。”
高大的羊魔说罢,对着少年鞠了一躬,身形缓缓透明,最后消失无影。
在他消失后不久,夏洛一个人漂浮在无穷的黑暗中,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直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戳着自己的脸。
他猛地睁开眼睛,铅灰色云层中挣扎出来的光线并不刺眼,他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透过长势潦草的长叶草,男孩看见了一张精致圆润的小脸。
这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穿着破旧的,堪堪能够包裹住身子的衣服。淡蓝色的眼睛,褐色的短发,一双毛茸茸的猫耳朵从发丝间冒出。
此时她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手拿着的木棍还在戳着自己的脸颊。
“呀!”
下一刻,原本蹲在地上的猫耳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耳朵颤抖。
“死…死人,死人复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