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柔边想边回了争春阁，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小厮垂手候着。
“赵娘子。”看见她回来，小厮就迎了上来：“奴才特地来提醒您一声，明日巳时一刻，有车马在侧门外候着，您提前准备，万万不可怠慢了文王爷。”
“知道了。”韵柔一笑，朝他颔首：“我会好好准备的。”
青云出去做事了，屋子里只有花灯和长虹伺候，其中花灯这丫头比青云活跃得多，见她回来就笑眯眯地道：“主子，花儿已经给您备上了新裙子，您来看看喜不喜欢？”
赵韵柔挑眉，看着她捧出来的颇为华贵的锦缎长裙，笑着道：“挺好看的，刚做成的么？”
“是啊，听闻是相爷特意为您让人赶工做的，十几个绣娘一夜没睡，才成了这么一套裙子。”花灯挤眉弄眼地道：“看来啊，相爷真的是看重您。”
“是挺‘看重′的。”韵柔点头：“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他……”以及他全家十八代祖宗！！！
“哎，相爷说待会儿就会过来的。”花灯道：“您等着就是。”
骗完了秦王爷，怎么也该过来跟她通通气，这个韵柔倒是不意外，只颔首，坐在妆台前好生打扮自己。
………………
……书房里。
沈清晨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着眼前的人：“王爷还是不信？”
李浩楠站在他面前，小身板挺得笔直，皱眉道：“本王不是不信，只是近来相爷的动作，本王也不是看不懂。先前你说过让本王不涉朝堂之争，可如今，为何借着越国公主错嫁之事，让父王对本王多加赏赐？”
文王犯错，皇帝震怒，但看在文王资质上乘，自己又一直器重的份上，只责骂了一通，并给了秦王诸多补偿，甚至将京城刚建好的王爷府也一并给他了，允他未成家而开府。这在大唐王爷里可算是少见的。
沈清晨轻笑：“王爷太高看微臣了，王上的赏赐是王上决定的，也是文王爷为了表示歉意，亲口替您求的，与微臣有何干系？”
“越国公主是受害者，很多事情她不知情，所以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李浩楠抿唇：“但实际上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乱的，你不可能毫不知情。”
“微臣当真不知。”
“你……”小王爷气得跺脚：“你这个骗子！”
沈清晨无辜极了，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王爷这样想微臣，微臣真是难过。不过您在意的不是越国公主有没有受委屈吗？您也看见了，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也愿意继续留在相府。这样的女子，也幸亏没有嫁给您。”
李浩楠一愣，皱眉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一些：“公主看起来也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昨日不是还企图悬梁么？”
那是女人的小把戏而已，沈清晨心里嗤笑，不过也没必要跟小王爷解释这么多。
“您若是觉得这位公主是好人，那微臣以后便不会亏待了她。”他道：“王爷尽管放心，若是没别的事情，便回去继续读书吧。”
李浩楠撇了撇嘴，不悦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
公主的眼睛很美，像无边的大海，日月星辰出于其中，哭起来也不是楚楚可怜，倒是真心让人心疼。一个人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眼睛不会，所以他相信这个姐姐是个好人，也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点。
“王爷慢走。”沈清晨起身送他出去：“最近几日外头难免有乱子，您既然新开了府，就先将府内的事情料理好，少出来走动。”
“知道了。”闷闷地应了一声，李浩楠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甩了袖子离开。
沈清晨微笑着目送他，直到他出了相府大门，脸色才沉下来：“去争春阁。”
赵韵柔真是有点意思，竟然能把秦王给蛊惑了，让他觉得她挺好？这跟他预料的不一样，而他一向讨厌超出自己预料的东西。
宋志低头引着路，感受到自家主子周身隐隐的焦躁和怒气，不禁有些惊讶。
好久没见他因为一个女子这么上火了，这赵氏也真是厉害
……
争春阁大门开着，沈清晨跨进去，就见有一袭潋滟生光的蓝锦裙迎了上来。
“妾身给爷请安。”
沈清晨一顿，低头看了她两眼。
赵韵柔点着媚人的妆，颔首行礼之时露出雪白的脖颈，线条优美，盈盈可人。
上回见还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装扮，这一转眼，倒变回千娇百媚的模样了。这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平身吧。”
“多谢爷。”赵韵柔抬头，眼含秋波，眉目如画，柔柔地依偎到他身边，挽上他的胳膊：“知道您要过来，妾身已经备了香茶点心，爷尝尝可合口味？”
“好。”沈清晨收敛了神色，跨进主屋坐下，抬眼盯着她笑道：“今日的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影子了。”
他俩认识总共不到三天，哪来的“以前”？最以前的，那就只能是青楼上的那一夜晚。
赵韵柔脸一红，嗔怪地看他一眼，娇羞地扭过身去，心里骂了一句这臭不要脸的！
“爷喝茶。”
伸手接过茶杯，沈清晨倒也没喝，只看着面前这人的一举一动，轻声道：“南越的媚朮倒也是名不虚传。”
赵韵柔一愣，抿了抿耳边的头发：“爷此话怎讲？”
“你这一举一动，都是媚朮，常人看不出来，只会被你迷惑了心智。”沈在野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宋志。
宋志一直在旁边，此时看赵韵柔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直，听见自家主子的话，脸上就是一红，连忙甩了甩头，掐了自己一把。
“奴才该死。”
他只是不经意地看两眼，怎知就会……
赵韵柔笑了笑，捏着自己的手道：“爷多想了，赵国的媚朮不过都是皮毛的东西，怎么会迷惑心智。”
“你太谦虚了。”沈清晨一笑，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惜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用，还是省省吧。”
脸上一僵，赵韵柔嘴角抽了抽，调整了身姿。
屋子里那股子莫名的暧昧气息不见了，一切都好像清晰了起来。
宋志皱眉，心下不禁后怕。刚刚他当真觉得赵氏美得令人心惊，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大了在他脑海里浮现，一颦一笑都是绝丽。那个时候赵氏要是想让他做什么，他肯定会去做。
过不过现在看她，虽然没刚刚的媚丽，但在他所见过的女人，可为绝品，就像是清纯无知的萝莉穿的不符合气质的丽服……
该死，我在想什么？
宋志捏了捏大腿，果然还是𣈲术的残留吧！？
太可怕了！
本来还觉得自家主子是高看了这女人，没想到还有可能是低估了。不是人人都有主子这样的定力，这个女人要是被他人所用，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怪不得主子下了那样的决定。
“你是个聪明人啊。”沈清晨笑了笑：“先前的愚钝，是在糊弄我？”
赵韵柔很惊慌：“先前妾身有愚钝的地方吗？可是得罪了您？”
“……”眯眼看了看她，沈清晨微微有些不悦：“我不喜欢撒谎的女人。”
我也不喜欢撒谎的男人！！！
况且自己就是个大骗子好吗？赵韵柔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还是万分无辜，惶然又怯懦地道：“爷能不能说明白些？妾身从未骗过爷什么，这媚朮……媚朮是家师传授，用于自保，妾身已经习惯了……”
是因为习惯？沈清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不过转头想想，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你能告诉我，今日与秦王说了些什么吗？”垂了眼眸，沈清晨低声问。
赵韵柔一脸老实地将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有些话该隐瞒的还是得隐瞒。
沈清晨听着，明显不信，光凭这几句，以秦王的性子，怎么可能觉得她好。
“你对秦王也用了媚朮？”他眯了眯眼。
赵韵柔摇头：“秦王年纪尚幼，满怀赤城，且无杂念，那样的人是不会被媚朮所迷的……”而能被迷住，便只有苗疆的幻术……
那是为什么？沈清晨不能理解，李浩楠年纪虽小，心思却比任何人都细腻，如果不被妖术所惑，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连他都没能在他那里讨到好，这女人何德何能？
“爷好像甚为看重秦王。”瞧着沈清晨的眼神，桃花小心翼翼地问：“您与秦王经常来往？”
微微一愣，沈在野轻笑，睨着她道：“秦王要是与本王经常来往，这府里就不会为他准备这么大的阵仗了，不然下人可要被折腾得够呛。所谓亲者简，疏者礼，你不明白吗？”
言下之意，他表现得这么看重秦王，实际是因为不亲近，所以把礼数做了个周全？
韵柔在心里冷笑，这点理由，拿去骗文王他们还差不多。两个人亲近不亲近，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沈清晨与秦王就算表面来往不多，私下也定然不少。
“妾身明白了。”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她一脸天真地道：“那妾身也就可以放心了，还担心爷夹在妾身与秦王之间，会十分为难呢。”
“不会的。”沈清晨轻笑，勾了她的腰肢过来，伸手捏了捏：“我不会有什么为难。”
就算现在有，很快也会没有了。
嫣然一笑，赵韵柔顺势依偎在他身上，纤柔的手指落在他的衣襟边儿上，若有若无地划啊划啊。
空气里又蒙上了一层带着暖香的气息，似乎还比刚才更浓一分，宋志低头没敢再看，却察觉这屋子里一时竟然安静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就退下了，只有两位主子，并着他这一个下人。
有些尴尬，宋志轻咳了一声：“主子？”
沈清晨一震，凝视着赵韵的眸子瞬间找回了焦距，微微有些恼怒地闭了眼：“嗯，你先出去吧。”
“……是。”意外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宋志躬身退出房间，连带着扣上了门。
转过身来，他不解地回想了一下。
屋子里，赵韵柔依旧依偎在沈清晨的身上，笑容里有些藏不住的得意。
这是她第二次得手了，果然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只要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下个套，任凭沈清晨意志力再怎么坚定，那也是要被迷惑的。
“你可真厉害。”他脸上笑着，声音却是低沉：“是我大意了。”
“这是妾身的习惯，爷别生气。”赵韵柔连忙举起双手，可怜巴巴地道：“一时半会儿好像改不了。”
习惯？沈清晨眯了眯眼，下颔的线条微微收紧：“你这是跟谁练成的习惯？”
韵柔一顿，抿唇道：“自然是跟师父学的。”
“是比你还厉害的女子？”沈清晨挑眉。
眸光流转，沈清晨忍不住想，比赵韵柔还厉害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自持力甚好，一贯不会为女人所动，在青楼那晚是他大意了，冷不防就掉进了她的媚人陷阱里，没能抽开身。那也就罢了，可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又被她得手一次，要不是宋志提醒，今日他是不是又得被她所控？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再美再好，又怎么可能留下来。
目光里带了些可惜，沈清晨淡淡地道：“明日见文王，万不可失礼。”
拜托，她是会媚朮没错，可又不是挂牌接客的，难不成见个男人就使啊？媚朮也是要花心神的，很累的好不好？
而且刚才只是怕他直接来强的，才出此下策。
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赵韵柔面儿上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沈清晨起身，连忙就行礼：“恭送爷。”
沈清晨是准备走的，然而看她这态度，突然有点不悦：“你这么急着让我走？”
韵柔愣了，抬头一脸讶异地看着他：“难不成爷也吃欲拒还迎的那一套，妾身不留，您反而不想走了？那早说啊。”
可恶，这王八蛋不会真想现在搞她啊！？
沈清晨：“……”这女人到底懂不懂如何勾搭男人？话说的这么直白，一点情趣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他微微一笑：“你留了，我也是要走的，只是妾室就该有妾室的态度，不该如此冷淡。”
哦，意思就是，本大爷要走，你还必须留，你不留就是看不起本大爷！
那好，我今天让你出不了(σ;*Д*)σ这个阁！！！
韵柔明了地点头，换了副谄媚的表情看着他：“爷再坐会儿？”
“不了。”沈清晨扭身，果断地大步离开了争春阁。
赵韵柔：“……”
韵柔看着远去的沈清晨，不知是高兴，还是愤怒，明明就差一点，就可以让他睡倒在地！！！
该死，沈王八！浪费我精神！！！！
【注:南越与苗疆的边界是相连，所以文化会有交融，并且南越与苗疆都会使蛊术与媚术，不过南越学苗疆的蛊术只是皮毛，而苗疆在原本的南越媚术，通过蛊虫又升高一等，叫作幻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