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女孩双臂环抱自己的双腿,头埋在膝盖间,黑色的发丝散落在娇嫩的身躯上,红色的眼睛水波流转,当她看见了来客是夏洛后默默地转过了头。
夏洛怀疑,如果自己是尼尔森的话,昕音小姐估计会直接把自己撵出去。
男孩顺带着关上了大门,狭小的房间中只剩下了两个人,白色的空间中此刻和外界相连的只剩下了一个通风口,单人床摆放在靠角位置,我见犹怜的血族女孩就坐在床上。
手上拿着东西的夏洛轻轻地坐在了昕音小姐身边,身子微微靠着对方,女孩似乎有些紧张,想要离夏洛远一点,但是已经没有可以移动的地方。
“昕音小姐?”
夏洛尝试着问了一句,姑娘蠢蠢欲动的身体停止运动,最后软了下来,靠在夏洛身上。
“嗯。”
黑土女皇轻轻地回了一句,夏洛听不出后者的心情,但是能够感受到往日里无比坚强的女皇大人此时情绪十分低落。
一男一女就这么靠着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洛拿起身边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女孩的嘴边。
昕音看着面前杯子中褐色的饮品,她能够闻到那淡淡的焦糖味道,细小的气泡飘在后者的鼻子上,丝丝冷意席卷鼻尖。女孩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尝尝吧,挺好喝的。”
夏洛柔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语总是能够让昕音全身心相信,于是少女接过了水杯,像是喝咖啡那样小口小口的抿着。
夏洛全神贯注地盯着少女的表情,女孩柳叶般的眉毛先是皱了皱,然后眼睛里放出惊喜的光芒,她双手捧着杯子又连续喝了几口。
甜,好甜,涩涩的甜,还有气泡。昕音再次之前从来没有喝过这种东西,或者说生活在伊恩世界的人们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饮品。
那个饮料机长时间以来只被尼尔森接过水,其他的饮品他一样都没有尝试过。
看着少女舒缓的眉毛,夏洛思绪宁静。
“昕音小姐知道这个叫什么吗?”
女孩捧着杯子,原本满满一杯的饮料现在已经见底了,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听到身边人的话语,摇了摇头。
夏洛笑了笑,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给了对方。
“这个东西叫做碳酸饮料,在我的故乡是最受欢迎的饮品,只不过喝多了会长胖。”
听到长胖这个词接过饮品的少女迟疑了一会儿,但是犹豫过后还是选择拿了过去。
“没关系的,昕音小姐身材这么好,就算稍微长一点点肉也只会变得更加可爱。”
夏洛的下一句话让女孩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忧郁的心情似乎一扫而空。
“我就放肆这么一次。”昕音小声说着,头微微地靠在了夏洛的肩膀上,夏洛的耳垂贴着女孩的长发,血族小姐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心情好些了吗?”
“嗯。”依旧是淡淡的鼻音,但是那语气已经软了不少,看得出来,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是有效果。
“我过去很喜欢喝可乐,非常喜欢,甚至到了用他充当正餐的地步。”
“在净空之海外面,这个东西很流行吗?”
昕音摩挲着杯子,想着要不要将这种能够让人放松的饮品引进到黑土内部,这东西至少比那些宴会上的所谓名酒让人愉悦多了。
可是少年却摇了摇头。
“不是的,昕音小姐,你应该是现在整个伊恩世界第二个喝到他的人。即使是在净空之海外,在曦光领,人们依旧不知道他。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都喝不到他了。”
夏洛的话语让女孩摸不着头脑,既然夏洛的老家并没有可乐,那他是怎么品尝过这个东西的,又是怎样对他如此了解的呢?
“你不是说他在你的故乡十分流行吗?”
女孩反问。
故乡,是啊,故乡,一辈子回不到的故乡,也许是一层薄薄的屏幕距离,也有可能是一场连接两个世界的幻梦,自己现在可能处于一场漫长的梦中,也可能刚从梦中清醒。
“嗯,我的故乡。”
夏洛细声低语。
“昕音小姐,我的故乡其实并不是在净空之海外,而是在另外一个和伊恩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男孩接下来的话语让女孩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她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栗发少年的额头,略微有些冰凉的手心触碰,额头的温度正常。
女孩正视少年那双墨色的眼睛,对方的眼神认真而专注,眼中只有真挚。
他并没有欺骗自己。
“你可能并不相信我,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是夏洛第一次向其他人吐露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躯中灵魂是一个外来者的事实告诉任何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外还有谁知道,可能也就是那个受到所有人敬仰的存在了。
嗯,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昕音小姐。
“我相信的。”
女孩突然说。
“能够给我讲一下你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少女话语中的气息飘到了夏洛的脸上,夏洛迟疑,然后点点头。
“那是一个和伊恩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人们生活在一片踏实的土地上,连绵的大陆是我们生活的主流,区块之间连接的并不是空空如也的深渊,而是蔚蓝色的海洋。”
“在那里,以太是被扫进了垃圾堆的学说,相比于虚无缥缈的超凡力量,人们更加相信的是自己的智慧,我们探析发掘自己所在的世界,让文明进步,即使没有超凡力量我们依旧将文明进展到了极高的水准。”
“在那里,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够享受比伊恩世界贵族更为优渥的生活,从这个方面上来说,我们走到了伊恩世界的前面。”
不知道是怀念还是什么,夏洛的话语中蕴含着淡淡情思,身边的女孩无法构想出那个世界是怎么样子的,她只能通过身边人儿追寻一些痕迹。
“那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为了改变某些东西。”
夏洛回答。。
改变?
黑发少女不解。
“在故乡,我孤身一人,我没有任何家人与牵挂,从记事起就一个人生活,那时候的我性格恶劣,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那时候的我无药可救。一直到有个人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改变的机会。”
昕音在游戏中是王国的敌人,夏洛也曾经和其面对,那是生与死对立面的死敌关系,那时候已经主掌了黑土大权的少女已然蜕变为了冷血的女皇,而不是现在这副像是红苹果一样娇嫩的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来到了游戏中,夏洛也许永远无法探究这个同样让人怜爱的黑发少女的一切。
同样也无法面对自己过去的一切。
夏洛想起那一切,那个躲在孤儿院众多孩子中一言不发的人,那个在冬日街道茫然地站在街角不知道去往何处的人,那个在高中教师最角落仿佛排除了这个世界的人,那个蜗居在出租屋内,像是一只老鼠一般窥探着屏幕内光明的人。
从醒来后看见白云浮岛,到现在的十多年时间里,夏洛依旧觉得自己是少年的思绪,依旧会情绪化,依旧会冲动,依旧会幼稚的憧憬最美好的结局。
但是也有改变,比如人们的期许,陌生人的命运,肩膀上的责任,以及,对家温暖的热爱。
曦光领的小小酒馆甚至不比自己蜗居的出租屋大上多少,但是在这么多年的时间中,他慢慢变成了夏洛的一切。
男孩在前一段人生中从来没有过家。
但是来到这里后,他拥有了,也许,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位存在问题的原因。
“直到我有了家,有了一个唠唠叨叨的姐姐,有了一个含蓄聪慧,看上去对什么都迟钝,但是又无比敏感的小女孩,有了一个总是口是心非的短发小姐以及一个明明没多大,却想要将一切都扛在肩上的姑娘。还有很多人,陪我一起冒险的,和我一起战斗的,选择将一切都压在我身上的。”
“因为他们,我变得珍惜自己每一天的生命,我觉得每时每刻都应该向前看。”
夏洛说着,转头认真地看向血族小姐。
“到现在,我又有了一个总是冷着脸,总是固执,但是又十分可爱的女孩。”
女孩在逃避着他的视线,面颊火热,像是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昕音小姐,你也一样,你也是我亲近的人,我在乎的人。”
“所以啊,你是怎么看我的呢?又是怎么看待尼尔森先生的呢?”
夏洛话语终于转到了正题,他的最终目的其实还是调节父女间的关系,但是这句话的后半部分已经被面前的少女过滤掉了。
几乎直球的话语重重地轰击在少女脆弱的新房,女孩恍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幅画面。
在自己过去的记忆中一直是孤身一人,从幼时逃离圣山开始,到后来慢慢地接过水银权杖带来的权力与地位,和无数人打交道,被称之为女皇,身边的随从如云,本质上却依旧是自己一人独行。
但是在这段时间中,大片大片的记忆占据了脑海中最为重要的位置,一切都和一个该死的家伙有关。
少女贝齿轻咬,看着少年细腻温润的面容,那副样子……
在少年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突然咬了上去。
不过咬的是男孩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