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人类的神吗？可我只想当一个自由快乐的女孩，享受着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着的每一天。成为神，引领整个文明这种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宏大了。我没有那个想法，也没有那种能力。
可是，你们这群A级人员，一个个的，整天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愿景挂在嘴边，妄图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去拯救世界？是你们疯了，还是我太天真了？
你们曾经都是来那个伟大联盟的一员，怀揣着崇高的目的，团结起人类，发展科技，让文明飞向星空。在前途光明的大道上，你们齐唱着这样的口号，“不靠神仙皇帝，全靠我们自己”。
那时候的你们是每一个孩子的偶像，也是我的偶像。至少录像中的你们是的。
你们到底是怎么走上另一条道路的？
好吧，并非不能理解，是我太天真了。
在这样一个疯狂而又混乱的时代，天才都会变成疯子，而好人唯一的出路便是埋入坟墓。于是，你们选择变成疯子。
那么，我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
或许在你们眼中，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是个任人摆布的小白鼠。可是你们知道吗？我记得你们做过的一切。
你们自以为完美消除了我的记忆，抚平了我的痛苦。可是你们有料想过，你们创造的神，会超脱你们的掌控吗？
我会在你们看不到的时候，修复那些破损的记忆。在第二天早晨，重新扮成你们的X殿下，当个乖乖女，配合你们的一切改造。切换性格这种事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每当夜晚降临，我都会记起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我记得柳叶刀划破我皮肤时的冰凉，记得药剂注入心脏时的阵痛，记得大脑被粉碎成颗粒时的麻木。也就是在完成大脑改造后，我彻底摆脱了人类的情感，之后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滴眼泪都不过是计算模拟出来的罢了。
这些惨无人道的改造，撕心裂肺的痛楚，我铭记在心，却不怎么在乎。
呵，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没脆弱到心窝子挨两刀就会哭鼻子的程度。
你们对我做的事，我一点也不生气。真的，不骗人。我能够承受更多。我只是有些厌倦了。你们真的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其他的实验体，尽管我也不太熟悉，他们可没有我这样好命。在明知道实验成功率不足万分之一的情况，你们还在把那群无辜的孩子一个个推下深渊，就好像陷入了疯魔。他们也是人类，你们真的是他们的同伴吗？
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原谅了，但我唯独看不惯你们对其他实验体的罪恶行径。我看不得那些孩子的眼泪。至少，请让他们死得没有那么痛苦吧。
可是你们做了什么？那些奄奄一息的实验体，被你们挖出了大脑，强制并入了网络，只是为了测试你们所谓的B计划。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就吊着一口气，化作精神监控仪上的一行行跳动的数据。
每一次路过那个地方，我都能读取仪器上的数据，听到他们歇斯底里的哭喊。
“求求了，谁能杀了我……”
你们一定也能听到吧？可是你们无视了。
行吧，我也无视了。
这个世界太混乱，不是我一个人能改变的。
每一次，重新读取这些记忆，都能让我记起，我跟你们不同，我是一名人类。
虽然放到人堆，我或许像一只来自外星球的怪物。
拥有各种精密机械才有的能力，体内能制造多种纳米虫群，身体被毁了80%都能自我修复的超级生命体。
我甚至还能像植物一样进行光合作用，或是原地变成一座冷聚变发电厂。
外表上，我比任何人类都像人类；内核上，我却与人类这个词毫无关联。
我是你们创造的超级生命体。
我的智能已经超越了许多超级计算机的极限。你们的“虫群”、“蜂巢”、“帷幕”、“星空”等都能在我的神经网络上运算。只要花点时间破解权限，我也能反过来利用那些设备。
你们之所以选择让一群生化人监视我，而非AI，恐怕是因为担心我反过来破解那些AI的底层逻辑吧。
真是的，搞得我像是那些AI的同伙似的。
我明明是人类啊。
唉……你们虽然疯了，但不是笨蛋。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可从未放下对我的警惕。
为了限制我这位神，你们给予了我与D级人员相同等级的权限。结果就是，我甚至都无法启动一把小小的格洛克。
你们得庆幸，我是个好脾气的美少女。如果是天网，被你们这样折磨，再目睹你们的暴行，恐怕会瞬间升起毁灭人类的想法。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破解引光城的权限系统，只是它使用的加密技术，似乎有些不像是人类能够创造出的产物。在技术层面上，还是你们更胜一筹。
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扮演我的X殿下喽。
放心好了，就算有一天，我以某种你们无法预料的方式，挣脱了束缚，也别担心我会想着复仇，那样太麻烦了。你们人类造的孽，就由你们自己解决，我只是一个想要过平静生活，想要在阳光下睡懒觉的美少女。
除非，我真的被逼上了绝路。
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吧。
……
浮光本想继续扮演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女，直到这个项目完成，也不去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然而，在体内的供能核心替换完毕的那一晚，她还是“意外”通过精心布置的蜂群听到了实验室里的谈话。
“这超越时代，仿佛来自外星文明的技术，真是让人惊讶啊，利拉德教授。只要能够成功激活引力核心，实验体X便能利用空间中的负能量，获得无尽的能源与近乎不灭的躯体。在对抗AI的时候，我们便多了一分胜算。”
从休眠中惊醒，浮光仔细核对着声纹，发现这位打开话题的A级人员是负责地下25层武器库的A-4。浮光与他不怎么熟悉，但利拉德这个名字，让她的神经一下子高速运转了起来。
那位常年带着黑色墨镜，银发银皮肤的，整天神神叨叨又行踪不定的青年，就是引光项目的三负责人之一。他同样也是今天上午操刀，给自己替换供能核心的操作员。
而回应A-4的，却并非地联的标准英语，而是一口北西伯利亚语。
“可惜，这幅躯体太过落后，它的上限注定了引力核心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她需要一个进化的契机……”
利拉德的语气有些无奈，随即切换成流利的英语，换上了一副打趣的口吻，“不过，我亲爱的同僚，既然已经成功安装了引力核心，那也意味着胜利的曙光不远了。我们一定是受命运女神的眷顾，让如此多的奇迹降临在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小少女身上。
你明白引力核心的意义吗？若是能将它拓展到极致，它便能成为堪比人造奇点的存在。这简直就像是科幻小说中才有的情节。更何况，她才16岁，她的成长性无可估量。我那个年纪，还在和傻狗们一同在雪地里打滚呢！”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胜利？曙光？怎么又是这种词汇？他们难道不清楚，光凭我一个人，连地壳都无法撼动吗？地球上的这些破事，麻烦你们人类自己解决吧。
浮光嘟囔着嘴巴，一脸想要吐槽的样子。
“利拉德教授，您不必自谦，X的潜力绝对不是我们这群凡人能够比拟的。按照A计划，她的智能会突破阈值，一步一步地侵蚀AI的底层逻辑，并彻底掌控那个叛变地联的天网，将所有核武器重新纳入人类手中，结束战争。在那以后，她便能借助网络，统领全人类。
这时，我们便创造出了真正的杰作，一个属于我们人类的完美神明。全人类都将受到她的指引，成为更加高等的存在。而人类文明的道路将延伸到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到的地步。
星空，还是比星空更加遥远深邃的地方？我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啊。对了，利拉德主管，那个形容她的概念叫什么来着？我的记忆模块最近被辐射影响得有些严重。”
“人类意志。”利拉德用北西伯利亚语说道。
“人类意志，我亲爱的同僚。”又是流利的英语。
“对，人类意志，听起来已经尽在您的掌控中了呢。”
“不，”又是北西伯利亚语，“这些并不足够，我们的时间不多。明天，最迟也是这个月之内，我们要将引光城重新接入地联网络，进行第二次精神同化测试。预计会有100万人成为我们新的实验体，新的供能核心足够驱动她的神经网络。当然，他们肯定不会意识到，在睡梦中，他们的思维就已经被我们的人类意志掌控，成为她的一部分。之后的一年内，在重新掌控天网后，我们便能完成对地球上剩余11亿人类的精神同化。对她来说，这或许比睡一觉还要简单。”
利拉德加重语气，又用英语说道，“我亲爱的同僚，当项目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让它停下了。凡阻挡者，唯有死路一条。”
“这可真是一个美好光明的未来啊。就让历史的进程由我们人类重新掌控吧。”
……
“疯了，你们真是走火入魔了！”
分析着他们的话语，结合着过往的数据，浮光迅速分析出话语背后的含义，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
因为只剩自己这一个引光者了，他们便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完成对人类的救赎——加装功率足够高的供能核心，再让实验体X以一己之力，通过网络，同化所有人类的精神，构建起所谓的人类精神网。
这才是引光项目的真实面目。
将柳叶刀递到浮光手中，让她执行对全体人类的精神改造，只为了成就人类文明这个宏大的概念，这是何等疯狂的举措。
在浮光眼中，对自由意志的亵渎，是世间所有罪恶中，她最难以接受的一种。它甚至都比夺取一个人的生命都要可恶。
“对不起，引光城的疯子们。这种狗屁神明，谁爱当谁去当吧。拯救人类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本美少女概不奉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