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 1915.6.9(五)

作者:咕军奋战 更新时间:2023/7/29 6:54:01 字数:1967

在军队里犯错误,下场无非这几个:程度较轻的,会被关禁闭,也就一天两天,多的可能是一个星期;程度较重的,会被发配去服苦役,也就是修修路,挖挖战壕,不过一个星期就会被放回部队;最严重的呢,会上军事法庭,由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官们决定是去坐牢还是枪决,或是被编进惩戒编队,执行一些自杀式的任务。我觉得偷军需库东西这种行为大概率会上军事法庭,也许会坐上几年的牢,而且家里人也会受到大大小小的影响,想到这里,我感到万分的后悔。

这面墙就像一层厚厚的蜘蛛网一样,把我黏在上面,不得动弹,想跑却又跑不掉。而我就像一只苍蝇,一头撞进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茫然地看着危险逐渐降临。我静静地等在那里,等待着我命运的降临。

我不会跑,如果我逃跑,就会连累到外面的卡连夫斯,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这时,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响起了,准确来说,是一阵呻吟声:“唔...谁...”这个声音就像是汹涌波涛中伸来的钩索,勾住了我的灵魂,将我从无边的混沌中拖拽了出来,同时将我的凌乱的思维捋正。我重新恢复了理智,这时我才猛然间意识到,这间小屋里还有一个人。

“古洛格?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惊讶地问道。

“我...”我看到那个叫作古洛格的人摇摇晃晃地转过了身,然后对那两个人举起了手里的酒瓶,在空中晃了晃,“当然是来拿酒啊...嗝...嘿嘿嘿...您要不要来上一口...”说着,他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快走。”刚才开口的那个人嫌弃地捏住鼻子,对古洛格挥了挥手,说道。

“明白!”古洛格的酒好像醒了一半,他立正,对两人敬了个礼,然后拎着酒离开了。

多亏了这个古洛格,我得以重新回到那个藏身的箱子,再一次钻了进去。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趁机爬出去,是因为我担心爬出去的时候动作太大,会引起那几个人的注意。我趴在地上,微微弓起腰,尽量减少身体与地面的接触,从而减少摩擦声,同时快速地向前爬着。这个技能是我在战场上侦查对方的阵地时学会的,而且掌握得非常好。

在钻进箱子前,我瞟了一眼那两个人。他们正站在阳光下,得以让我看得一清二楚——叫出古洛格名字的人穿着跟我一样的军装,不过戴着军帽,腰间别着的手枪枪套表明他是一名军官,但由于距离有点远,我无法分辨他是什么军衔;另一个则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一顶黑色的高高的帽子,他的嘴里叼着一支烟——带烟嘴的那种——手里还握着一包。他很胖,肚子滚圆滚圆,两条腿又短又粗,像两根混凝土柱子,但那张肉脸光光亮亮,没有一丝的胡须,让我想起了肉摊前摆着的猪头。只是这颗粉嫩的肉球上别着一副小小的眼镜,显得非常别扭。他的手上缠着一块怀表,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在箱子里,我再次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一件货物,我原以为那两个人会走得很快,但我错了。在古洛格走后,那两个人就留在了军需库里,开始闲谈。闲谈内容很广泛——战争的情况,上涨的物价,物资的减少,最近的天气,新上的电影,美丽的舞者,等等。说到一定程度,两人经常一起发出大笑,鼓着掌,然后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大概十分钟后,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我以为他们已经离开,正打算探出头看看情况,突然听到说话声在我旁边响起,把我吓了一跳,赶紧又缩了回去,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以免自己的呼吸声引起他们的注意。根据的声音大小判断,他们就在我躲藏的箱子外面,我甚至能感受到一个人用手撑着箱子时箱子所产生的形变。因此,我也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好了,闲话少说,你来这里有什么事?”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我分辨出是那个军官模样的人在说话。

“嗨呦,长官,咱们都合作多少次了,您还说这种话。”那个胖子掐媚地说道,这个声音听起来让我觉得恶心。

“当心隔墙有耳。”军官说道,同时敲了敲箱子。这个动作我吓得背上顿出冷汗。

“是是是,我当心,我当心。”胖子立马附和道,低声下气地,“那,这次我的车队能不能通过?”

“嗯?”军官没有说话,只是手一直敲打着箱子,发出“哒哒”的声音,扰得我有点心烦。

“当然当然,报酬是不会少的。”说着,我听到了一阵沙沙声,听上去像是一个纸袋或是信封。接着就是刺啦的声,滋滋声,然后又是一阵沙沙声。

“今晚十点。”军官说道。

“好的好的,”胖子的声音里带着欣喜,但马上又变得低落下来,“但我今天看到,守桥的人又换了,这会不会...”

“那些人是新来的,负责白天。晚上是我们看守,不会有事的。”军官说道。

“那就好。”胖子长舒了一口气,嘿嘿地笑了起来。

“不过,你看,现在我们的物资少了些,能不能...”军官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了下来。

“马上补满!”胖子赶紧应和道。

“那,走吧,再回去喝两杯。等等,这窗怎么开了?”接着,我听到了窗户关上的声音。

几分钟后,脚步声与说话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在远处消失了。一声咔哒的声音,告诉了我人已离去。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喘了口气,然后探出头,对着黑暗扫视了一遍,确认没人后,才小心地从箱子里爬了出来,依着刚才的记忆,摸到了窗边,打开窗,爬了出去,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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