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尼采
雨声嘈杂,传入我的睡梦。
睁开眼,是被一张致密的黑纱蒙上的天花板,窗外连绵窸窣的雨声吸引着我,我下意识地往外边看去。
此时天色才亮了一半,由于没开灯,房间里还是挺暗的。外面的树也像是黑色的剪影,一片接一片连,片片重叠,糊作一团,难以看清详细。
我看了看一旁酣睡的姐姐,睡的很香,本想恶作剧一番,但还是算了。
话说回来,这场雨下了好久。断断续续的下了差不多五天之久。
总感觉要晴了。
果然,没一会儿,雨停了。
大日初起,照耀着这雨淋后的世界。相比晴空万里,洗涤过的世界显得更加清澈,我很是喜欢。
檐外一片翠色,绿意肆意远方,园内百花盛放,鸟儿躲在看不见的枝头鸣唱。
眼前的种种,无一不告示着看客大自然正焕发着她无穷的生命。
打开窗,飒飒清风拂面而来,清风吹得有些冷,可我却感觉恰到好处。
姐姐还在睡,我则趴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远景出神。
我的感官贪婪的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仆人们似乎早就起来了,门外的脚步声愈发匆忙,我的静谧被打破。
让我产生了一丝厌恶。
突然,一声声规律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大,我意识到有人在往我这个方向过来。我二话不说,赶紧爬到床上。
脚步声在门口就停住了,门口传来了两道敲门声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是佳叶妮和奶奶。
我就知道不是内娜,内娜怎么可能这么温柔的开门。
但很快,我想错了,我本以为只有奶奶和佳叶妮。奶奶和佳叶妮进来后,母亲和内娜紧随其后。最后进来的是管家、爷爷还有父亲。
见我醒着,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有多诧异。毕竟,昨天我很早就睡了,我起得早是理所当然。
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怪我没学精,没能听懂些什么。
虽然有些奇怪,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叫我起床,以往只有内娜或者佳叶妮。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有多诧异。
很快,我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是因为那个袭击我家那群入侵者的同伙醒了,父亲和爷爷对其进行了审讯,得到的结果和内娜描述的一样,但不同的是,她进行了细节上的补充。
她补充的细节,消除了所有人的疑问,同时让他们再一次感到了震惊。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刘淼川他看到了告诉了我。
是因为当时我离开的之后,刘淼川使用他的力量,进入了这边的现实进行了调查,他发现交涉的对象正在被我的家人审讯。对,正是那个被抓住的入侵者。
待父亲他们走后,刘淼川治疗了她身上的伤口,并告知她,她的同伴还活着,以此为条件来交换她所知道的一切。
就结果而言,很成功。
……
哭泣,是婴儿讨食的本能,可我似乎没那个本事,实在是哭不出来。
家人们似乎早就习惯了我的异常,对他们来说,我不哭不闹,为他们省了不少麻烦,也不必费太多心思在我身上,总还是好的。
为此事苦恼的貌似也就只有我自己,在旁人看来,我这等人竟会为某些事情苦恼,真是奇怪。
家仆们也常谈笑说我哭的少,不娇也不闹,根本不像个小孩子,里里外外看去,简直是个小大人。
我对此不做评价。
吃完早餐后,奶妈抱着我在窗前晒着太阳。
看着明朗的晴空,我感到放松。
我是喜欢雨天,但我最喜欢的天气是雨过后的云天,像这样的晴天,偶尔来点,感觉也不错。
难得天气转好了,我想出去逛逛。
可貌似并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嗯,姑且还是能理解的。
在经历的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后,还有最近五天都在下雨,压抑了这么久,太多东西需要得到释放。所以母亲提议一家人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看爷爷闷闷不乐的样子,应该是被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吧。
所以爷爷表示因为自己要留下来完成剩下的工作。
奶奶听闻后,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爷爷说:“说什么呢,那点事情就别管了,一家人就该有个一家人的样子。好了,你也去收拾一下吧,我们要出趟远门。”
哎呀,奶奶还真是不坦率啊。
就这样,父亲向仆人们交代了剩下的事情后,一家人就高高兴兴的踏上了去往王都的旅程。
姐姐看上去很是兴奋,我也有些按捺不住期待的心情。
马车外,北面的群山盖着雪顶,看起来像是世界的尽头一样。记得小时候……啊,是他小时候。
他曾幻想过世界尽头的模样,我清楚记得那是一道道直入云霄直到消失在深空的高墙,将这世界分割,高墙的另一头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现在看来,年仅七八岁的他想象中的画面,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映照了这样的一个现实。只是这堵“高墙”,如今已然翻越了过来。
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高兴,替他感到高兴。
他生前幻想过无数次的世界,无比确信的世界,如今终于抵达了。即使早已物是人非,即使早已沧海桑田。
思绪间,我看向天空,一片云淡,略看,青一片紫一片,朦朦胧胧,如若青衣;细看,一片红珑,惊艳而又绚烂,宛若一抹嫣红。
落阳的火光烂漫,飘摇在这片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天空上,随风而飞。
感觉,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哪门子扯哪门子?”
刘淼川像不解风情一般在一旁嗤笑道。
他突然开口,我被吓了一跳,然后产生了一丝不快。
我扭头瞅着他,一言不发。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都没有往我身上看一眼。说道:
“咋啦?”
“你这样打扰别人很不礼貌你知道吗?”
“哎呀,那对不住,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但他这样,真的让人生厌但又厌恶不起来。
不知怎的,我没再说话,他也一声不作。
“话说,你怎么出来的?”
话音刚落,他扭过头来看着我,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着那副表情,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或者是我说错了什么。
带着这股疑问,我问他。
“怎么啦?”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呀。”
听他说完,我人傻了。
“你叫我出来的呀”这几个大字在我脑海里嗡嗡作响。
我?
我问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我向他确认道。
“我?什么时候?我有叫过吗?你不要说的像是我把你关到里面那个世界去的好吗?”
“什么是不是啊,你不知道吗?”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可能又要吵起来。于是,我强行整理自己的情绪,压制住内心的疑惑和冲动。
“唉呦!停停停,停一下,停一下,先停一下。”
“我们来捋一捋。”
“你说是我叫你出来的,可我却告诉你我没那么做。假设我们俩说的都是真话,那么,你确确实实是被我叫出来的,我也确实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然后你说就是我干的,那这就很奇怪了,难道……有两个我吗?”
我给他梳理了一下情况,并跟他提出了一种可能的假设。
我本打算接着向他以这种假设展开论证,他却打断了我,并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他开口道。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又无法解释发生的事情的话,那可能是有什么东西你没搞明白或者我没搞清楚。”
“这样,假设你的猜想正确,那这个时候另一个你在哪?在干嘛?”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是被你叫出来的,我现在在你身边与你进行实时交流,而且貌似只有你才能与我进行信息交流,对于其他人来说,我是不存在的。”
“再然后,我只知道是你叫我出来的,可我却没有与另一个你见面。”
“也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当你产生需要我的帮助来解决或是完成某件事的这种念头的时候,我可能就会收到来自你的邀请。我觉得这种假设才是最有可能的。”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确实,他说的这种可能……对,这样以来就全都说得通了。
我本想的是,他与另一个我有见过面,可曾想我根本就没曾想过他是否真的与另一个我这个实体进行了信息交换。
从他的角度上看,他的表达完全没有问题,倒不如说他这样表达最贴切、最直接也最接近现实。所以,看来是我忽略了某些信息。
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着某些问题,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却貌似看懂了我的焦虑。
他拍了拍我的头对我说:
“没事的,人嘛,不可能做到完美。人无完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哎呀,这么一说,我越来越觉得我是为了你才存在的。”
“我年轻的时候,我跟我的朋友们说过,我这个人不适合当统治者,相比起统治者,我认为自己更适合做一个辅佐统治者的角色。”
“这样想的话,感觉再来一次,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再来一次罢了。”
听到如此感慨,我的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我竟不知是喜是悲。
我带着一丝怅然看向窗外。
此时,天色渐晚,远远望去,看到了外面的农田,看到两三个农民归去的身影。我思考着他刚说的话。
不适合做统治者吗?
那我又如何呢?谁知道呢。
“快看快看!”
姐姐趴在车窗上,她的脸露出窗外,应该是看见了什么,她显得很兴奋。
“我看到城镇啦!”
父亲见状,制止道:
“塞德娜,别趴在门上!”
“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要是掉下去了该怎么办?你是我赫鲁吉恩斯家的千金,身为贵族,你应该具备贵族该有的素养!你不要老是让我操心好吗?”
父亲的一通责骂,把姐姐弄得委屈至极。
爷爷本想说些什么,但又看了看奶奶,就把话咽了回去。
奶奶摸着塞德娜姐姐的头说:
“塞德娜,我的乖孙女,你爸爸说得对,你不该这么做的,这点你要认错。”
“对不起。”
姐姐揉着眼睛擦着泪说道。
奶奶笑着抚摸着姐姐的头。
“但是拉斐尔,你也太过暴躁了,我虽然知道,你因为没能保护好这个家而感到自责,但好在一切都是虚惊一场,主神保佑!”
“拉斐尔呀,我希望你能明白,主神爱世人,世人才能立足大地,沐浴太阳。所以我们也应该以爱来回馈主神,对待家人也应是如此!”
父亲眉头紧促,手紧抓着衣服,低头认错。
“是……”
“塞德娜,是爸爸不对,你能原谅爸爸吗?”
“嗯,我原谅爸爸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父亲这个样子。
呵,挺可爱的嘛,是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