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碎夕打亮了卧室的灯,一道正坐在床边抱着膝盖的可怜身影被她捕捉到,于是立马小步跑了过去。
“没事没事,应该是不小心扯到伤口了。”舟午望见冲进来的余碎夕笑着挥了挥手,摸着自己大腿处绑着绷带的位置悄悄撇过头去,偷偷滑落的两滴清泪浸湿了米白色的绷带。
明明几分钟前、死之前才和她见过面的,为什么现在见到年轻时稚嫩的妹妹还是难以忍受的想哭呢?
他宁愿承认自己是被痛哭的。
什么大男子气概,不要也罢……
望见哥哥疼得都哭了,余碎夕连忙去床头柜那儿拿止痛药,手忙脚乱得差点把药瓶都给打翻了,又连忙跑去厨房拿温水递给舟午。
“哥,这是刚烧好的温水。”
“嗯,谢谢。”舟午接过她递过来的止痛药和温水,毫不掩饰地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他好像被妹妹误以为是疼哭的了,不过这样也挺好。
吞了止痛药,舟午还在脑海中思考措辞,此刻却突然又注意到自己的衣裤都被汗水给浸湿了,于是只好先让余碎夕离开房间。
“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换套衣服,等会有事和你说。”
“嗯。”余碎夕轻轻点头,满脸乖巧地端着空水杯走出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就早上睡醒时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给浸湿了这一事情,舟午上一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了,去网上搜呢,有的人说是肾虚,有的人说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他怎么可能会肾虚呢,嗯!一定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迅速地换好衣裤,舟午拿着脱下来的衣服走出房门,在妹妹的注视下来到阳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最后坐到她身边,两人间隔着一个位置,像是中间坐了个透明人。
“你手指好些没有?”舟午瞥了眼妹妹那双指关节有些红肿的娇嫩的手,细声问道。
记得当时是他把余碎夕推到草丛边上时害她指关节挫伤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那四条没拴狗绳的恶犬都快扑到脸上来了。
“我只是不小心磕到而已,还是哥的伤要严重些,嗯……已经一周了,哥好些没有?”
见余碎夕在打量自己身上绑着绷带的地方,舟午耸了耸肩故作镇定:“还好,就是刚睡醒会有点痛而已,毕竟疫苗都打了,其实也没多大问题。”
“对了,今天好像是星期天吧?”余碎夕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舟午怕她想得太多,连忙扯开话题。
“是星期天,哥你今天不是还要……”
“那今天中午就出去吃饭怎么样?去吃点自助烤肉?”
“好。”
中午出去吃这一点决定得很快,两人又都不是拖沓的类型,三两下就准备好出门了,一路上余碎夕低着头,嘴里时常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比较好,舟午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一点和他以前好像。
不过毕竟是那种比较严肃的事情,还是等她自己开口比较好。
舟午视若无睹,只是默默地带着路,一直到家附近的那条步行街的某一家他们常去的烤肉店。
“请问先生几位?”
“两位。”
舟午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见余碎夕坐在位置上还在思考,便自己去打好了调料在碗碟里,回到座位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余碎夕礼貌地接过去,手掌又放回了大腿间,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那个…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余碎夕依旧低着头,舟午仿佛能看见她那双在餐桌下因为紧张而不停摩擦的小手。
就像问父母要零花钱的孩子一样。
舟午有这种既视感。
“您好,能吃辣吗?红汤可以吗?”
然而,不太会看时机的服务员却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端来一口小锅放在桌中间的凹槽里,又把一个用来烤肉的黑色圆环套在小锅上。
“我们能吃辣,红汤就行。”青年回应道。
“好的,烤肉纸马上给您送来。”
服务员一走,又到了两人理应交流的时间,余碎夕却闭上了嘴,好像她先前从未说过什么。
“什么事?你慢慢说,我们又不忙。”
舟午这句安慰的话给了余碎夕很大的勇气,她端过身前的西瓜汁放在嘴边,小声开口:
“就是……哥哥,你知道我在画画吧?”
即使和上一世的场景不一样,只要聊天发展顺利,说的话还是大差不差的。
舟午想着,上一次是在家里吃的饭,这一次是出来吃,但妹妹第一句开口说的都是关于她自己画画的事情。
“知道啊,你一直画的都很好。”
“就是那个……画画的收益,如果数额较小的话我可以用自己的账号收取……可是,大数额的话就不行……”说着说着,余碎夕白嫩的脸蛋就爬上了一抹羞红,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嗯,嗯。这也不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呀?你害羞什么?”舟午望着已经紧张到一口气喝完了自己两只手都拿不下的西瓜汁的妹妹,笑着给她重新添了一杯,“就是说需要绑银行卡了是吗?”
“是这样没错……”余碎夕以点头代感谢,接过了饮料。
“那就用平时取钱的那个卡吧,还是说你想有一张私用的银行卡?”舟午没做过多犹豫就答应了,那张平时取钱的卡表面上是他拿出来用于两人平时开销的银行卡,实际上他只往里面打过钱,还从来没有取过钱,说白了,那张卡就是给余碎夕用的。虽然里面没多少钱,毕竟他们家庭也不是很好,但用作一个女孩子的零花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那张卡就可以啦,谢谢哥~”
余碎夕红着小脸露出笑意,看得舟午一愣,因为他上一次看见妹妹笑还是前世的她满18岁的时候,那时候的笑是一种解脱的笑,好像成年了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地方了一样……
都已经10年了……
舟午眸光一敛,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失落被他熟练地藏匿在眼底深处。
“等回去的时候,可以给我看看你都画些什么吗?”
如果舟午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她上一世在绘画方面涉及的应该有原画、插画和连载漫画,业务很广,硬实力也十分出众。
哪知余碎夕听见他这句话突然红了耳根,软糯的粉唇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那个……就是……我的画可能有点……那个……”
看着她奇怪的反应,舟午脸上神情一怔,脑中疯狂回忆着自己上一世在网络上搜索看到的妹妹的画,因为前世的余碎夕其实并没有主动告诉他自己画了什么画,都是他自己去网上搜的。
因为那一次舟午在听见妹妹主动提起自己在画画后,给出的第一句话是:
“别耽误学习。”
那句话是他当时下意识说出来的,但他同时也深知那种话对一个孩子会产生多大的伤害,所以后面十几年他都处于深深的自责中。
不过这一次,似乎因为他的回答不一样而引起了一些改变。
但他也始终没有妹妹画过“很那个”的画的记忆啊!不都是很正常的插画吗?
“我的画可能稍稍有点暴露……”女孩脸色红润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