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的时间跨度长达十多年。
在许久不曾逢面的梦中,夏洛发现自己的视角被固定在了一处小山头上,观察着下方处于山间谷地,山石树林之间的小小村落。
村落边缘的小房子带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面种了一棵挂满了果实的果树,夏洛时常能够看见一个赤着脚的小孩子在树下嬉戏,一个系着围裙的温婉妇人常常会出现在小家伙身边,有时一个提着小兽的高大男人会在小家伙和妇人的欢呼中出现,然后三人有说有笑地进入那间小屋子。
夏洛一直处在观察者的位置上,他看见的场景飞速变迁,小家伙在慢慢长大,黑色的头发慢慢边长,最后成为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妇人也在慢慢变老。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高大的男人没有再出现过,愁容也慢慢爬上温婉夫人的脸,院子中的果树随着时间慢慢苍老,缓缓失去着生机。
然后就是一场突然的雨,红色的雨,像是苍天散落的血液,在红雨倾斜之中,一帮陌生的来客闯入了村落,当雨停后,昔日的世外桃源沦为了一滩绝地,位于村落边缘的小屋子首当其中,不速之客们将死去的村民们尸体堆积在小屋子外,他们似乎在一个一个的清点,但是只在其中找到了那位昔日温婉的妇人。
黑衣人们停留了许久,最后才不甘离去,等到他们彻底离开后又过了一天,夏洛看见了一个女孩从尸体堆中爬出来,她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一切,然后双手用力拖着自己亲人的尸体走向了一个方向。
一座悬挂着月轮的山麓。
眨眼间,像是有人按下了快进键,眼前的场景飞速闪过,而那座神圣山岳依旧。纯洁的月轮上有黑色的云雾缠绕,像是墨水滴入了池面,污染缓缓蔓延。
男孩猛地惊醒,眼前是熟悉的旅店房间内部,他呆呆地墙上挂着的装饰鲜花木刻,光和暗分割开了木刻的表面,一切的一切是那么安宁,仿佛梦中所出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男孩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他发现自己出了不少汗水。
“也许是今天的天气太热了?毕竟太阳这么毒。”
夏洛自言自语,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晃晃日光中,金色的圣山有些难以分辨,但是夏洛却一眼就看见了更加难以分辨的月轮。
因为月轮上有黑雾缠绕。
和梦中的,和自己很早之前就被预知的一样,黑血种族的圣山果然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变化。
“盺音小姐,您看看圣山。”
男孩心想夜之女皇应该比自己更加了解此时的状况,他发声想要叫醒往常此时正在熟睡的黑发少女,然而旅馆的单人床上此时空空如也。被子摊开,躺在上面的人离开时应该步履匆忙,当然,盺音也没有整理被褥的习惯。
夏洛伸手摸了摸被子,略微有些凉,看来女孩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难道说对方今天是转了性子给自己准备早饭去了?
夏洛内心揣测,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头,来到了旅店大堂。这间旅店其实也是提供食物的,只是味道有些一般,昕音在吃了几次后就要求夏洛去其他地方买,对于能够帮他回到曦光领的夜之女皇大人的要求,夏洛是尽可能地满足。
“夏洛小兄弟,早啊,要不要吃早饭?今天我们这里提供卡莫拉鼠的肉哦。”
羊魔老头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夏洛对于后者口中的卡莫拉鼠没有任何了解,他也没有兴趣。
但是男孩脸上还是挂起了笑。
“大叔,请问您今天有没有看见我的姐姐出门,我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她,想着她是不是出去了。”
“你的姐姐?”
羊魔老者摸了摸自己的头,自己好像没有任何印象啊。夏洛的姐姐他当然是有印象的,那可是一个有着难以想象美貌的红魔,任何人只要见了一眼估计都会永生难忘。
“我今天来得挺早的,但是我没有看见你的姐姐出门过,她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羊魔老者认真回答,一脸思索地样子让夏洛不由得相信他的话,对方也没有必要来欺骗自己。
但是上厕所?这可能吗?
寻人无果的男孩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中空空荡荡,两个人居住的时候觉得有些拥挤,现在只剩自己一个人时竟然意外宽敞起来。
“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夏洛坐在床上,默默地想着,抬起头,突然看见了自己地铺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这间客房的采光很好,夏洛能够轻而易举地看见桌子上东西的外貌,那是一个缩小版的水银权杖,看上去像是一个钥匙挂扣,在阳光中散发着金属光泽。
它似乎压着一张写了文字的信纸,夏洛将其拿在手中,信纸写了寥寥几行简短地文字,字迹工整,用的是伊恩世界的通用文字。
“人类,吾有要事处理,吾不善于虚情假意地离别,故自先行离去。
吾已经我的信物留下,手持此信物去往吾的治下无人敢于为难你,到时你可以要求他们履行我们定下的约定。
人类,此番离去后吾与你就是敌人,对于敌人我们不死不休,黑血种族对于阳光的追求远超你们这群懦弱贪婪的人类所想,准备好迎接命定的战争吧。”
好吧,单单是看到这些文字夏洛就能够想象那位夜之女皇大人的样子。
完完全全的妮娅反面,就像是光与暗的两端。她固执,倔强,独断,专横,任性,一根筋地向前走,我行我素,毫不在乎他人的感受。
让自己一个人去她的地牌儿,先不提夏洛知不知道路,她在她的那些手下真的有那么大的权威吗?鬼知道黑血种族们会不会在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后直接翻脸。
对于昕音来说,死在战场上的只是一个数字,但是对于那些参战的种族来说,自己杀的可是他们的同族。
这个人做事之前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吗?而且——
夏洛抬头重新看那座黑雾缭绕的月轮。
盺音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离别?黑血种族异变早在很早之前就有一位存在对自己提醒过,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夏洛本来就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中。
如果说盺音没有离开,两人完全可以一起行动,夏洛还能有一个熟悉情况的本地人充当向导,现在好了,盺音不辞而别,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原地抓虾。
“你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对我说呢?”
男孩有些无语,但是突然脑子一转,闪电般的抓住了一缕思绪。
“不对自己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声张?”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回到了旅店大堂,羊魔老头正在处理着账本,看那样子十分专注,男孩站了一会儿,一直等他喝水的时候才敲柜台提醒。
“夏洛,怎么样,找到你的姐姐了吗?”
“姐姐刚刚出去了,我看到了她给我留的纸条,您应该是没有注意到。”
“这倒也说得过去,我刚刚是有一段时间在库房忙来着。”
羊魔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夏洛笑了笑,开口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今天天气到是不错,太阳亮得都看不见圣山了。”
男孩的话让羊魔老头下意识地看向了大门外圣山的方向,旅店的大门正对圣上,在夏洛眼中,月轮上的黑雾是如此的明显,但是羊魔老者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
“嗐,我都已经习惯了,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不然为什么要叫做光耀之地。”
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发现异常的样子,这种反应到是印证了夏洛的想法。
找个由头告别了老者,男孩走在了乔托城的街道上,看向圣山。
明明那么明显的黑雾,往来身边的黑血种族们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只有站在中央的男孩一个人抬头看。
“果然如此吗?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够看到,盺音小姐该不会是认为自己也看不见吧?”
所以说对方才会一个人离开吗?
“已经有人去处理了,还是黑土的女皇,怎么看她都是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我是不是可以自行离开了呢?”
夏洛轻声开口,声音很淡,只有自己可以听到,但是语气却并不是问自己,而是问某个存在。
男孩此时冥冥之中有一股预感,就是这个疑问会得到回应。
街道上突然刮起了风,风卷起路边的叶子与尘土,路人们错愕,捂着脸步履匆匆。
风吹拂向了圣山的方向。
“好吧,我明白了,其实我也挺好奇黑血种族的圣山究竟是什么样子来着的。”
夏洛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