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一夜无事。
感觉今天要下雨啊。
今天的报纸跟着早餐一同被送了进来,负责运送早餐的是我们的炊事员,一个照例胖乎乎的人,我们管他叫作肥球——因为他实在是太胖了,肚子滚圆滚圆的,看上去好像在衣服里面塞了一个皮球。不过他也乐得这个称号,认为无伤大雅,既然这样,我们也就叫起来了。
肥球提着一个大铁桶,里面装满了土豆,分发给我们;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邮差,腋下携着一摞的报纸,在分完土豆之后发给了我们。
报纸是部队里发的,是用来宣传战争形势的,所以上面几乎没有什么负面消息,不过我觉得大部分人估计只会用这些满载着胜利的纸用来包土豆,免得烫到自己的手——然后再撕下几张当作草纸,物尽其用。至于报纸里的内容,那些由坐在凳子上的老爷们写出来的饱含他们心血的文章嘛,蹲着的时候不是有大把时间吗?
要说整份报纸里我最喜欢的内容,估计只有那些穿插其中的笑话了吧。
“肥球!为什么今天只有三个土豆了?不是有四个的吗?”莫尔斯高声问道,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那三个被报纸包着的土豆,“还有一个呢?”
“是啊,为什么?”有人问道。
肥球转过身,放下了那个沉甸甸的铁桶,然后对着莫尔斯摊了摊手:“你们没看到报纸吗?上面不是写了要缩减伙食吗?”说完,他又提起了铁桶,往前走去。
“啊?”莫尔斯小心翼翼地把土豆放进了裤袋,结果因为还在不断散发的热量,被烫了一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赶紧把被揉成一团的报纸抖搂开来,然后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在那几卷报纸里搜寻起来。同样的,我们也开始了跟莫尔斯一样的举动。
终于(!),我们在最后一版的最右下角的一个小框里(!!),发现了那则至关重要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变得模模糊糊的通告(!!!),上面貌似写着减少不必要的对士兵的配给,原因是造成了大量的浪费(……)。
“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莫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条通告,极为不满地说道。
“喂,别吵了,还是先把自己手里的土豆啃完吧。”我说道。
“如果你不要吃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帮你完成这件事。”汤姆把报纸折了几下,塞进了自己口袋,说道。他早已把那几个可怜巴巴的土豆放进自己的肚皮里了。
莫尔斯看着汤姆略显凶恶的眼神,马上就安静了下来,然后急急忙忙地从裤袋里掏出那几个土豆,着急忙慌地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它们挨个送进了肚子,然后被噎得干咳了几下。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海博把最后一个土豆送了自己不断咀嚼着的藏在胡子地下的嘴里,“总是这样。”
“还是赶紧享受一下吧,以后估计就享受不到了。”卡连夫斯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往一边走去,“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我一边啃着自己的土豆,一边翻看着这份报纸。报纸的头版用巨大的字眼写着“包围仍将继续”。在这几个大字的下面则是一张比较清楚的照片——几个看上去像是普通士兵的人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手里拿着枪,一个肩上扛着一面被木杆撑起来的旗帜,看上去应该是所在部队的战旗(话说回来,我们的战旗是什么来着……);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面破破烂烂的断墙,上面用油漆写着“坚持到底”。
我的兴趣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开始顺着这篇报道往下读。这篇报道讲的是现在我们正在进攻的F国重要城市萨尔启,以及现在的进度。从报道里得知,我们的军队和F国以及E国的军队在城市里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不过总的来说,是我们占了上风,占据了整座城的五分之三,但中心市区仍在对面的手里,我们只是占据了这座城市的外围,因此,我们英明的将军们在经过激烈的讨论之后,他们一致决定,对萨尔启进行包围,而对面也正有此意——估计他们决定在这座城市耗尽我们的力量——总之,包围圈就形成了,但不是单向的,而是呈现包夹的状态。
总之,那座城市现在正沉浸在巷战之中。不过看着看着,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里面平民怎么样了?然后这个问题马上就被我打消了——既然都决定包围了,那还会留平民待在城里吗?
我可不想在一座围城里打巷战,而且打上两个月(报纸上是这么写的)。
不过伤亡人数没有写出来(可能吗?),只写了损失较重。
“科特,过来一下。”我听到卡连夫斯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了过来。
“怎么了?”我向卡连夫斯走了过去。他既然叫我过去,就说明一定是有什么非常特别的东西。抱着这个想法,我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那个地方。
“这是什么?一个...排行榜?”我看到一块巨大的木板被钉在了一个防空洞外的墙上,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着几个人的名字,在他们名字的后面跟着几个数字。这几个数字里最大的是5,最小的是1。
“没错,一个狩猎榜。”卡连夫斯示意我向上面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木板的最上方歪歪扭扭地写着“狩猎榜”几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想要参加的可以向所在连的连长报名。
“这些数字都是上面的人杀的人数?”我再次看了看木板上记录的数字,感觉有些心惊胆战。
卡连夫斯点了点头:“是到了狩猎的季节啊,猎人们开始蠢蠢欲动了。打得越多,越容易得到勋章。”
我注意到了几个奇怪的名字:“这几个人的名字怎么被划掉了?”
“猎人嘛,有什么也会变成猎物,这是在所难免的。”卡连夫斯说道。
我们离开了那块木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枪。我不打算成为猎人,但绝不想成为猎物。
不知何处响起了一声枪声,应该是有的猎人得手了。
刚刚来一个消息——昨天晚上,F国人发动了夜袭,打死了两个放哨的人。一个被用刀抹了喉咙,另一个的脸则往里凹了进去,上面满是小洞,死得极为惨烈。有人推测说,应该是被用狼牙棒敲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摸向了自己腰间挂着的手枪,心里才稍稍从恐惧中得到了一些许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