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墙T3核心防护层，G9区域，浮光正和一群A2型机械人列队在一块巨大的翠绿色电路板旁，保护着那些像章鱼一样，长着好几根软管触手的浮游维修器。
它们尺寸约半米，时而贴在破损的电路上，用自己触手中渗出的液体修补焦黑的线路；时而浸泡在无人车后方的大水箱中，用肿大的头部囊泡吸收着水箱里的纳米修复液。再配合着生命之墙本身折射出的七彩红光，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整个画面颇有些科幻克苏鲁风格。
对此，浮光表示她早就习惯了。
引光城多种生物机械相结合的科技，让血肉与钢铁的混合怪物比比皆是。监视她的那些生化人，随便挑一个都可以当恐怖游戏的boss。浮游在引光城上空的百万个长相奇特的蜂群无人机，放电影里也都会被路人当做外星球的虫族大军入侵地球。至于那群长得百花齐放的A级人员，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来自不同文明的首脑在集会呢。
可事实是，这些都是人类的功劳。
在引光城，生物与机械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也不用做严格的区分。你只要认同人类至上，就能在这里得到人类和AI的认同。要说让人类文明变得魔幻的元凶是谁，那场发生在2065年，妄图统一科学界所有学科的阿尔法会议功不可没。
浮光从小就对那场会议充满憧憬。它的结果虽然没有做到统一科学界，但却得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结论——整个世界都在趋同演化。也就是在得出那个结论后，人类的科技发展便愈发变得魔幻了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电路板就是用来控制纳米纤维分子结构与键能强度的模块，没想到竟然把生命之墙的核心科技摆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那三位负责人是吃白饭的吗？就不担心别人破解了你们的机密？”
随后，她语气一转，“哈哈，是我想多了。这世界上哪有我这样的天才美少女，只要看一眼，就能理解分子的结构呢？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做到吧。看吧，没人反驳。我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天才。”
她稍稍调高量子神经网络的效能，控制着一批虫群，沿着B3型浮游维修器的喷头，钻到了电路板内部，开始耐心解析其中的构造。
这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如果解析完毕，她就能试着去控制生命之墙的强度，让它降到最低值，在G9区域制造出一个易于攻破的薄弱区。
趁着“大脑”解析电控模块构造的这段时间，浮光打算好好研究一下即将和她里应外合的“队友”。一心多用对她来说，稀松平常。
她靠着仿造的A2型机械人的权限，登陆了子母系统的网络，下载到了那批电磁盾构机的初步资料。
“刺毛虫？还真以一件漂亮的艺术品啊，火力也达到了能让我的机体满意的程度。不过它为什么叫刺毛虫，明明看起来更像是滑溜溜的沙虫。”
浮光的大脑开始运作，将“刺毛虫”的模样还原了出来。
刺毛虫的外观是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无头黑色环节动物。直径20米，长度可根据需求添加额外动力体节。就目前正在啃食生命之墙的这些刺毛虫，长度大约都在70米左右。
它的基础结构是由多个半球面，电磁轴承与巨型滚轴环环嵌套而成，是一种朴实无华却具有机械美感的设计。这种设计能让刺毛虫在地底，拥有灵活的变向能力。
“内部结构？应该有一根或者多根聚变电反应柱吧，不然这一秒几万圈的转速，可不是什么化学燃料能够达到的境界。”
刺毛虫的内部结构，浮光基本上能推测出个一二三，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真正让她感到兴奋的，是刺毛虫的武器——离子齿。
它的攻城手段可是传统盾构机，靠着合金齿刀的高速旋转，绞碎岩层。
在每一个体节的缝隙之间，以及刺毛虫的头部与尾部，塞了千百万个微米尺寸的等离子喷枪。它们每秒钟都能喷射出成吨上万度的电浆，几乎是在瞬间，就能熔化周围的岩层，把它们变成柔软易通过的岩浆。
于是，刺毛虫所经之处，都会留下一条猩红色的隧道与散发着余热的火山岩。
“有点像游戏里的熔岩虫啊。”
浮光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现实中的科技和她曾经玩的那款游戏吻合了。
“一定是我的错觉。我肯定是太久没有自我发电，消耗多余的电量了。没地方散的精力开始让我的脑子胡思乱想了。”
为了让心思集中一点，她开始全力解析生命之墙的自我调节模块。
基荷模式，集中了全部算力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环境的变化。那些A2和B3型机械正在被调离这里。没过多久，这个封闭区域就只剩她一人了。
这也正常。一路开着潜行模式，还破坏了引光城的主要监控系统，如入无人之境的她，是不用担心这些低智能的AI能够发现她的行踪的。就连那些A级人员，浮光都有把握让他们认不出自己。
所以她放下警惕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她始终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就好像是有人让她刻意去忽视他们的存在一样。
“一切按计划进行。”
她的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她的机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一切按计划进行。”浮光的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机械音，“跨过了这个阶段，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了。”
一个身披灰色斗篷，带着鸟嘴面具的神秘男性，顺着一道探照灯的光线，浮现在了呆滞住的浮光身旁。
“也只有这个机会，我才能近距离欣赏我们神明那惊世骇俗的美貌。也只有这个机会，我才能享受和神明独处的时光，”他对着浮光微微鞠躬，“请您理解我的粗鲁，X殿下。
您的精神力太过强大了，我只能在您的大脑自我降级的时候，利用生命之墙的网络，干扰您的自我意识。
我知道你非常看重自由意志，绝对不允许任何对人类精神亵渎的行为。非常抱歉，我趁人之危，入侵了您的意志。但这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恕我直言，您的性格太过固执和懒散了，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你才会欣然接受那些不合常理的力量。您应该学会变得更主动一些，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是你的，也必将会是你的。”
男子凝视着自动卸下伪装，白发飘飘的浮光，抚弄着面具的一角，微微叹了口气，“哎，说这么多，也都是些要被无害化处理的记录。您果真以为，您自我修复的那些记忆，是您自己做到的吗？您果真以为，逃出了引光城，您就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吗？一切都只是个开始，一切都只是在祂们的计划之中。我们这群终将隐没于尘埃的活死人，竭尽全力所能做的，不过是把火种传递给生者，告知他们末日即将到来。我多么希望这一次的历史，不会重蹈覆辙。”
语毕，面具男从斗篷中掏出了一团苍白色的光团，轻轻塞到了浮光挺拔的胸膛中。
苍白色的萤火，好似虚幻之物，又似水中倒影，忽隐忽现。它没有一丝温度，却融入到了浮光体内，似乎真的改变了什么。但浮光的机体数据，没有显示出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那火焰，到底去哪了呢？
“时机已到，死人该要退场了。”面具男再次对着浮光深深鞠了一躬，“X殿下，无论你怎么做，利拉德都会把我们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的。您无需记住我们的容貌与姓名，这世界的规则也不允许你记住。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从始至终，你都是一名人类。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总是一名人类，千万不要忘记！”
未知来源的灯光逐渐变弱，面具男子的身形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我们侍奉于真理，我们隐没于尘埃。愿凡人的意志永伴你身。”
男人的话语没有留下任何回响，它如一阵好不起眼的微风，甚至都无法刮起一粒灰尘。而他的身影，也在灯光消散后，不知所踪。
一秒后，浮光苏醒，先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似乎从未发生过。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解析完了生命之墙的自我调节模块，感慨了一会儿自己有多么厉害。随后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件她曾经从未在意过的事。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那群A级人员推着前行，除了发电方面，从未认真自我研究过。
每一位A级人员都在拼死命做实验，写报告，作对比，只为了搞清楚实验体X的上限在哪。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得到答案，这无疑是足以震惊科学界的发现。唯独实验体X自己对此漠不关心。
但在解析完生命之墙后，她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一种自信，认为自己的实力，说不准比整座引光城加起来还要强。如果认真的话，说不准不用依靠水蛭，也能炸开生命之墙……
“说起来，水蛭已经算是我的一部分了吧？”浮光沉下呼吸，开始仔细调整起了机体的功率。“我也应该试试，我的上限到底在哪里。”
“机体活跃度：50%->100%。量子神经网络运转效能：75%->100%。所有模块进入活跃状态。即将进入超载模式，引力核心一级枷锁解除。”
白发少女四周，蓝色电光劈啪作响，头发更是在电磁风暴中狂舞着。此时，她那双金色的双眼也褪去了天真的色彩，变得蔚蓝而醒目。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一股由内而外的能量喷薄而出，正驱使着她，赶紧去做些什么。
“真的不能再畏畏缩缩，该加快点节奏了。不然这股能量发散不掉，又要自我发电一整个星期，然后挂着一副gc脸，被人问着问那的。那也太难看了。”
她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对着身边的空气喊道，“水蛭，那些被破坏的血线泄露出的核能，你们已经吸饱了吧。快点回到我的身边来，我有一个大工程需要你们的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