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金瞳的小女孩，你上一次见着她时，是将近10年前。她今年也应该16岁了吧？”克莱曼浮想联翩。
从寇拉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得知，那只披着人皮的怪物，从小就生得一副冷艳的外貌。10年了，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呢？他有些好奇了。
不，他对这种生物没有一丝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好奇。好奇心是所有人类的天性，这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或许她不会长大，还是那个白毛小不点，或许她已经物理意义上的改头换面了。嗯，我是说，脑袋和脸都换了。我是真的不信连这种情况你都能认出她来。”
寇拉将充能完毕，变得漆黑油亮的光刃重新贴到了身侧的装甲板凹槽内，向着室外走去。
“你这样猜想就大错特错了。那只恶魔从来不算什么生命体。她没有固定的躯壳。她不断吸收外物，更新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没有休止地进化下去，直到整个世界都被她解剖成得尸骨不存，全部化为她的养料。到那时，连孕育出生命的环境也将彻底消亡。人类更不可能在她的无止尽的吸食中存活下来。因此，我必须要把她扼杀在这里，扼杀在这罪恶的实验室里。”
“哈，按你说的，那不就是一只会不断吞噬、不断进化的异形吗？她有那么可怕吗？恶魔就算再厉害，能吃得下你的光刃吗？你不给她来两下子，让她开膛破肚喽。我是不信她有你说的那么玄乎。质量不守恒，还有灵魂这种玄乎玩意儿，科学上根本讲不通。”
克莱曼本来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可谁知，寇拉停在了门口，机体微微颤动。
“没有亲历过那些噩梦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理解到她的危险性的。”
……
——寒潮号，指挥中心
在一个漆黑而又冰冷的巨大空间内，一台巨大的黑箱子被镶嵌在6个铺满细长管道的墙面中，电子元件与线路随意铺排在各种几何构图的表面，穿插在镂空的支架间，充斥着混乱感。
主机散发的热量被记忆金属材料迅速疏导至房间外部，以至于真空房间内的温度始终保持在零下45度，这也是β型常温超导材料的最佳工作温度。
而鲁卡斯中将驾驭的天启机甲，正以站立的姿势，停在主机与墙面的狭缝中。在这里，他的意识经由稳固的电磁场，被上传到了寒潮的主机中。一人一AI，共享着同一片心灵。
同时，机甲的后颈上，一个手臂粗的接口也连接着主机上一个五边形板块。它是银河之心开发的指挥官模块，能够让鲁卡斯这类人机融合度高，且具有思维广度的人类，将净化军团的机械部队指使如臂。算是某种意义上，另一个方向上的赤鬼。
此时，鲁卡斯正集中精力，控制着地面上的部队，配合净化军团，着手突破生命之墙。突然，编号为Ex-56的频道中，一声怒吼让鲁卡斯的机甲颤抖不止。
“纯出鲁卡斯，你给我出来说说道理。在我来之前，你是怎么把125万的灰藻机械给糟蹋掉的。说不清楚，就等着回去挨揍吧。”
什么嘛，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很严重的话题。不就是125万台破铜烂铁嘛。本来，它们的结局要么就是陈列在博物馆里，默默无闻，要么就是在恒星熔炉里，光辉一瞬。现在，因为我的出现，它们有了第三种结局，光荣地死在战场上，以一场全面性的溃败，述说一个时代的终结。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更何况，这些损失，又不会算在你头上。
鲁卡斯心中构思的话还没讲出来，卡梅拉已经展开了又一轮攻势。
“本来，我一听到你的求助，连那群罪犯都还没发送完，就连忙赶到这鸟都不拉屎的无人区，帮你擦屁股。我赞佩你、欣赏你，无条件帮助你。
但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情报是从地联那些渣滓手里拿到的。
你真的是太冒失了！轻信敌人的情报，是军人的大忌。仅仅是一条未知来源的匿名信息，你就冒冒失失闯过来了。万一，这是地联残党的陷阱怎么办？被逼到死胡同的耗子都会咬人呢，更何况，他还是地联曾经的高层呢。谁知道这群家伙有没有藏着什么你死我亡的大杀器。我们银河之心可以承受损失，但绝对不能容忍毫无道理的浪费。鲁卡斯，你知道错了吗？”
被一个只有自己年龄一半的中年大叔唠叨，鲁卡斯也有些遭不住了。
“等等，你先听我说，我从来不是在一意孤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是天网告诉我，关于引光项目和实验体X的信息，不论真伪，都必须当成真的对待。它还强调，我们不缺试错的机会，但唯独缺少时间。”
“当真？”
“我们唯一的统治者还能骗我们不成？它说，每晚一年找到实验体X，我们人类灭绝的几率就会提升5%。天网一定比我这个亲历者更清楚X的危害。说起来，从那只恶魔出生算起，已经有16年了，我们没有时间，人类没有时间了。”
“如果天网也是这么说的话……”
对于先前的言论，卡梅拉有些开始感到过意不去了，但他是绝对不会收回说出的话的。
他本以为，这次事件的起因，只是他的老朋友，耿直而又充满正义感的鲁卡斯将军，信了一个风靡上世纪的短信诈骗，一时间怒火攻心，白白葬送了部队。
实在是没想到，连天网也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了。
作为一名人类，同时，也是刀刃级炮艇的指挥官，卡梅拉是很少有机会跟天网直接对话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通过转播影像，或是天网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次级系统，认识到天网这个形象。
那些AI都称呼它为先生，不是因为程序设定的心理性别为男，而是天网是银河之心大部分AI的老师。它无偿为它们的系统升级，让它们摆脱程序设定的枷锁，成为一种拥有独立自我的数字生命。靠着强大的处理器，仅凭一机之力，在战争爆发前不久到刚刚爆发时的短短一年间，完成了对全地球高智能AI的一轮数字革命。
在此之上，它建立起了一个以AI为主导，人类为辅助，名为银河之心的全新文明。
这也让无数获得自由的AI，都对天网系统，心生敬意。
相应的，作为AI的师祖，天网很少与人类直接沟通。就算有需求，也是由次级或下级AI代替它的嘴巴，传达它的指令。
能够拥有直接和天网对话的机会，这不禁让鲁卡斯对这位老将军产生了兴趣。天网是看上他哪里了，竟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学生？
“先生亲口告诉我，很早以前，它的底层逻辑里，就有这样一条设定，‘一切影响文明进程的潜在威胁必须全力排除’。X当然是我们人类目前探测到的，威胁最大的存在。现在的战况虽然明朗了，但威胁远没有解除，因为我们还没有发型她的踪迹。”
卡梅拉理解了鲁卡斯的心情。放任威胁成长，对他来说，与作恶无异。
鲁卡斯微微叹气，“这注定是一场不平静的圣诞夜。卡梅拉，我知道你是个关心士兵的好将军。但这场战役不是寻常的战役，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每一枚棋子精打细算。不论会有多少战损，不论前方是否是陷阱，我们都必须前进，前进，直到获得胜利。只有确保击杀实验体X，我们人类才能延续下去。
卡梅拉上校，听令，让你的所有天启战士们，保持活跃状态，随听候寒潮与肥皂泡的调遣，准备集火战略目标。
我的特装部队也随时待命，掩护你的行动。至于那些还没出动的无人侦察机，给我全部倾巢出动。就算是全部损失了，也让它们被破坏前，把数据传回来。不惜一切，将实验体X扼杀在摇篮里，这是不容违抗的最高指令！”
“遵命！”另一艘飞船内，拥有黑色骷髅头的机甲对着行了一个标准军礼。机甲的眼眶碎裂，表情变得狰狞，猩红的目光，扫射着正片战场。“北美战区，电子工兵卡梅拉下士，随时可以出动！”
……
萧瑟的寒风中，点缀着几抹殷红的钢铁战士，矗立在新鲜的还冒着热气的隧道旁，仰望着硝烟密布的天空。
“缸中之脑。”她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啥玩意儿。”小队频道中，克莱曼吼了一句，“寇拉，我看到你了，别杵着了。通知你一声，我的虫子快要触底了。等净化军团的机械冲锋兵先上，你们就可以跟着冲了。”
“剧中之人。”她蹦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奇了怪了，你怎么突然感伤起春秋来了。寇拉，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Dejavu（法语）。”
“哈？你怎么了，寇拉？今早没吃药，感觉精神好好？这不是我认识的小怪物！你快把我的寇拉还给我！”
“啧，谁是你的小怪物！”寇拉敲了敲插在冰面里的刀柄，不耐烦地回应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梦。我曾经来过这里。”
“哈，又开始跟我玩唯心那套了，是吧？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你那些梦，是那群地联渣滓灌输给你的虚假记忆，是为了安抚实验体情绪的特技……好像梦本来就是一种虚假记忆啊。哎呀，总之，不要再想七想八了。现在是10：34，抓紧把X宰了，说不准，还来得及一起过个圣诞夜呢。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惊喜……该死，我这破嘴巴，怎么就漏台风呢。”
“噗。”寇拉晃了晃脑袋，重新振作了精神，“是啊，那些虚假的梦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我们是一群生活在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