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咚!”
“哥!”
紧张的尖叫声仿佛穿透了整栋楼层,但舟午却没办法去回应她,只能静静地侧躺在地面上,感受着身体时不时地猛烈抽搐,灼心感愈渐加深,以及那抹逐渐入侵他视野的鲜红和被其带出来的内脏碎片。
我腰子没了?
舟午下意识想到。刚才小腹处虽然只传来一瞬的疼痛,但毕竟是被那么粗大的一根树杈穿过,想来伤口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于是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腹处,但只看了一眼,就仰起头把视线收了回去,一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姿势会让身体稍微舒服一些,二是……他哪是腰子没了,半边腰都没了,这能看得下去吗?怕是再多看一眼就会……
可是明明不痛啊?
也就是稍微有点喘不上气,身体稍微有些疲软,有些想睡觉而已。
嗯,睡一觉就没事了。
舟午自嘲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如果有外人在旁边,恐怕这会成为那个人至少半辈子抹不去的阴影吧,没了半个腰的人躺在血泊里傻笑,任谁都会被吓丢半条魂。
“受重伤后体内的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当然不会感到疼痛啦!”
舟午转动眼珠朝声源处望去,只看见一双纯黑的帆布鞋踩在他脑袋旁边,看不见其他更多的东西。
“腰子都没了哪来的肾上腺素?”他反问道。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女人还贴心地蹲下来挪了挪身子,蹲在了能被舟午看清自己全貌又离得最近的地方。
“舟子曲?”舟午喃喃出声,女人只能从他嘶哑的声音中勉强分辨出来他说话的内容。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刚进入他们公司不久的新人吗?舟午记得自己只和她见过两次面,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只是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哪怕是她主动追求舟午他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和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关联吗?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又是什么人?
“你怎么……在这里?”
舟午想要借手臂的力量撑起身,但因为身体过于乏力,导致他那只是甩了甩手臂的动作显得滑稽极了,但他还是竭力用两只手勉强遮住了自己身体的缺口,以一种无力而又悲怆的眼神望向舟子曲。
“好啦,别乱动,虽然是因为我的引导才会让你这样的,不过我也是会心疼的呀。”舟子曲的眉心微皱,以一种令舟午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温柔表情看着他。
她的一只手放在舟午的胸口处,另一只手则是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蛋,好像他们是一对还处在暧昧期的情侣。
“从来到公司的第一天看到你的眼神起,我就知道自己没戏啦,不过你这辈子活得也太窝囊了吧?虽然我是不嫌弃的,不过想来这样的你也没有和我谈恋爱的心思,所以我就只能用点小手段了。”
什么意思?怎么总感觉听不太懂……
舟午眯着眼睛满脸疑惑,她说的每个字自己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为什么就听不懂了呢?
“总之,舟午啊,你想重新经历一下青春吗?”舟子曲笑盈盈地望着他,眼底仿佛带着勾人心魄的无限魔力。
“想啊,当然想啊!”舟午脑子一热回答了她,毕竟现在都快死了,偶尔精神失常一把也没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舟子曲挑了挑眉,精致可爱的脸部表情上透露出期待的神色:“为什么想呢?”
“赚钱。”舟午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哪怕只是犹豫一瞬间,那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但舟子曲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她没好气的用食指指尖点了下舟午的眉心,撅着唇用可爱的表情抱怨道:“不可以喔!青春可是该拿来肆意挥洒的!一股脑赚钱怎么行?”
舟午看着她那头额外引人注目的美丽秀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俏皮地轻晃着,由黯黑渐变至深红的巴黎画染长发,深红的发梢长到甚至沾到了地面上的血泊,她脚上的鞋子也可以说是几乎是踩在血液里。
俨然一副犯罪凶手的模样。
想到舟子曲先前说的话,舟午艰难地呲牙对她做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我就赚,你管我?”
“那可不行,不过要是你执意如此的话,那这次重生我就给你加个没办法赚太多钱的诅咒好了,这样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啦~”话末的语气稍稍上扬,好像那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
“我好个锤子!”舟午咬着牙低声怒骂道,眼角的肌肉因为飙升的怒气而不停地抽搐着,“你这也太恶毒了吧!”
“哎呀,来的这么快?那就先不聊了啊,下次有空再聊~”舟子曲一副没听见他说什么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便站起身自顾自的离开了,但在最后离开舟午视线的一刻,她转过身轻声念了一句。
“下次见面的时候,请不要随便和我打招呼喔~”
空气又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不停颤抖的呼吸声和尖锐的鸟叫声。
缓缓闭上眼的舟午把遮住身体缺口的双手也松开了,哪怕是这样一点力气他也没有了,现在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无论是睡觉时还是睡醒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不管了……
“哥!”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意识的泥沼中拉了回来,舟午艰难地扯着眼皮重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跪伏在自己身侧的妹妹。
明明女孩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五官精致白嫩,可脸上的表情却实在说不上是好看,甚至于舟午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只能用扭曲来形容。
大滴滚圆的泪珠顺着女孩孱弱的脸蛋汇集到下颚落在血泊中泛起涟漪,和舟午一样不停张合渴求空气的嘴唇颤抖地发白。
“哥……哥!”余碎夕发觉舟午的眼睑似乎又要闭上,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一低头又看见他那缺失了一块的腰部,触电般地收回了手,纤细娇弱的手指就这样颤抖着悬在半空中,像个搞砸了表演的小丑,不知如何是好。
“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不要熬夜了吗?你喜欢把事情拖在最后才做的习惯还没改啊……”舟午抬头瞟了一眼她那带着浓厚黑眼圈的眼眸,连仰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大口又艰辛地喘着粗气,眼角的余光又看见她跪在自己旁边的身姿,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别跪在这儿了,多不好看,还把身上弄脏了……”
“哥…你别睡好不好?我求求你……别睡啊……我一定改!”仅仅只是看着他这幅样子,巨大的痛苦仿佛就要将余碎夕的心脏给撕碎了,皮肤上也传来莫名的刺痛,好像是在被身体逼着去承受和舟午一样的痛苦似的,但如果这样能分担一点他的痛苦的话,再多疼一点也是没什么的。
舟午只是闭着眼睛轻轻点头以做回应,喘粗气的频率变低了些,气息逐渐平稳。如果有神明在场的话,恐怕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他睡醒后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完好如初的自己吧。
“嗯,我信你……”
3分钟后,等救护人员赶来时,只看见一个女孩浑身沾满了血,搂着一具仍有余温的尸体嚎啕大哭。
…………………………
平稳地躺在卧室的床上的青年猛地睁开双眼,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天花板,下意识扭头看向四周,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和身体的状况,片刻后,难以压抑的激动心情开始强迫着他的身体动起来。
“卧槽!嘶……卧槽……”
第一声是舟午情难自已发出的,第二声则是因为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面部被伤痛蔓延的瞬间舟午连忙抬手捂着脸颊,龇牙咧嘴强忍着痛意,另一只手拿过枕头旁的手机,雪白萤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间一角,也令舟午震惊的神色暴露了出来。
2023年9月7号10点21分?刚开学一周的秋天?被狗咬伤的那个秋天?
上一世舟午毕业工作后只要想起那个刚开学一周就被狗咬伤的秋天就气的牙痒痒,那天正好是他和妹妹出去吃饭的日子,就在小区楼下碰见了四条恶犬,两条中型犬两条大型犬,都没栓狗绳!因为他妹妹余碎夕比较怕小狗,所以路过它们时都是有些躲着走的,结果还给那四条蠢狗来了气势,追上来就咬,如果不是舟午眼疾手快把余碎夕推到草丛里自己吸引注意力的话,恐怕妹妹身上就要见血了。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他的脸被狗爪子挠伤了,手臂和大腿也有不等的被犬齿咬过的洞。
现在想起来还是气得他想要握拳锤床。
遛狗不栓绳的人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真的重生了?还是说他做了一个长达几十年的梦,现在梦醒了?
不太可能是梦,那十几年的煎熬和痛苦绝对不是梦境可以模拟的出来的。
“奶奶滴!你玩真的是吧?”舟午对着眼前一片空气小声地咒骂着,仿佛那里有那位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哥?”门外传来熟悉的稚嫩声音,吓得舟午猛然抬起头望过去,一时间没能认出站在他房门外面的是谁。
“你醒了吗?”
外面的人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这才让舟午勉强分辨出这原来是自己妹妹的声音。
老糊涂了这是?自家妹妹都认不出来……
在心中自嘲一句后,舟午连忙下床去给妹妹开门。
可就在脚掌刚踩到地面的瞬间,大腿肌肉瞬间产生了猛烈的刺痛和撕裂感,疼得他立马把脚收了回去,倒吸一口凉气。
“嘶!”
“哥!?”门锁扭动,笔直冰冷的光从门缝外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