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手术刀舱门密闭的声音,张澜最开始并不在意。
可当路灯莫名地开始频闪之际,他的眉头紧蹙了起来。
为了避免冷热交替造成照明问题,这些临时路灯用的都是耐寒材料,而根据舱内的温度表来看,外界的温度显然还不到出故障的程度。
可路灯闪烁的频率却越来越快,开始是三秒一次。
再后来是一秒。
半秒。
在不自觉间,张澜的呼吸也随之加快。
‘噼啪’
他又听到了这个声音,透过防弹玻璃,张澜看到最大的路灯火花闪烁,旋即便暗了下去。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能用故障,或者说联恒三的采购人员回扣吃太多来解释,可当头顶那被色彩所浸染的夜空也跟着暗淡下来时,一切的问题就统统指向了超自然因素,简单点来说就是——怪兽。
不妙的预感在张澜心头泛起,在他的经验里,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的精神被怪兽污染了。
二,附近又出现了新的,能够影响思维的怪兽。
但不论那种,情况都相当不妙。
“喂!老刘!路灯好像是短路了,你们那边带了矿工帽吗?”
为了确定其他同事的情况,张澜打开对讲机,试图借此联系老刘,尽管他知道这个行为基本无法得到反馈,可人总是会在心中留一份侥幸,以此来告诉自己事态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可事总是与愿违。
‘滋——咔————’
空洞的电流音从对讲机传来,随后就只剩下连续不断的忙音。
“哎...”
叹了口气,失联也在张澜的意料之中,不过这也让他确认了自己的情况。
他的精神没被污染。
如果是被污染的话,像是这种通讯行为很可能会听到一些奇怪的低语,自己的思维也会朝着消极的方向堕落,尽管已经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是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的,但也能侧面证实张澜的判断。
既然精神没被污染,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张澜眉头紧蹙,他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借助操作台的些许微光,他看到了一些雪花飘落在机舱玻璃上。
这是个糟糕的讯号。
原本温度只是稍稍结霜,不会遮蔽视线,可下雪就不同了,万一这雪要是下的大了些,往小了说只是看的不清楚,往大了说就有遮挡视野,以至于操作失误损坏机体的可能了。
张澜尝试联系营地,但结果和刚才一样,就算用紧急卫星电话也无法联系到任何地方,任何人。
就好像张澜被困在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一样。
“阿嚏...!”
他忽然打了个喷嚏,不知何时,有着中央控温的机舱也开始覆上了一层薄霜。
张澜看了眼温度显示,舱内的温度正在以十秒一跳的速度在迅速减少,哈出的白气很快凝结成了霜雾,原本还散发着光芒的操作台也在一声轻响后失去了光亮。
自此,张澜失去了所有光源。
饶是张澜并不怕黑,可源自于基因的,对未知的恐惧仍旧从已经冰凉的双手中徐徐吹来,逐渐在脑海里打上烙印。
从事切割机师的多年经验告诉张澜,躲在机舱里没有任何活路,他只会在这里活活被冻死。
外面的气温也许更低,但要是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找到援助。
打定主意,张澜紧了紧手套,用力拉动舱门的紧急开关——这是为了防止切割机断电导致机师无法逃生的后路,从设计初到现在挽救过相当多机师的性命。
今天,紧急开关的设计也确实帮到了张澜。
当他拉开舱门之际,一股极其刺骨的寒风便呼啸而来,冷的张澜都感觉身体四肢像是锈蚀了一般难以行动。
好在打开舱门之前他戴好了口罩和防护帽,整个人全部被包裹在防护服里,让皮肤和寒风没有直接接触。
不然的话,要是这风再刮几轮,他的脸皮都得被刮塌下来。
当迈出离开机舱的第一步后,张澜忽然意识到寒风对于自己来说还能用忍耐力来解决,可光源不一样,除了矿工帽以外,切割机师并不允许携带其他能提供光源的工具。
可这台手术刀是临时借来的,并没有装配上他所用的矿工帽。
这下事情麻烦了...
思考了片刻,张澜忽然想到自己可以用某些有辨识度的东西来充当引路牌,让自己能辨别出离开的道路。
而附近最具有辨识度的无非一样东西——‘星彩’的尸骸。
等等,辨识度?
张澜下意识朝正面,星彩尸骸所在的方向看去,而不知何时,一直屹立在废墟中的尸骸失去了踪迹,废墟的方向只剩下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叫人心寒。
雪忽然开始小了。
‘滋——咔————’
风雪的嘈杂声少了些,张澜在隐约间听到了对讲机的电流音。
莫名的,这声音触碰到了张澜的神经,他像是喝醉了一样,一点一点,一歪一斜地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刻印引导他离开机舱,抵达这里一般。
原本狂嚎的风雪居然在几个呼吸里消失了。
它临走时吹散了笼罩着月亮的乌云,让月光得以洒下,重新为张澜照亮眼前的事物。
那是一个被碎石压扁的垃圾堆。
借着月光朦胧,张澜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碎石里轻微挣扎着。
咽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最后,张澜懒到一个被压在碎石下,浑身伤口,脏乱不堪的女孩。
在微光下,能看到她的伤口在腐烂发炎,也能看到皮肤被冻伤龟裂,她在不停的瑟缩发抖,呼吸也逐渐慢了下来。
张澜的思绪有些混乱,混乱到无法思考的程度。
他没有奇怪为什么会有小孩子浑身是伤,蜷缩在垃圾堆里,也没去在意废墟中的尸骸为何会凭空消失。
就好像意识被笼罩上一层纱幕般隐隐绰绰,身体无法自控地朝他走去。
鬼使神差般,张澜用双手挖掘出碎石,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垃圾堆中的女孩。
“孩子,再坚持会儿。”
“爸爸马上带你回家... ...”